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意,让郭齐的心再次冷硬起来。
因此郭齐的叙述的声音,也渐渐冷冽起来。
二十余年前,就在郭齐和苏家小姐准备成亲的时候,刚刚废掉幼帝,从侄子手中抢过皇位的皇帝陛下,不知为何提出要开挖一条南北大运河,表面上却是说,为了打通南北水系,以此来繁荣大楚的商业。
以苏汴为首的一众正直官员,虽然认为国家刚刚经历过一场浩劫,国库已经空空如也,不宜在此时大兴土木。但是又觉得开挖大运河,也算得上是利国利民之事,便也没有反对,只是要求事先必须做好完善的计划,才能开工。
并且当场表示,自己愿意负担起测量和估算的工作。
随后苏汴便带着皇帝的圣旨和工部大匠,亲自从沧澜江边的京师,一直走到了渭水边上的渭阳城。沿路高山深壑,江河湖泊,行程何止数千里,也不知走坏了多少双鞋子,为的就是能够明了开挖的难度和工程量,做出一个合理的预估,尽力节省朝廷的每一粒粮食。
遇上这种事情,郭齐和苏函芝的婚事,自然也就拖了下来。
但是谁也没想到,还有没有等苏汴几人回来,朝廷就在没有任何计划的情况下,迫不及待地动工开挖运河。
当时负责这一工程的,正是风仪的父亲,风家家主风彦。
不知道是皇帝的意思,还是风彦自己的想法,所有开挖工程,不但是在没有任何图纸的情况下开工,而且根本不顾沿途的具体情况,号称要遇山开山,遇水断流,以最快的速度,开挖出一条最短的运河,以此来作为庆贺皇帝陛下五十大寿的寿礼。
这种条件下去实施大运河工程,其中的难度可想而已。
不但耗费远远超出正常预算,而且各处河段事故频繁发生,最后导致从中原各地征集来的数百万民夫,以死伤近百万的代价,终于在三年内就基本完成,原本需要八至十年,才能够完成的大运河工程。
照理说这种事情发生,肯定要闹得天下汹汹才是。
但是由于某些原因,朝廷只是征集了中原的百姓,江南、楚南、岳西以及燕北等地,都没有受到丝毫影响,因此也就没有人来理会中原百姓的苦楚,最终这件事情,也就随着时间流逝,慢慢淡去。
当时,苏汴等人自然不肯同意,几次三番上表,要求停止开挖工程,劝告皇帝爱惜民力,不可为一己之私欲,而置天下百姓与不顾。可惜当今的皇帝陛下不知为何,每次都是嘴上答应,事后却没有一点动静。
等到民夫死伤近百万的消息,传到京师之后,苏汴等人再也坐不住了。他们隐约猜测到,这应该是皇帝的意思,要不然就凭风彦一个人,绝对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但是,他们也清楚,这种事情一点证据都没有,肯定也拿皇帝没办法,最终只好退而求其次,要求皇帝能够处置残害民夫的风彦,好歹能够给中原百姓一个交代。
最终的结果,不用说韩勇也明白,若是苏汴成功了,恐怕也就没有韩勇这个人出世,自然也不会有风仪这个人,在世上耀武扬威。
“当初,我并不知道你外公会出事,因为那个时候,我跟着家父去了齐云关。根据朝廷得到的绝密消息,草原王庭准备再次偷袭齐云关,需要我们郭家家主亲自前去坐镇,那样皇帝才能够放心。并且要求家父保证,绝不让三十年前,由于我爷爷突然被调离齐云关,导致草原蛮族突破齐云关,在岳西和燕北大肆杀戮的惨剧,再次重演……”
郭齐面露愤恨之色,最终却化作满脸苦笑道:“恐怕连你都听出来了,这根本就是要支开家父,让你外公失去一个最坚定的强援罢了。最终他们也确实成功了,趁着家父去齐云关的时候,居然诬陷你外公在qing楼中,和一个纨绔争风吃醋,甚至找了一个qing楼女子,说是你外公养的清倌人。
先贤云:君子可以欺之以方。着实说得不错。
你外公生性耿直,博学多才,若是谈论诗文,或者治国之策,自然能够说得头头是道,就算是说道如何安抚周边异族之事,也是行家里手。可是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他就不知道怎么接招才好。
那时,你外婆又正好因病去世,你外公原本就伤心郁结,哪里受得了风家一系官员的无耻污蔑?在朝堂上便气得吐了血,回家后不久,就上表告老还乡。
而在此其间,居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话,也没有一个人来探访你外公,这其中的原因,不得不让人多想。想必你外公也是看破了炎凉世态,这才宁愿客死他乡,也不愿意回到吴江,最终还把你母亲托付给你父亲……”
这话说得有些别扭,韩勇的母亲,自然是要托付给韩勇的父亲才对,难道还能托付给别人不成?
但是郭齐却说得十分自然,甚至说是坦然,仿佛是在说,你母亲原本是应该托付给我的,可惜造化弄人,才会让二人天各一方……
韩勇听得有些入迷,心中情绪激荡,复杂之极。
既有着对自己外公的崇拜和骄傲,又有着对风家人的厌恶和愤恨,甚至还有着对自己母亲的惋惜和遗憾,或许还有对炎凉世态的慨叹和明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