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日落时分,王夫人终于出现了。
淡淡暮色中,一艘小艇由太湖深处驶出,除了一位划船的老妇人,艇中只乘坐了王夫人一人。在这辽阔大湖上,显得有几分渺小,但似乎又有一种悲壮果决的味道。这样别致的出场方式,让赵佶也感到有些意外,乃至于有种自己是无理取闹、欺凌弱小的愧疚感,可问题是,昨天晚上分明是自己被王家豪奴一路追着靠了岸!
当小艇靠近画舫王夫人准备登船时,那老妇人悲愤的喊一声:“夫人……”恍若生离死别一般。
赵佶坐在舱室中,静候王夫人走进舱室。剑湖宫底石室中那玉像他也见过,当王夫人进门时,不免仔细打量了一番,在心里做了一番对比。相貌上确是有六七分的相似,王夫人年纪虽然已经大了,但容貌未衰,依然艳光四射,只是板着脸,眸中隐隐透出冷厉锋芒,唇角抿得厉害,给人一种刻薄严厉的印象,确是没有什么赏心悦目之感。
赵佶一向认为,相由心生这句话虽然有些言过其实,但许多时候也能拿来作为参考的。一个人过了三十五岁,心境如何,品性如何,相貌上也大概能够反馈出一二。一样的岁月流逝,在每个人身上所产生的影响和留下的痕迹都不尽相同。而这位王夫人,岁月并没有在她身上留下恬静抑或内敛的风韵,但却留下了偏激、凶戾乃至于一丝阴鸷。就如一坛新酿美酒储存不得其法,世事迁移后酿成了酸汤,令人惋惜。
赵佶观察王夫人的同时,王夫人也不客气的凝视着赵佶。她本以为自己要见的乃是一个油头粉面,望之令人生厌的纨绔子弟,颇为意外的是,这年轻人形象不错,身上非但没有一些纨绔子弟的轻浮张扬,反而有种儒雅恬淡的气质,并不给人咄咄逼人的感觉,眉眼之间流露出一种自信笃定。
优秀的青年俊彦,王夫人不是没有见过,比如那位外甥慕容复。抛开心中那些偏见平心而论,慕容复的确算是一个相当优秀的年轻人,家学渊源,待人接物都有章法礼数,礼待旁人时不给人阿谀奉迎的感觉,疏远别人时也彬彬有礼,不会让人心生怨愤。这些日常举止的小节,拼凑起来就是一个人的气度。
王夫人心中虽然不喜慕容复,但心里还是要承认,当下的年轻人比得上慕容复的确是少之又少。那若拿慕容复跟眼前这个年轻人来相比,那份雍容气度却稍显矫揉做作些,好像一个强撑场面的破落户与真正世家传承的差距。
这些念头,也只在心中一掠而过。王夫人走进舱室里,径直在赵佶对面的座位上落座,说道:“我是王家的女主人,你一定要我来谈一谈,想谈什么现在就说吧。”
赵佶闻言后笑着摇摇头:“王夫人你好像误会了,我没有一定要谈一谈。事情既然发生了,总得要解决。与我而言,解决的方式有很多,谈一谈只是其中一种。左右只是心气难顺,若想这口气顺下去,我的选择还是蛮多的。”
“那么说,就是不必谈了!”
王夫人听到这话后,脸色一沉霍然起身道:“你们这些官宦子弟仗得什么势,我心里自然明白。但若想摆弄得我王家俯首帖耳,那也难得很!既然你不是想谈,那就再用别的法子吧!”
赵佶看看一脸怒色的王夫人,然后端茶送客。
王夫人银牙错咬,眸中冷光频频,袖中握紧的拳头指甲几乎要戳破手掌,凝立了良久她嘴中才挤出一句话:“谈一谈吧……我的家人昨晚冒犯了你,全是我自己持家无道犯的错,你有什么要求,就说出来吧……”
听到这话,赵佶脸上才又露出微笑,这样态度才算是对了。如果只是要耍横耍硬气,那也根本不必再谈了。他起身虚请道:“既然要谈一谈,那么心里的芥蒂可以放一放。夫人请坐,咱们就事论事,谈到彼此满意。”
“就事论事?”
王夫人听到这话,嘴角不免泛起一丝冷笑,坐下之后才又说道:“你既然肯讲道理,那再好不过。杀人偿命,这个道理对不对?我庄子上进了贼,被害了几条人命,我的家人出门缉凶,有错么?你包庇凶徒,把人收留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