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眼,当初他带着唐糖来做孕检的兴奋历历在目,单是那股紧张劲,便能让人知道他有多期盼这个孩子的到来。只是上天太残忍,竟然要他在妻子和孩子之间做出选择,留不下这小天使。
深吸了口气,陈医生屏住眼底的酸涩,“宋医生,要不要让护士抓张图片,留个纪念?”
宋博彦愣了下,思忖片刻后,哽咽地道了声“谢谢。”
手术进行得很顺利,半个小时后,陈医生成功将胚胎从子-宫壁上剥离,注视着托盘里那个黄豆般的白色小囊,宋博彦身体里好像有一只手,一下下,将他的心脏撕成了碎片。
那是他们的孩子,第一个孩子,也可能是唯一一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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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糖醒来已经是傍晚,一睁眼,便看见床前围着的亲人。
“醒了?”宋博彦微凉的手覆上她的脸,“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见她闭了闭眼,示意自己没事。杨阳接着问,“那要不要喝水?”
听她轻轻嗯了声,宋博彦忙扶住她的背坐起来,再接过杨阳递来的水杯送到她嘴边,“慢慢喝,小心呛着。”
唐糖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便扭开头,“不要了。”
宋博彦放下水杯,扯来枕头垫在她腰后,“饿不饿?你哥买了粥,我喂你吃点?”
唐糖本没有一点胃口,可看见众人期盼的目光,只好点头。杨阳如释重负,赶紧拉着黎瑾希支开小桌板,把保温桶里的**丝粥倒进小碗让宋博彦来喂。
唐糖勉强吃了小半碗便摇头,表示不吃了。杨阳刚想劝她再吃些,不想宋博彦已经放下碗,拿起纸巾帮她擦嘴,“吃不下就算了,饿了再吃。”
杨阳急得瞪了宋博彦两眼,她一天没进食,怎么能随着她的性子想不吃就不吃,万一饿坏了怎么办?
见他着急的模样,黎瑾希柳眉蹙了蹙,扯了扯她的袖子,“咱们先出去吧。”说完,也不等他反应,便将他拖出病房。到了门口,看他还巴巴地往里看,黎瑾希建议道,“让他们单独待一会儿吧,放心,该做什么,宋博彦心里有数。”
杨阳不放心地再看了几眼,才跟着黎瑾希离开,即使这样他也不敢走远,只在医院附近的餐厅买了些吃的。
“你也吃点吧,昨晚到现在你都没怎么吃东西。”黎瑾希把一碗面摆到他面前。
杨阳嗯了声,夹起一筷子面塞进嘴里,可嚼着嚼着鼻子又酸了。
黎瑾希知道他是心疼唐糖,握住他的手安慰道,“别太担心,吉人自有天象,唐糖救过那么多人,老天爷一定会保佑她的。”
杨阳反手握住她的手,汲了汲鼻子,“这两天辛苦你了。”
“笨蛋,我们之间还用说这些。”黎瑾希嗔怒地瞪了他一眼,随即想起另一件事,“对了,你下午叫宋博彦出去说了什么?”
下午,唐糖从手术室出来后,杨阳便叫走了宋博彦,两人站在走廊拐角的地方聊了很久,她不放心,曾偷偷瞄了几眼,见杨阳一直面色严肃沉重,还担心他们是不是吵了起来,可回来时,两人表情都是淡淡的,看不出端倪。在病房里,当着宋博彦,她也不好问,这会儿得了机会才问出口。
“也没什么,只是告诉他,我想带唐糖去美国,顺便探了探他的想法。”杨阳轻描淡写地说。
“探想法?”黎瑾希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不会以为他会扔下唐糖吧?”
“现在扔下倒无所谓,怕只怕他半途而废。”杨阳用手拨了拨筷子,“老话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就算我信他不是大难临头各自飞的人,可他的家人朋友呢?他们能忍受他守着一个病人吗?能让他把时间都浪费在照顾唐糖上吗?他又能保证永远不会腻吗?”
