忘。
苏吟歌甚至教了她医术,要多长时间,才能让那样一个谦逊含蓄的女子自信地说,她对医术略知一二呢?
心中前所未有地煎熬,但她却不能去问苏吟歌,不仅现在不能问,以后也不能问,只因为,她没有资格。
以前,对于苏吟歌对她的宽容和忍让,她只是喜欢而已,然而今天才切身体验到,如果心中真的喜欢对方,又要对她/他的多情做到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需要多大的心xiōng和毅力。
这真的称得上是种诛心的折磨。
知道对方身边还有别人存在,你就忍不住会想,他是否也 会将她抱在怀中情话绵绵甜蜜拥吻,他是否会用抚慰过你的手以同样的方式去抚慰她?他是否也会为她大展厨艺讨她欢心?他是否也会亲自调制药澡然后将泡得光洁如玉的她抱上床吃掉?……
璃月捧着额侧,十指深深插|进自己的乌发中,闭上了双眸。
她想她不会再怪叶千浔那般执着了,只有真心爱过,才知道与人分享是种多么痛苦的事,除非爱到极致,爱到觉得失去对方自己就会死,否则,她想,谁都不愿意与人分享自己的爱人的。
她也不会怪罪苏吟歌,他容忍了她,她自然也有责任去容忍他,尽管,她还需要一段时间去调整自己的心态,或者,决定还要不要继续与他在一起。
仰头,她看着长风浩荡一片苍茫的天空,想,自己也许应该对身边的男人更多些宽容,因爱她而留在她身边的男人,心中定然都如她此刻一般痛而不舍。
而因为她的不专一而选择放手的那些男人,也是真心爱过她的,如果不是真心,谁在乎你身边是只有他一个还是一群?只是因为承受不住与人分享的痛而无奈离开,心中必定也不好受。她只要想想自己若是最终因为那个女子而放弃苏吟歌,心中会是何等痛苦便知道了。
人或者因为男女有别经历不同看待很多事情的角度都会不同,但陷入恋爱的心,应该都是差不多的。
右手伸进怀中,摸到那被焐得温热的瓷娃娃,她原本想将它送给苏吟歌的……
心中突然生出一股苍凉来,到最后,会不会陪在她身边的,只有这六只瓷娃娃而已呢?
*
凤凰山离天一岛很近,也不知是苏吟歌刻意安排还是无意发现。璃月傍晚离开天一岛,夤夜便到了凰城。
回到城主府时,发现檀郎一家六口正站在府门前翘首以盼,璃月只当它们是在等自己,也没多想,带着它们进府后吩咐下人给它们弄了点食物,自己便回到卧房。
刚刚点亮桌角的灯盏,床上有东西蠕动起来,有人迷迷糊糊地叫:“月姐姐,你回来啦。”
璃月吓了一跳,心中想着苏吟歌的事分了神,以至于她进房时竟没能发现房中有人。
爱情真是让人昏头啊,这种足以致命的错误,以前的她是死也不会犯的。
看着躺在她床上睡眼惺忪风情妩媚的金缕,她问:“你怎么会在这儿?”回来的时候她看到他的龙船泊在江畔,只不过心情不好她也懒得去找他,没想到这家伙脸皮墙厚,自己跑过来给她暖床来了。
“我来看月姐姐,结果你不在,我只好在这等你咯。”金缕躺在她不大的床上,明亮的眸子如星子般一闪一闪。
璃月有些疲惫地坐在镜 前,一边散开发髻一边道:“回你船上去睡,这么大一坨挤在我床上,我睡哪?”
“夜这么深了,路又这么远,月姐姐一定要赶我回去么?”妖孽撇着红唇委屈起来。
夜深是真的,但是路远……璃月回眸睨他。
妖孽急忙往床里挪了挪,缩成小小的一团,道:“月姐姐,我会乖的,也不会占太大地方,你就让我睡这吧。”
璃月看着他祸国殃民的妖孽脸庞,心思:今夜若是一个人睡,只怕难以成眠了,有他在一旁分散分散注意力也好。
如此想着,她稍做梳洗后便上了床,背对他躺了下来。
身后,妖孽小心翼翼地蠕动着,璃月感到枕头的另一半微微陷下去的同时,只听妖孽问:“月姐姐,我可以抱着你吗?”
