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月夜追杀
燕瑝来去匆匆,第二天一早便启程回东仪去了,璃月自然没有跟他一起回去,不过却允诺待这边的事情一了便去永安好好陪他。
牛轰他们闲来无事去山中猎了一头獐子,晚上一伙人便坐在篝火旁烤肉喝酒。
璃月听牛轰他们讲荤笑话听得来劲,头一抬却发现玉帘秋站在营帐外,一副想过来又不好意思过来的羞怯样,思及与她也算老熟人了,既然她想过来自己不邀她过来也不好,便开口邀她过来一起聊。
周围都是大老爷们,玉帘秋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只好挨着璃月坐下,璃月割了一块喷香的腿肉给她,便继续与牛轰等人天南地北地说笑。
曲流觞和苏吟歌并不知玉帘秋与叶千浔的关系,见璃月如此,还以为是看在玉无尘的面上爱屋及乌。在玉无尘手下吃过亏的苏吟歌尤其不忿,将手中肉骨头想象成玉无尘,狠狠一口咬下去磕到牙,当即痛得龇牙咧嘴,被曲流觞好一通取笑。
过了片刻,众人聊起当下的战局,璃月听得正专注,冷不防腰间似被什么大力地戳了一下。
她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对面曲流觞一根骨头甩过来,“啪”的一声将玉帘秋击倒在地,苏吟歌牛轰等人也都绷着脸跳了起来。
璃月低头一看,却是一把匕首掉在地上,自己腰侧厚厚的兽皮马甲和棉袄都已被刺透,只是因为内里还穿着金缕赠的国宝软甲,匕首才没能刺入她体内,否则的话,这个角度刺进去,够她受的。
玉帘秋不会武功,出手之时没有习武之人惯有的杀气,璃月也从没想过她会杀自己,对她未加防范,故而竟差点被她得手。
“你个白眼狼,城主大人以礼相待,你却是来刺杀她的,看我一刀结果了你!”牛轰大怒,拿起竖在一旁的大刀向着玉帘秋便砍。
“住手!”璃月忙喝止他,垂眸看着躺在地上唇角溢出血丝的玉帘秋。曲流觞那根骨头并未砸在要害,但以他的手劲,砸在哪儿都不是玉帘秋这等弱女子能受得了的。
“你为什么要杀我?”璃月问,她想不通。
玉帘秋勉强拭去嘴角的血丝,心中的恼恨无以复加,她差一点就成功了,可不知匕首最后戳到什么,竟然刺不进去,此番失手,她知道她再也没有机会了,当即开口骂道:“秦璃月,你这个三心二意水性杨花的贱人!凭什么他喜欢你不喜欢我?你别得意,我得不到的,你也不会得到!”
原来以为自己是叶千浔的妹妹,她只恨命运弄人,让她爱上了自己的亲哥哥,可那夜玉九霄却告诉她,她姓玉不姓叶,玉无尘才该姓叶。她当时便绝望了。如果她不是叶千浔的妹妹,她可以断定,叶千浔以后都不会理她。
这一切都是因为秦璃月,若非她一早勾走了叶千浔的心,她相信叶千浔对她不会全无感觉的,都怪秦璃月这个贱女人!
璃月愣住,她口中的“他”是指叶千浔么?她……喜欢她同父异母的哥哥叶千浔?
牛轰等人见她辱骂璃月,又恼了起来,璃月制止蠢蠢欲动的众人,抖落一身恶寒引起的**皮疙瘩,侧头对一旁的曲流觞道:“流觞,麻烦你把这个变态女人给叶千浔送过去。”
“我才不去!……为什么给叶千浔送去?”曲流觞刚跳了起来,转而又想起一个关键性问题。
“她是叶千浔的妹妹。”此时此刻,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璃月脱口而出。
曲流觞愣了一愣,转而道:“那我也不去!”
“她竟然刺杀我,你去告诉叶千浔,是我叫你打他一顿给我出气的,他不许还手。”之所以叫曲流觞去,是因为担心路上再遇见月潇山庄的人,派别人去难免徒增伤亡,只有派曲流觞去,才能干净利落事半功倍。
这个提议让曲流觞有些心动,话说他看叶千浔不爽已经很久了,只不过两人武功不相上下,每次打架都分不出个胜负。若能名正言顺地揍他一顿……想想都爽啊!