杨阳放下筷子,叹气靠进椅背,“唐糖已经够可怜了,我不想她在被病痛折磨的同时,还要受感情的苦。”
默默地注视着对面一脸疲惫的男人,黎瑾希紧了紧握他的手,“我懂,不过我相信宋博彦会好好爱护她。”
“我现在也信。”杨阳呢喃道,脑子里回放着宋博彦的答案:“我不会说漂亮话,也没法承诺我的家人和朋友能理解我、支持我陪着她。可我敢保证没有人能逼我离开,包括她也不行。”
“至于你所说的永远,在我看来,有生之年就是永远。而有生之年,我与她执手不离,生死相依。”
作者有话要说:你若执手不离,我便生死相依,这是秋心目中最美好的爱情,给唐糖和小四了。
其实吧,秋心里也难过的,写这两章都特别沉重(群众:沉重你他妈还写没了小包子,你丫活该,板砖伺候)555,对不起了,小包子,奶奶对不住你,别记恨奶奶,主要是,你妈妈的情况太差了,你会理解的对不对,你也会跟奶奶和爸爸一样有同样的决定对不对?55555……
ps:最近秋秋在忙着复习考试,so,更新上可能没法保证日更,但会争取隔日,大家别急,这文一定会在年前收关,而且,一定会让大家看完开开心心过年哦!
最后,谢谢亲们扔的雷子,让你们破费了,鞠躬……
第52章
休斯顿上午10点,正在办公室看病案的沈牧笙接到dachling电话,通知他安排好手上的工作,下周同他一起飞香港。
沈牧笙点开电子备忘录,查了查这个月的行程安排,好生诧异,“教授,我们去香港做什么,”
dachling默了默,“candy病发了。”
复发沈牧笙身子一僵,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怎么会复发,”
dachling显然也很难过,嗓音很低哑,“还不清楚。总之你准备一下吧,我们尽快赶过去。”
沈牧笙闷闷地应好,挂电话时却突然想到,“她为什么不来美国?”虽然香港的脑外科在亚洲领先,可医疗设备技术等方面肯定比不过安德森,唐糖不来,难道是病情很严重了。
这问题让dachling一下就想到那个折翼的小天使,不由心酸,“她刚做了流产手术,身子还比较虚弱,不适应长途飞行。”
“流产?”沈牧笙蓦得睁大眼睛,像被人扼住了喉咙,良久才低声喃喃,“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放下电话,沈牧笙双手撑住头,胸口好似被压了块大石,久久透不过气,这种感觉比五年前得知唐糖患上脑瘤还要难受。他和唐糖师从同门,当初她被查出脑瘤时,也是他协助dachling负责治疗。
这些年看着她提心吊胆地挨过一日一日,看着她胆战心惊地闯过一次又一次的复查,看着她表面乐呵呵却紧闭心房不肯对任何人,哪怕她从不曾泄露过半点恐惧,他也知道她在害怕,甚至比普通病人更害怕。因为不知无畏,作为一个优秀的神经外科医生,唐糖太了解自己的病情,也太清楚现代医学的束手无策。
一年前,当五年癌筛顺利过关时,他和dachling都很高兴,毕竟对癌症病人而言,只要挨过5年的高发期,复发的几率其实跟普通人患病一样低。可谁知道……为什么老天爷这么不开眼?偏偏要在她开始新生活时,残忍地收回一切,要知道得而复失远比从未拥有更蚀骨。
用力搓揉泛酸的眼睛,沈牧笙想起应该跟大哥说一声。他看了眼桌上的时钟,算算此时正是香港的午夜,去电可能会打扰大哥休息,但转念一想还是摁下号码,毕竟在他哥那里,唐糖的事从来不叫打扰。
电话响完一遍,无人接听。沈牧笙惊讶地挑了挑眉,虽然他不怎么联系沈牧梵,不过据他所知,这个号码是大哥的私人号码,专门为几个人设定,这么多年还从未出现过没人接的状况,莫非是睡太死没听到?