她不出声,算是默许,心中却想,如他得寸进尺,她定将他踹下床。
不料他果然很乖,将她暖暖地抱在怀里后呼吸就平稳下来,不再动了。
璃月一闭上眼,满脑都是那姓兰的女子遗世**的风姿,不禁想,此时此刻,苏吟歌是否也正从背后抱着她共眠于榻?
这个想法让她抓心挠肝般的痛苦起来,她知道此刻正睡在别的男子怀里的自己本没有立场和资格去痛苦,可她就是控制不住。
“小粉嫩,你真的不介意我身边还有苏吟歌么?”烛火明灭中,璃月静静地问。
金缕有片刻的沉默,随即道:“不是不介意,只不过,想与你在一起的愿望战胜了其它一切,所以,当你只和我在一起时,我便去不想别的。”
“为什么能做到这样?”璃月问。
“因为我深刻地体会过失去的痛苦。比起那种再不可得的绝望来,一切自我折磨的痛苦都是可以忍受的。我的母亲,在我三岁的时候她就死了。我这一生都不可能再有母亲,我常常想,如果她现在还能在我身边,不管她是妓|女还是乞丐,我都不会介意,只要她在,就好。而对于那些没有失去过母亲的人,母亲的身份,也许或多或少都会让他们在意的吧。
自懂事以来,眼前满目繁华,然而我却只能感觉到冷和黑,月姐姐是我生命中唯一能给我温暖和光明的一盏灯,不管这盏灯吸引了多少人过来取暖,我最最在意的永远是希望你不会熄灭,我要照顾好你,替你遮风挡雨,让你永远明亮。”金缕语音温软,安眠曲一般响在璃月耳侧。
如此卑微而简单的愿望偏从他这般即将登临九五的人口中说出来,璃月的心毫无抵抗之力地软了下去,化了开来。
原来身边终究有这样一个人,爱她胜过一切。或许他曾经腹黑过,算计过,但如果有独占她这盏灯的机会在眼前,作为爱 她的人,他没有理由不去抓住吧?
她转过身,看着金缕近在咫尺却找不出一丝瑕疵的脸庞,问:“小粉嫩,以后,你会娶皇后,娶三宫六院吗?”
金缕眸光流转,嘴角微微一勾,不正面回答,只道:“我听月姐姐的。”
璃月愣了愣,转而伸手去捏他高挺的鼻尖,道:“真是狡猾。”
金缕撒娇般将她抱紧了些,撅着嘴道:“我说听月姐姐的话,怎么反倒狡猾了?”
璃月心中暗叹:罢了,早说过的,不期待不失望,不强求不委屈,有人爱她一天便开心一天,即便将来真的只剩她自己,她也可以笑听风吟独沐阳光的。
……
将近黎明,桌角的红烛早已燃尽,随着一声尖细的娇喘,摇晃了近一个时辰的床帐终于停了下来,男人与女人的喘息声甜腻地交织在一起,长长短短地氤氲在昏暗的房间内。
璃月累坏了,妖孽求欢,她声明只许一次,于是这妖孽就把他擅长的原地复活战改成了持久战。
她昏昏欲睡,妖孽却还深嵌在她体内搂着她亲昵地吻着她的脖颈。
她本想把他挤出来,但很快发现,凭他目前的长度和硬度,除了把他夹得暗爽之外根本没可能成功。
“粉嫩,你还是娶个太子妃先。”璃月无力地瘫在床上,喃喃道。
原本正慢慢安分下来的妖孽一听,僵了僵,立刻又在她体内抽撤起来。
“喂,说好只一次的。”璃月抵着他的xiōng惊叫。
“我还没出来,刚刚只是为了体贴月姐姐中场休息而已。”妖孽一脸无辜,身下动作不停。
璃月气得说不出话来,刚刚他明明射了,竟然厚颜无耻地说未完待续?