不过……
见他犹疑,璃月道:“放心吧,看眼下这形势,十天半个月不会有战事,以你的武功,这么多时间也够你来回了。”
曲流觞想想也对,于是欣然领命。
曲流觞走了之后,夜半时分苏吟歌又溜进她房中,璃月前两天连着被曲流觞燕瑝折腾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一脚便将他蹬下床去,两人正纠缠,冷不防细细的破空声响,什么东西“笃”的一声扎在了支起营帐的柱子上。
两人翻身而起,苏吟歌追了出去,璃月点亮油灯,发现是枚带着纸条的飞镖。
取过展开一看,先是惊讶地瞠圆双眸,随后咬牙咒道:“可恶!”
云浅这厮果然趁燕瑝不在掳了裴青瑶,还邀她去天圣宫看望自己的亲娘。
她不知他从何得知这个秘密,但她却非去不可。
当夜便将军中之事交代给牛轰,她和苏吟歌一行两骑向南佛飞驰而去。
苏吟歌自得知曲流觞的月蛊是东仪太后给他下的之后,便也怀疑上了云浅,故而后来他拿到月蛊解药也没跟云浅说。
他只当璃月这么着急是因为东仪太后是燕瑝之母,思及云浅那也不是个一般的人物,他又不会武功,临走之际便派了一人去通知曲流觞。
*
十一月末,南佛圣境也下了入冬以来第一场雪。
天圣宫是座巨大的圆形建筑,周边布满了各种奇阵,这些阵法别说是几个人,即便是军队也能困得住,故而虽然掳了东仪太后回来,宫中倒也没有草木皆兵,还是如往常一般有条不紊。
云浅来到软禁裴青瑶的殿内,解下披风丢给随行的女侍,扫了一眼桌上分毫未动的饭菜,屏退侍从,看着端坐在窗下表情冷硬的裴青瑶,道:“怎么了?不合口味么?这是你宫中的御厨做的,为免你吃的不习惯,我连他一起请来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裴青瑶清冷的目光直视前方,不带丝毫情绪地问。
云浅晃到她面前,双手撑在座椅扶手两侧,俯低身子看着她,似笑非笑道:“你觉得我做你女婿如何?”
裴青瑶豁然抬头,盯着他不可置信地问:“你说什么?”
“你很不错,可眼下看来,似乎你女儿更合我口味……”他话未说完,裴青瑶反手便甩了他一巴掌,她气得面色煞白,喝骂:“无耻!”
云浅直起身,抚了抚泛起红印的右颊,浅浅一笑,道:“被岳母打几下没关系。不过我劝你还是吃点东西,否则待你女儿来了,以为我亏待你找我拼命怎么办?”他轻笑着转身离开。
只要能拿到月蛊解药,即便金缕登基他也不怕,大不了不做这天圣宫宫主,天大地大,他哪儿不能去?如今天下,若说还有人能威胁金缕,恐怕只有秦璃月。
他本想亲自去将秦璃月捉来,但曲流觞苏吟歌总是不离左右,他找不到机会下手。好在机缘巧合他潜伏在裴青瑶身边的眼线窃听到裴青瑶与秦璃月竟是母女关系。
有母亲在手,还怕引不来女儿么?
刚出殿门,一手下急急来报,说是金缕派韬国将军屯兵在南佛与圣境边境,看着好像随时会攻打过来。
云浅眯了眯眼,如今是国丧期间,国丧期间动兵是大忌,他不信金缕会迫不及待到在这个时候攻打圣境。
算算时间,不出意外的话秦璃月这两天也该到了。嗯,以静制动吧。
……
入夜,裴青瑶心神不宁地在空荡荡的殿中徘徊着,她本以为云浅甘冒大险将她从东仪皇宫掳出来不过是想从燕瑝那里得到些什么,想不到,他的目标竟然是璃月。
这一生,她最最对不起的人便是她的亲生女儿璃月,此番,绝不能再因为自己让她来涉险。
她必须想办法自救。
她知道外面看守的人并不多,但她真正担心的是天圣宫外围那些奇阵,她不懂阵法,即便能从这里跑出去也必然会陷于阵中,重新被云浅抓回来。
如非外围有那些奇阵做屏障,云浅也不会如此高枕无忧。
怎么办?她一个当娘的竟然要儿女cāo心,太没面子了,一定要想到办法出去……
正焦虑,殿门外传来隐隐的对话声:
“诶?晚上怎么换人送饭啦?秋明呢?”
“不知道,我是厨房过来的,宫主让我问问太后明日想吃些什么。”
“脸生的很啊,新来的?有令牌吗?”