思忖了会,沈牧笙决定再试一次,因为沈牧梵曾嘱咐过,跟唐糖病情有关的事要第一时间通知他。这一次,电话依旧响了很久,久到沈牧笙都准备放下电话了,听筒里才突然传来一记沙哑的“喂……”
沈牧笙吓了一跳,半天才回过神,叫了声“大哥。”
“有事?”沈牧梵冷冷地问。
他的声音绷得很紧,像是在压抑着什么,听得沈牧笙莫名心虚,“那个、不是我,是唐糖。”
“唐糖……嘶。”
一道清晰的抽气声从彼端传来,沈牧笙还没来得及问怎么了,就听见那边快速地说了句“我晚点再打给你”接着,一阵悉悉索索后,电话被切断了。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嘟嘟声,沈牧笙愣了一瞬,嘴角微微翘起,看来他的哥哥终于能试着接受唐糖意外的人了。因为在电话切断的前一秒,他清楚听见那边有个妩媚的女音,说了句让人脸红的话,“沈牧梵,你硬了……”
意识到自己打扰了大哥的性-致,沈牧笙不好意思的赧红了脸,脑子却不自觉地回想起那夜和某人交缠的火辣画面,想得他全身血液蹭蹭地往一个地方涌,裤裆处很快就支起了高高的帐篷。
艹,他暗骂一声,甩了甩头,决定摒弃那些诱人的画面,可几分钟后帐篷反而支得更高,恼得他一把抓起桌上的手机发出简讯,“今晚我在家等你,不来就等着接法院传票吧。”
沈牧梵的晚点一直晚到了第二天,可这一次换成了沈牧笙摁断电话。听着话筒里暗-哑紧绷的声音和抑不住的喘-息,沈牧梵立即明白他的弟弟应该在忙,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女人能让他28岁还没开过荤的弟弟有了“性-趣”?
或许,沈家就要办喜事了。收好手机,他含笑走回卧室,视线落在床上熟睡的女人时,脸上的笑意渐渐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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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流-产是小月-子,护理不好容易落下病根,所以手术当晚,唐糖便住进了全港最好的月-子中心。尽管有人24小时照料,宋博彦还是衣不解带地守在她床边。
杨阳担心他这么熬下去身体吃不消,劝他回去休息,他却只是摇头,“她不在,我睡不着。”
其实,他没说的是,自己不在唐糖也睡不好。自从做完手术,唐糖的睡眠就很差,常常半夜里醒来,额头上全是渍渍的冷汗。每次惊醒后,宋博彦都会温柔地拂开她汗湿的头发,一遍遍重复,“不怕、不怕,我在这儿。”
她从不肯透露噩梦的内容,只是在醒来后盯着天花板大口大口地喘气,待气息匀过来又背转身,蜷缩做一团,闭着眼装睡到天明。
是夜,她又在噩梦中醒来,然后像从前一样被转过身准备继续装睡,可今晚侧躺的姿势怎么都不舒服,她只得翻过身子,就这样撞进了一双蓄满泪水的眸子里。望着慌忙扭头擦眼泪的男人,唐糖心脏猛地收缩一下,一阵尖锐的刺痛沿心脏缓缓上行,她怎么忘了,有的痛是他们共有的,只有他能感同身受。
凝视着他脸上的泪痕,唐糖用指尖抚过冒出胡渣的下巴,“多久没刮胡子了?”
这是她做完手术后第一次主动讲话,宋博彦内心有些激动,却又怕吓着她,便努力压住情绪,“忘了,大概两三天吧。”
“两三天就这么长了?”唐糖轻声说,“明天让杨阳给带个剃须刀来吧,我还是喜欢你干干净净的样子。”
宋博彦握住她的在下巴上蹭了蹭,“你会帮我刮吗?”