然不等她开骂,妖孽那软软的元宝唇已柔情无限地堵了下来。
正文不见不散
但凡是人,均有惰性,金缕也不例外。
以前在东宫,惦记着天天要早朝,不管多累多乏总是天不亮就起了,而此番睡在凰城,知道自己不用早朝,厮磨半宿,一觉醒来天已大亮。
一看身侧空空如也,璃月也不知何时起的。
金缕抚着她睡过之处细微的褶痕,嘴角勾起一丝了然的微笑。
昨夜这家伙在他身下嗷嗷直叫哭爹喊娘,后来干脆昏倒装死,他还以为她真的受不得放过了她。想不到竟然起得比他早,看起来她体力还是很好的嘛。
听外面寂寂无声,他披上锦袍下了床,拉开她妆台抽屉,拿出那只锦盒打开一看,苏吟歌那只瓷娃娃果然回归了原位。
到底是没能送得出去吧。
他合上锦盒,心情大好。自己穿戴整齐后,总觉得似乎少了些什么东西,仔细一检查,才发现自己的太子令没了。
定然又被那家伙拿了去,她要什么他都答应她,还要偷拿太子令做什么?
穿过后院刚刚登上理事堂后门台阶,只听里面隐隐传来璃月的声音“……记住了,要他们当官的,亲自带着手下挨家挨户做思想工作,发传单,告诉那些未婚女子,寡妇也行,嫁到我凰城来有好房子住,有好衣服穿,有肉吃,我凰城的男人要英俊有英俊,要孔武有孔武,对了,牛轰,待会儿把守城的那些将士都换成军中长相最帅身材最好的。总之一句话,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们就一个任务,娶媳妇,洞房,生娃,听见没有?”
众男轰然应声,这么**的命令,简直就是天外来音啊。
“这太子令只能用来调遣那些官员,不能用来作威作福,要被我知道你们借此狐假虎威中饱私囊,别怪我踢烂你们的命根子!好了,都下去吧!”璃月骂完,手一挥将那群男人撵下堂,一转身,却见金缕笑盈盈地倚在后门门侧,明眸灿烂地看着她。
今日她穿了一袭大红色曳地长裙,宽袍广袖的,少了几分朴素利落多了几分慵懒妩媚,深红的裙色衬得她肌肤如雪,嫩粉的唇角一弯,乌眸一眯,微微一笑端的勾魂摄魄。
金缕毫无反抗之力地向她走来,赞道:“月姐姐,你是要勾魂么?”
璃月仰头,双臂绕上他的脖颈,眼神如蜜黏住他的目光,浅笑低语:“你愿意被我勾么?”
这是赤|裸裸的勾引,挑衅!
金缕红软的嘴角向上弯起,一把搂过她不堪一握的纤腰紧贴在自己身上,俯下那张倾国倾城的妖孽脸,附在她耳边轻声道:“如果月姐姐能负得起责任,我当然乐意之极。”话音刚落,抱着她身子一旋就把她按在了一旁的乌木长案上。
“哈哈哈……”璃月见他做豹子状嗷呜嗷呜叫着要扑上来,大笑着小腿乱蹬,求饶道:“好了好了,收拾一下我们去西武吧。”
金缕停下动作,眨眨大眼,问:“这么早去干吗?”
璃月坐起身,道:“憋在这里不是闷得慌么,怎么,你不愿跟我一路游山玩水地去?”
“当然愿意!”金缕一笑,百花齐放。
“你在这等我还是回船上等我?”璃月问。
“在这等。”金缕也往乌木长案上一坐,笑眯眯道。
看他一身的孩子气,璃月有些宠溺有些无奈地捏了下他的鼻头,然后回身去卧房收拾东西。
她缘何这么急着要去西武?