“喏。”
“好了,进去吧。”
殿门开了,一名男侍提着食盒低眉顺目地进来。
裴青瑶盯着她,思绪飞快地转着:何不将他杀了,自己扮成他的模样混出去?反正都是生人,黑灯瞎火料想门外那些守卫也看不清,如果发现了,就连那些守卫一起杀。
她虽不是云浅的对手,但一般的小喽啰她还是不放在眼里的。
如是想着,她不着痕迹地靠过去,正想动手劈他后颈,冷不防那人突然回身,压低了声音向裴青瑶行了一礼,道:“晚辈见过伯母。”
裴青瑶惊疑,问:“你是何人?”
那人抬起头来,赫然是皇甫绝。见裴青瑶问他,他似有些尴尬,道:“晚辈是璃月的……朋友。”
裴青瑶见他剑眉星目气宇不凡,的确不似一般的侍从,但听他说是璃月的朋友,她又警觉了起来,绕着他走了一圈,道:“告诉我你的名字。”
“晚辈名叫皇甫绝。”皇甫绝没有隐瞒。
裴青瑶眉头一拧,道:“皇甫绝?”他不是正在西武跟皇甫载淳打仗吗?璃月也在那里。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如果你是皇甫绝,你似乎不应该出现在这儿。”裴青瑶语气冷了下来。
皇甫绝低着头,道:“曾经家母有难,璃月曾为晚辈不惜千里前去营救,如今,我不过做了应该为她做的事而已。还请伯母不要迟疑,速速跟晚辈离开。”
“你懂奇门遁甲之术?”裴青瑶问。
皇甫绝摇头,见裴青瑶目露怀疑,又急忙补充道:“晚辈平日里好看书,关于这方面的书也看过一点,天圣宫外十八个阵法,晚辈用了三天只解得其中一个,晚辈可以带伯母从那个阵中逃出去。”
裴青瑶听着,蓦然一掌劈向他的脖子,皇甫绝下意识地往旁边一闪。
裴青瑶摇头道:“不行,你绝对不是云浅的对手,这是送死。”
“伯母,来这之前晚辈得知云浅身中月蛊,每月十五夜便会蛊毒发作,今夜正好是十五。”皇甫绝道。
裴青瑶眼睛一亮。
……
皇甫绝果然事先做了详尽的观察,连天圣宫负责巡逻的卫队什么时候在哪换班都知道,两人杀了殿前守夜的侍卫,趁着巡逻队换班的空隙翻出了天圣宫。
别看裴青瑶平时在宫中养尊处优,一旦有事飞檐走壁闪躲腾挪那动作不是一般的顺溜,一点都不比皇甫绝逊色。
翻出天圣宫宫墙后,月色下出现在两人面前的是一片寻常的树林,普通人根本看不出这是个阵法。
皇甫绝将腰刀别入腰间,回身对裴青瑶道:“伯母,这个阵法名叫‘绿野仙踪’,踏错一步阵中便会乱箭齐发,入阵之人绝无生还之理,故而,还请伯母恕晚辈斗胆……”
皇甫绝话还没说完,裴青瑶一拍他的肩,道:“蹲下来,再这么唠叨下去追兵就来了。”
皇甫绝语塞,背起裴青瑶的一刹,心中却不合时宜地冒出一个念头:“真是有其女必有其母。”
整个脱逃过程出奇顺利,此事有三点皇甫绝做的不错,第一,书呆派上了用场,在曦王府他竟日泡在书房,有关行军打仗的书他都爱看,其中包括奇门遁甲,若破不了天圣宫外的阵法,别说救人了,他进都进不去。第二,之前金缕用天钦宝盒之钥嫁祸皇甫绝时,那女子身上有一块天圣宫的令牌,被皇甫绝拿走,此刻派上了用场。第三,时机选的很对,恰好十五,云浅蛊毒发作,没办法第一时间追捕他们。
出了奇阵之后,皇甫绝带来的百余名曦王府高手早已等在阵外,皇甫绝知道燕瑝已经率兵来到了圣境与东仪的接壤之处,只不过怕贸然动手殃及裴青瑶,所以还在派人与天圣宫交涉中。
当即便带着裴青瑶向东仪边境那边转移。
天圣宫很快便反应过来,云浅没有出面,天圣宫徒众却潮水般涌出宫门,朝四面八方追踪而去。
不到一个时辰,有一队天圣宫徒众便发现了皇甫绝一行,一边扑杀过来一边放出信号弹,亮蓝色的焰光在夜空下显得格外耀眼,方圆几十公里都能清晰地看见。
混战,在月色下不可避免的上演。
七八年不曾亲自动武,裴青瑶却是风采不减当年,双方交战伊始她劈手便夺过一把剑来,一套四十九路梨花剑法舞得风生水起密不透风,旁人根本近不得她身。
皇甫绝深知此情此景下绝对不能恋战,待己方人马将天圣宫徒众渐渐挡住,他拉过裴青瑶便跑。