唐糖应了声会,手指滑过他乌青的眼底,鼻子一酸,“对不起,这些天我状态不好,害你担心了。”
宋博彦捧着她的手贴在唇边,“那以后别再这样,好不好?”
唐糖轻轻颔首,身子往床边挪了几寸,“你也累了,上来躺一下吧。”
宋博彦依言脱掉鞋子和外套躺上去,将她捞进怀里,“宝贝,你再睡一会儿。”
熟悉的体温和气味让唐糖觉得心安,她伸手环住他的腰,把脸埋进他的怀里,听着头顶缓而重的呼吸,心底泛出柔柔的酸疼来。她知道,即使他躺上了床,自己没入睡前他还是睡不着。
两人就这样紧紧抱着,空气中变得静寂,屋子里只有彼此沉默的呼吸声。不知过了多久,宋博彦才听到唐糖的喟叹,“宋博彦,其实我很怕。”
宋博彦胸口猛地抽痛一下,紧了紧圈住她的手臂,黑眸里蕴满心疼。
见他没应声,唐糖把头伏在他的胸前,缓缓说道,“这些天我一直在做噩梦,梦到我们的宝宝,梦到我死了……”
“瞎说。”宋博彦气急地捂住她的嘴巴,双目怒睁,“你不会有事的。”
唐糖拉下她的手,泪水在眼眶里盘旋,“你不用安慰我,我很清楚自己的情况。”
不等他反驳,唐糖用手点住他的唇,“你听我说完,这些话我想了很久,必须告诉你。”
确定他不会打岔后,唐糖才慢慢说,“宝宝没了,我很伤心,但后来就想通了,以我的情况,这个孩子注定是留不下来的。与其等成形后拿掉,不如现在就让他回天堂。我这些天不说话,不全是为他难过,更多是因为你。”
她仰起头,泪水没有逆流回去,反而沿着眼角滚出来,“那天你给我讲了老爷子的故事,我明白你是想说我不会成为你的负担和累赘,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会离开。可是,在我看来,那个未婚妻的做法并没有错。她远走他乡,不仅仅是怕拖累老爷子,更怕他看着自己形如枯槁,一天天衰弱,走向死亡。”
宋博彦拉着她坐起来,紧张地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头不停地摇,“不是这样的……”
“宋博彦,我跟她一样。不想你因为无能为力感到痛苦,不想你在我面前强颜欢笑,不想你明明跟我一样害怕却反过来安慰我,不想你在我睡着后对着我偷偷抹眼泪,不想你看见我变成瞎子、尿失禁、癫痫的样子,更不想你在我走后和老爷子一样守着回忆终身不娶。”唐糖流着泪,一字一句,“我已经没法陪你一辈子了,不能再让你痛苦余生。”
望着她濡湿的眼睛,宋博彦想起早前杨阳的话,“你越放不下她,她越害怕连累你。所以,求你放开她吧,让她可以安心去治病,即使真的治不好,她至少不会带着割舍不掉爱情的痛苦离开。”
那天,他毅然否决了杨阳的请求,说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开她,可今天,当她哭着说出这些担忧时,他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被她哭成了一片一片。
他伸出手,紧紧地把眼前这个“为他着想”女人固定在怀里,“你说的对,我的确会因为无能为力感到难过,可不能陪你,我要快乐有什么用。”
他搂紧她,细碎的吻落在她的发梢,“唐糖,我也是医生,你所说的一切并发症我都有心里准备,所以你不用担心我承受不了。”
“如果这个肿瘤真的是恶变,你瞎了,我就做你的导盲犬,我眼睛看到的世界就是你的世界;你尿失禁,那我就陪你一起用成人纸尿布,你的难堪我跟你一起分担;你并发癫痫,我会抱着你,不让你伤到自己;如果有一天,你……”他深吸口气,眼角湿润,“你真的走了,我答应会在最快的时间里忘记你,开始新生活。”
“你真的能忘掉我吗?”唐糖仰起头问。