因为她心中不安。
昨日,她虽未在姓兰的女子面前自报家门,但凭苏吟歌的聪慧,他岂会猜不出来是她?
每每想到此处她便后悔,昨日看到那女子为何不编个借口走掉,为何要上去搭讪问东问西?
早在和苏吟歌第一次肌肤相亲时她就知道他是有过往的男人,否则,怎可能那般技术纯熟技巧独到?
只不过她没想到亲眼看到和想象的差别会那样大。
现今,如果他追过来,她能指望他说什么呢?
如果他不来,她心中又百般纠葛万般难受。
不管他来是不来,于现在的她而言都是煎熬,于是想要逃离这里,想要一走了之。
她需要给自己一点时间好好想想。
离开凰城的时候,衣着光鲜的皇家卫队雄纠纠气昂昂地在后面跟着,而金缕则在前面和她手拉手地走,华光四射的一对璧人让沿途众人都看呆了眼。
这无比震撼的一幕让城中很多士兵本来还有些悬着的心都落到了实处。
原来他们的城主大人与当今太子爷,也就是未来的皇帝陛下关系这么铁,只要将城主大人马屁拍好,别说安身立命,出人头地也不是没可能啊。
*
金缕这小子活像被关疯了的狗,一放出来满世界撒欢,什么身份地位礼数教养都不知抛哪去了,逢城必入,逢街必逛,逢小吃必品尝,逢美女必勾引。
这一路锦衣丽行,璃月也给他总结了,这小子从盯上一个女人到勾引成功,大凡只需要三五个眼神来回的时间,最多再加上微微一笑,对方不管原先表情多冷姿态多高,必定脸泛红霞春心萌动,正欲拒还迎之时,这小子往往就回过头来,对着不远处抱着双臂看热闹的璃月喊:“娘子,我们走吧。”
为此,璃月不知遭了多少美女嫉恨交加的白眼。
她也不恼,相反倒还觉得这般任性胡为无拘无束的性格仿佛才是原来的那个他该拥有的。于是便一路放任着他胡来,有时真觉得自己好像他姐姐一般。
不过因为晚上吃他嫩豆腐吃得太爽,姐姐往往会冒出无良的自觉来。
不日已到西武,出于两国邦交之谊,通玄关早有西武大臣等着设宴接待金缕,然因为璃月无心逗留,金缕便也派人婉言谢绝,直接去了朱武门。
曦王府并没有派人出城迎接他们,刻意相迎有讨好之嫌,而等他们安顿下来后再派人去请则显得交情甚笃,更能迷惑敌人。
观渡掐算着时间,估计璃月一行休息得差不多了,这才去怡情居请人。
来到怡情居时,璃月和金缕正在庭院里追逐嬉闹,原因就是金缕抢了璃月最先看中的一片瓜。
上次璃月为身世之谜来朱武门找他,大受打击失魂落魄而去,此番再见她却又恢复了原样,他就知道她能挺过去的,她这十八年所经历的磨难,比得普通人一生,越往后越没有什么她跨不过去的坎了。
可惜,这样的女子王爷却生生地与她失之交臂。
璃月嬉闹间见观渡来了,便放过金缕去拱桥上迎他,金缕趁机倚在一棵树下抱着瓜啃得好不欢快。
对于金缕,观渡一直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今日这算是第一次打照面,看他容颜似玉一脸纯稚,再想想他办的那些事,便知此人乃深藏不露扮猪吃老虎的高手。
出于礼节,他遥遥地向金缕行了一礼,金缕嘴里含着瓜,含糊不清道:“不必多礼。”
璃月回首嗔骂:“你等会儿吃要死啊?”
