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人们失去了兴趣,把这些毫无来头的话当作是疯子的语言。
一个疯子,谁还会相信?
我是早上九点去看祠堂的。雪太厚,不能上学。只能等雪融化一点,才能踏上十几里的路程。我拉着小美见到已成为废墟的祠堂,嘴里不禁倒吸一口寒气。昨夜如果不把小美带回,恐怕今天只能在断壁残桓内找到小美的尸体。太险了,我又对母亲多了一层恨意。褐灰色的废墟中,到处都是冒着青烟的木柱。我看见雄子叔赤着足,踩着瓦砾,不知在寻找什么?他那么卖力,喘着粗气,奋力抬着一根粗粗的柱子。柱子是杉树做成的,足有腰身那么粗,显然分量很重。雄子叔的力气不够,举了几次,都无法把柱子堆到上面的土墙上。
我冲了上去,帮他把木柱举起,搁在上面。
雄子仍然在重复那句话:“没了,什么都没了!”
我心疼地大喊:“没什么?什么没了?我看你是没了!”
“黄家寨没了!什么都没了……”这傻子的话让我打了个寒战。
他原来是那么孔武有力,稳重成熟,是黄家寨的天,是我的叔,最仰慕的人。可他现在疯疯癫癫,蓬头垢面,瘦弱的不成人形,这还是我心目中的雄子叔吗?
我心痛的抱住雄子,想把他推出废墟,说:“走吧!我们回家吧!这天太冷了!”
雄子挣出我的怀抱,仍去翻废墟上的砖瓦。自言自语着:“没了,什么都没了!”
我望望一脸凄然的小美,又注视着专心致志的雄子叔,想起了小美是因为他才失去亲娘,东岳庙也是他害垮,就连屹立上百年祠堂的倒塌,也跟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如果他在,伟子叔就不会这么撒野,小美也不会成为孤儿,黄家寨也不会群龙无首,祠堂也不会年久失修,更不会倒塌。
想到这里,我不禁对雄子叔痛恨不已。
就是这个男人,太不成器了!让黄家寨变了样。
我冲了上去,将他推倒在地,抓一把雪搓在他胡子拉碴的脸上。
“你醒醒,你醒醒啊!花婶子死了,你却疯了!可小美怎么办?怎么办啊?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
雄子面对我的刁难,没任何表情,仍然还是那句话:“没了,什么都没了!”
“老天啊!你帮帮我,帮帮他,帮帮小美吧!”
我松开他,跪在地上掩面痛哭。
小美过来,把我拉起,淌着泪说:“哥,我们回去吧,不理他,他就是个疯子!”
我擦擦眼泪,看看仍然忙碌的雄子,绝望地说:“完了,什么都完了!”
我的话跟雄子的话出奇一致。
离开废墟老远,我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雄子跪在雪地里傻傻的笑,他兴奋地尖叫:“找到了,找到了!黄家寨有救了!”
我看需要拯救的是他自己。
没有人会明白一个疯子的行为。
包括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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