得知燕瑝就在天圣宫与东仪边境后,他曾派人去通知燕瑝,让他今夜派人来接,也不知手下有没有成功地将消息传到。
不管怎样,一定要将裴青瑶救出去。眼下情势虽然不容乐观,但好在裴青瑶身手矫健自保有余,根本不会拖后腿,行动起来也方便许多。
一路跑去,一共遭遇三拨天圣宫徒众,第三次脱逃后,皇甫绝身边仅剩十余人,深感不妙。
看起来天圣宫已知他们的目的是逃往东仪,必定已经派人在前路阻截,眼下只能改变计划去南佛,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然而改变方向不到半个时辰,又遇到了今夜的第四拨拦截者。
看着几倍于己方的天圣宫徒众,皇甫绝和裴青瑶心里清楚,除了杀光他们,没有别的选择。
一时,刀剑相撞,血肉横飞,皇甫绝一行都明白,这一战,生的希望只有一线,在求生的本能下,每个人都红了眼睛,只知道用僵硬的双臂高举着闪亮的刀剑向对方的头颈麻木地劈下去,等待那一腔热血点亮自己活下去的希望。
此时,已没有什么战术可言,只有纯粹的搏击和屠杀,喷溅的鲜血融化了地上薄薄的冰雪,敌人的尸体血肉模糊地倒下去,终于安静了下来,而活着的人仍然踏着脚下的这片血肉继续厮杀着。
呼啸的寒风席卷着浓烈的血腥气吹过荒原,向远方传播着死亡的气息,混乱的近战中,没有一个人是毫发无损的,裴青瑶、皇甫绝以及环绕在他们周围的曦王府高手们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但是,看到对方受的伤更重,对方倒下去的人数更多,他们没有一个人有时间顾及自己溢血的伤口,只知道抓住一切机会将手中的刀剑深深地插入对方的身体,冷兵器没入血肉的声音,仿佛成了此时最有效的止痛良药。
刀光剑影中,皇甫绝一直环绕在裴青瑶身边,虽然裴青瑶武功不弱,但是,天圣宫徒众实在太多了,他在她身边可以为他解决一部分敌人,为他减少一分危险。
混乱中,一个身形矫健的男子突然腾空跃起,举着手中泛着寒光的利剑向刺倒了无数天圣宫徒众的裴青瑶背心刺来,裴青瑶此时正专心应对面前成堆的敌人,那无声无息的背后一剑根本没有引起她的警觉。
离她最近的皇甫绝一个侧身,正好看到,来不及多想,他脚步急转,整个人挡在裴青瑶背后,身形转换延缓了他出手的速度,对方长剑刺进他腹侧的一刹,他腰刀斜挥,将那人的头砍了下来。
裴青瑶见皇甫绝突然撞在她背上,正不明所以,皇甫绝忍着伤口那锥心的剧痛,低声道:“伯母,不可恋战,我掩护你逃出去,这里就交给我们好了。”言讫,不待裴青瑶答应,在所剩不多的侍卫的协助下生生杀出一条血路,将裴青瑶推出了战圈之外。
“王爷,您也走!”一名属下看到了皇甫绝受伤的经过,拼死将皇甫绝也推出战圈,一边奋力阻挡意欲追过去的天圣宫徒众一边吼,沙哑的声音在寒风中听来有些声嘶力竭。
皇甫绝沾满了鲜血的手紧握着变得滑腻的刀柄,看着自己正在殊死拼杀的部下,知道,他们将会全部陨殁在这片冰冷的异国雪原上。
眸中泛起了热泪,他明白,如果自己不走,他们会死不瞑目。
冷硬着心肠转过身,他带着裴青瑶一刻不停向南佛方向飞奔,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眸让他看不清道路,于是抬起袖子狠狠地擦去,加快脚步。
正文冰释前嫌
或许是两个人目标大大缩小,皇甫绝和裴青瑶第四次逃脱之后,直到黎明时分都不曾再遭遇阻截。
东方微白,但山高林密的深山老林里,光线却还十分昏暗。
皇甫绝明显感到自己脚步越来越沉重,头脑也越来越晕,他停了下来,手扶着一棵树,指着正北方道:“伯母,从这里一直向北走便能到达月牙湾,我有船停在那里。我和我的部下约好在这里汇合,您先走吧。”
裴青瑶转身看着他,道:“若是来的不是你的部下而是追兵,你此举不是自投罗网了么?”