“当然。你忘了记忆是人脑对过去经历过的事物的反映,如果不是反复去激活,随着时间推移,都会忘记的。”宋博彦垂首吻掉她眼睫上的泪水,“所以,别再说什么让我走的话,否则海马体被刺激太厉害,就是想忘也忘不掉了。”
他话中的真假唐糖怎会不明白,只是这些话也让她再次看懂了他的心,从今后她决然不会说出让他走的话了。
吸了吸鼻子,唐糖故意娇嗔,“你不能全忘了,偶尔也要想一想我,就一年一次吧。”
“好,一年一次。”宋博彦宠溺地亲吻她额际,“不过你要负责给我制造足够的回忆。”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写哭了,真的是感动……
说几句p话和废话:关于有的亲反复说这篇文跟某剧像的事,秋真的不想再解释了,只想说一句,我真的没有脑残到有人说了像,还继续去抄剧情的地步。至于某些亲说的什么人设啊、女主肿瘤啊、流产的桥段一模一样,我没看过那部剧的后面,所以无法评价是不是一模一样,但我相信,再雷同肯定也是有区别的。
如果让亲们不舒服,秋秋很抱歉,如果有觉得实在看不下去的,那移步吧,因为我绝不会随意改变自己的设定和剧情,sorry……
也请大家理解和支持,并相信秋的坑品和人品。
第53章
那晚谈心之后,唐糖态度和情绪都有了巨大变化,不再像之前一样默不吭声毫无生气,而是有说有笑,又恢复到没生病前的样子。
杨阳起初还担心她是强作欢笑,可渐渐发现她的笑是从心里发出来的,才明白和宋博彦在一起,她真的很幸福。
dachling来香港后给唐糖做了一次更详尽的检查。很遗憾,奇迹没有出现,诊断结果依旧是脑瘤复发。在连续几天的会诊后,dachling也制定出了治疗方案。
“candy,我和中心的其他教授很认真地研究过,一致觉得手术切除的风险太大。”dahcling指着mri上的一块yīn影,“你看,肿瘤位置靠近几大神经中枢,强行剥离极可能会导致脑损伤。”
“如果部分切除呢?”宋博彦看着片子问。
dachling摇头,“目前还未确定肿瘤有没有恶变,部分切除的意义不是很大。”
“而且部分切除后很可能会诱导肿瘤进一步扩散,得不尝试。”唐糖接过话。
察觉到宋博彦握自己的手收紧,唐糖侧头给他一记微笑,示意自己没事,再回头对dachling说,“目前最好是采取保守治疗,先启动化疗,对吧?”
dachlinj□j头,对方案作进一步说明,“等你身体恢复后,我们会开始第一期化疗,然后进行复查。如果肿瘤得到控制,便可以介入激光疗法,先切除部分瘤体,最后通过外桥架,诱导肿瘤自行萎缩。”
“什么叫自行萎缩?”杨阳担忧地看着dachling,“萎缩了还会长大吗?会不会再复发?”
“虽然肿瘤没有被全部摘除,但配合药物和定期电疗,是可以控制恶变的,临床上再次复发的机率只有10%左右。”沈牧笙解释。
一听肿瘤能控制,杨阳兴奋得抱紧黎瑾希,“太好了,你看,我就说一定没事。”
黎瑾希也高兴,“是呀,这就叫好人有好报。”
见两人开心得合不拢嘴,唐糖和宋博彦只是浅浅一笑,因为他们都清楚肿瘤被控制的前提是第一期化疗效果理想,而化疗是一把双刃剑,在杀死癌细胞的同时,还会严重损伤正常组织,临床上很多人熬不完第一期,免疫机能就垮了。
从护理中心出来,唐糖便住进了安德森,宋博彦自然也跟去了。唐糖原以为他只是请了长假,直到高时江打电话告诉她“小宋已经办了辞职”,她才知道他不仅结束了交流,还辞掉了工作。
“为什么要辞职,高叔说你可以先办停薪留职的。”她不解。
“都不在医院干活,何必占着茅坑不拉屎。”宋博彦认真削着苹果,“光和编制有限,腾出位置,也好让他们再招新医生。”
“可是……”唐糖注视着他手里完整的苹果皮,“你辞职了以后回去怎么办?”