金缕忙不迭地点头,璃月气噎。
璃月回身,对观渡笑道:“通玄关朝廷的官员设宴招待他都没去,曦王府也不必忙活了。”
观渡想了想,颔首,道:“也好,说实话此时说要尽地主之谊,还真有些底气不足。”
璃月看了看远处的金缕,低声问:“要说你们西武皇帝也挺耐得住气,这么久了竟然也没动手。莫非在等武林盟主花落谁家?”
观渡道:“应该是,若是武林盟主还是由玉氏沿袭,无疑是为他又添一笔胜算。若不是,他首先要确定武林中人不会投靠我曦王府,才会伺机动手。武林的力量,往往不容小觑。”
璃月沉吟半晌,道:“这个还真不好预测。那你们去九华山么?”
“想去,但需得劳烦秦姑娘引路。”在璃月面前,观渡知道自己无需遮掩避讳。
“可以,我与他在此小住一日,你回去做些准备,让你们的人跟我们一道去吧。”璃月道。
观渡致谢,照例留下礼品便回曦王府去了。
刚回到曦王府,皇甫绝匆匆迎了上来,神色中略有一丝期待。
观渡看在眼里,故作好奇:“王爷,你这是要去哪里?”
皇甫绝见他身后没人,眼中略带不安的光彩一下便黯淡下去,清了清嗓子,顾左右而言它,道:“我在找林鹫。”
“哦。”观渡恍然大悟状。
皇甫绝正暗自庆幸蒙混过关,却见观渡抬眸朝他身后喊道:“林鹫,王爷找你你不知道吗?站在那挠什么头?”
林鹫一脸不明所以地走上来,道:“王爷,我一直在您身后啊。”
皇甫绝俊脸一阵红一阵白,带着些被拆穿的尴尬,低叫:“跟我来书房!”转身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了。
待两人消失在长廊拐角处,宴几拈着胡须从庭院那头走过来,看着皇甫绝消失的方向,道:“王爷今天不正常啊,自从你去了怡情居后,便一直在庭院里转来转去。”
观渡点头,道:“看出来了,只是……现在才开始不正常,会不会晚了点啊。”
两人沉默,少顷,观渡道:“此番去怡情居,我忽然得出一个结论。”
宴几抬头看他,目光询问。
“没娘的孩子,长得快。”看看怡情居那两只,一个十八一个十七,都是早早的没了娘,都是人精中的人精。
宴几品悟半晌,道:“至理名言,太妃仙逝之后,王爷也成熟了不少。”
观渡叹息,道:“他不过是少了掣肘没了牵绊,不必再为了太妃委曲求全压抑自己,真情流露而已。只可惜,若能早些如此,想必也不会落得如今花园小径独徘徊了。”
……
书房。
皇甫绝丢下手中的兵策,烦恼地伸手捧住额头,少时,又豁然站起,踱到窗口仰头看天。
明明是一样的夜一样的风,一样的星辰一样的月,缘何这颗心就是静不下来,缘何xiōng中似塞满了棉花,闷得人直欲仰天长啸。
其实他知道,只是因为他知道,那个人来了,就在两条街外那座名叫“怡情居”的宅院里,和,另外一个叫金缕的男人在一起……
脑壳生生地疼了起来,浑身泛起的不爽让他恨不能捶自己一顿。
他试图转移注意力,可书房中有什么可以转移注意力呢?
他走到书架前,胡乱地翻着书,却发现没有一本自己有兴趣看。
拿下第十三本,他刚唰唰地翻了几页,有个什么东西从书页中掉了出来落在地上。
他垂眸一看,眸光一滞。
僵了半晌,他蹲□子,伸指捡起了那一小段迎春花。
细细的枝干早已干枯发黄,原本娇艳的花朵却因为被长时间压在书页中,平整犹如枯蝶的翅尖。
记忆如潮涌进他的脑海。
他想,他记得这串迎春花。
在那个春光灿烂暖风怡人的午后,那个肌肤胜雪娇丽清艳的少女出现在他面前时,手腕上就戴着这样一串迎春花编制而成的手镯,至于它为何会被夹在书页中藏在书架上……
他靠着书架坐在了地上,仰头,怔怔地盯着上方的书格,良久,终是无力地闭上了双眸。
不得不承认,是爱上了吧……
他原以为自己只是受不了她的勾引,控制不住自己的**,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与她缠绵床榻。然而事实证明,根本不是那么回事,面对别的女人勾引,不管这女人是陌生的还是熟悉的,他都毫无反应,根本没有一丝想要与对方上床的想法。
他原以为自己是爱江含玉的,从小和她一起长大的他理应爱她。但自那次她在书房勾引他不成质问他无果后,他就开始思考,自己对她究竟是不是爱?他用了一个很简单的方法来验证自己的感情,那就是设想如果有个各方面条件都不错的男子来向她求亲,他会不会吃醋,会不会难受?