皇甫绝勉强一笑,道:“所以我叫伯母您先走,如果来的是追兵,晚辈给您断后。”
裴青瑶有些迟疑。
“伯母您快走吧,我有分寸的,您走的越远我断后的时间便能越短,您若安全了我便也能心无顾虑地跑路了。”皇甫绝道。
见他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裴青瑶当下不再迟疑,转身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迅疾地隐入密林深处。
见她消失在眼前,皇甫绝终于不再强撑,背靠着树干缓缓滑坐在地上,腰侧衣袍早已被鲜血濡湿,再被冬夜的寒风一吹,如今厚厚地硬了一大片,只不过他一身黑装,又是夜晚,裴青瑶没发现而已。
他大口地喘着粗气,心思:也不知裴青瑶能不能逃得出去?当日璃月为他救母,想必比他此番更艰难吧,他母亲身体孱弱,和裴青瑶比都不能比,若是裴青瑶也行动不便的话,他根本不可能带着她一路逃到此处。
他不行了,他知道。可他心中还是有憾,因为没能亲自将裴青瑶带到璃月面前,若是她最终还是会被天圣宫捉回去,他便功亏一篑了。
若非想趁着月圆之夜动手,他原本可以等到去联络燕瑝的人回来再行动……此时说这些也没有意义了。
他到底还是不够强,即便拼尽全力,却还是没能了却心愿。不知亚父他们此时情况如何?这一瞬,他突然有些后悔,后悔不该起兵反了皇甫载淳,只因为他觉得皇甫载淳不配当皇帝,那么多人死了……伤了……
多痛苦啊,那么多人为了他承受了如他此刻一般的痛苦。
含玉,自私任性为了他放弃一切的含玉,他到底是对不起她,如他死了,也不知她能不能重新振作起来?误了她的青春他已深感歉疚,如果再误了她的性命,地下他有何颜面见她?无论是感动还是歉疚,都转化不成爱啊。
还有秦璃月,那般特立独行不拘一格的女子,他从一开始便不能适应她,他排斥她甚至讨厌她的不按规矩出牌,却没有静下心来好好想一想,为何如此在意?
他把她伤到了她心里,却把对她的爱藏在自己心里,终其一生,她或许都只会记得他曾伤过她,不会知道他也曾爱过她。
对此,他心里有悔,却无憾。
一个伤过她的混蛋死了,总比一个伤过她又爱着她的家伙死了能让她心里好受一些。
他原来那样想补偿她,好不容易有了一次机会,却因为他能力有限,搭上自己的命也没能抓住。
无所谓了,在她心中,他本就是无用的,她说过的,说他文不成武不就……
身体渐渐麻木,脑海中晕眩不已,连眼前也变得白茫一片。
他痛苦地皱了几下眉头,终于就这么仰靠在树根上失去了意识。
不多时,一抹人影又从密林深处疾奔而来,来到近处,裴青瑶一个骤停,蹲□摸了摸皇甫绝的劲脉,浑身检查一番,终于在他腰侧衣襟上发现了被剑刺穿的破口以及成片的鲜血凝结而成的硬块。
“臭小子,朋友的母亲值得你用命来换?果真不会撒谎!”裴青瑶看着他毫无血色的脸庞,又是心疼又是着急,看他年纪应该和璃月差不多,她一个当娘的如何忍心让一个与自己女儿差不多年龄的少年为了救她命丧于此?当即吃力地背起人事不省的他,继续向北前行。
她本来是准备一个人离开的,可突然想起他们去南佛是临时决定,皇甫绝又岂会和他的部下约定在这里碰面,显然是谎话。自蹿进这片密林之后便没有发现身后有追兵,他于此时撒谎单独留下根本没有理由,于是她才折返一探究竟。
果不其然,他是因为伤重无法前行,不想拖累她才撒了这么个谎,可惜经不起细细推敲。
连撒谎都不会,可见这是个实诚孩子。
裴青瑶负着他跑了一会儿,明显感到体力不支。
近来她心烦意乱,两天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