答案出乎意料却又似在意料之中:不会。
原来他根本不是爱她,他和她在一起太久了,彼此间太了解了,感情早已转化为类似兄妹的那种亲情。在遇到璃月之前,他从没研究过兄妹之情和爱情有何区别,所以才会把自己对江含玉的感情当成爱情。说到底,他只是没有爱过,不知道,爱究竟是什么样的?
还有一点困扰了他很久,那便是,那日沉浸在丧母之痛中的他缘何会对璃月说出那样的话来?
他想了很久,想不明白。他只是隐约记得,自己很痛苦很难受,他希望她能给他一个解释,希望从她眸中也能看到类似自己的痛苦,希望她……能安慰自己几句。可她偏偏什么都不说,她眸中偏偏什么都没有。
于是他冲动了,口不择言了……
至于那时的自己为何会希望她这样希望她那样?他也想不明白。他只知道,那时候他就对她抱了这样的希望,对观渡,对江含玉,对其他所有人都没有抱这种希望。
事后想想自己也觉得奇怪和不可理解,然而,却并不觉得有错,唯一觉得有错的,是不该对她喊出那句话。
一年多了,每每想到那一幕他都无比愧悔,一失足成千古恨,而失口却比自己失足更可怕,自己失足,后果不过自己担着,而失口的后果,却由别人担着。
他想向她道歉,尽管知道这未必能弥补他对她造成的伤害,但起码能告诉她他知道自己错了,他有悔过之心。
可他没有机会,她身边,总有这样那样的男人,她现在根本都不正眼看他,难道他要当着别的男人的面强行拦下她向她悔罪么?
……
去九华山吧,她和金缕也应该是去九华山吧,路途说近不近说远不远,总能找到机会单独向她说声抱歉的。
*
入夜,金缕那小子与璃月嬉闹了半天,终于沐浴去了,璃月得以清静地坐在清池边喝酒看星星。
她不喜欢自己的言行被人随时监视,所以金缕那些侍卫都呆在府外,没有命令从来不敢擅入庭院一步。
六月,庭院中繁花灼目暗香袭人。
璃月却捧着酒壶沉思,如自己不来,这些花开给谁看?香给谁闻?
可它们时刻准备着,到它们的季节便妖娆绽放毫无保留,即便等不来那惊鸿一瞥又如何?至少它们曾经美过,香过。
女人当如花啊,不为悦己者容,也该不复青春韶华,活得鲜艳……
正思虑间,冷不防一物从远处花丛电光般直射而来。
璃月反映何等敏捷,伸指夹住翻身而起,两个提纵便来到竹林后的那丛蔷薇灌木前,花枝轻摇,却没有看到人影。
来人好高的轻功,竟溜得这般快。
指间软软的,璃月垂眸,才发现那不是暗器而是张叠好的纸条,展开一看:月宝宝,今夜子时,我在城东湖畔等你,不见不散。”
苏吟歌,他还是追来了。
去?不去?
璃月犹疑。
“月姐姐,你在哪里?跟我玩躲猫猫吗?”妖孽的声音甜腻腻地在清池那头响起。
躲猫猫?是啊,她秦璃月从来不玩这种无聊游戏的。
所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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