“回去再找呗,你害怕我找不到工作吗?再说短时间也不会回去。”宋博彦切了一小块苹果递到她嘴边,“安德森的医疗技术比国内好,咱们肯定要在这边治好再走。”
“你不会想一直陪着我吧?”唐糖头偏了几分,没咬那块苹果。
看他一脸“你不是废话”的表情,唐糖明白自己猜中了他的心意,感动之余却担心起来,“你家里怎么办?”自己这病少说也得治个两三年,加上后期疗养起码得耗上5年,他爸妈怎么可能让儿子待在国外五六年。
“这个你不用操心,我已经跟他们说得很清楚。”趁着她张嘴的空档,宋博彦把苹果塞进她嘴里。
唐糖木然地嚼着苹果,“他们同意?”
宋博彦点头,“对呀,他们同意了,已经在帮我办移民手续。”
“移……咳咳、咳咳……”唐糖被苹果呛得直咳嗽,泪花儿在眼眶里打转。
“慢点。”宋博彦放下手上的东西,帮她顺气,“要不喝水?”
唐糖摇头,用力咳嗽了两声后终于匀过气来,“你说要移民?移到哪里?美国吗?”
宋博彦颔首,解释道,“之前本来想办工作签证,可想了想还是绿卡方便些。”
唐糖震惊地望着他,“他们真的没意见?”不怪她不信,实在是这事太不符合常理,儿子辞职去照顾个生死未卜的女人已经够挑战底线了,还要背井离乡移民到别的国家,别说宋家这种重视儿孙满堂的大家庭,就是普通百姓家也能引起大纷争了。
宋博彦摸着她的头笑笑,“他们都听我的。”
他说得云淡风轻,唐糖却听出话背后的含义——不是没意见,而是没办法。
想象他为了自己跟家里起争执,唐糖很过意不去,“其实,这边有医生和我哥,你不用……”
“嗯?”宋博彦语调微扬,成功阻止了她接下来的话。
宋博彦揉了揉她的头发,“那些事不用你操心,有我呢。”
见她满脸忧色,宋博彦无奈地吁口气,“他们一开始是有点意见,不过后来想通了,决定尊重我的选择。”
“你怎么说服他们的?”唐糖好奇。
怎么说服?宋博彦微微挑眉,回忆起那天送走陈姨后和家人的对话。
听到孩子没了,最激动的莫过于着急抱重孙的奶奶,“没了?好好的怎么会没了?我不是交代过你们要小心吗?”
不等宋博彦解释,老太太已怨念起来,“当初就叫你们赶紧回来,家这边有人照顾,有什么不对劲我们也有经验,你非得留在那个鬼地方。”
“奶奶,对不起……”宋博彦好不容易哄好奶奶,才特地叫父亲到书房听电话,“爸,有件事我想求得你们的支持。”
儿子郑重的语气让宋父目色一暗,心里隐隐升起不好的预感,“跟唐糖有关?”
宋博彦嗯了声,直言相告,“她长了脑瘤,因为要化疗,所以不得不把孩子拿掉。”
饶是见惯风浪的宋父听到这消息也怔住了,半晌才哑声问道,“是良性还是恶性?”
“现在还不确定。”宋博彦如实说,“不过她这次是复发,所以我们打算先采取保守疗法。”
“复发?”宋父扬声,“她以前得过这病?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说?”
宋博彦当然没告诉父亲自己也是刚刚得知,只是把责任揽上身,说是怕他们有忌讳,加上已经过了五年的高发期,所以他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宋父听完气得直冒火,“我看你是糊涂到家了,这种事怎么能隐瞒?我跟你妈别的都没要求,可你也得找个健健康康的啊。”
“爸,我比谁都希望她健康。”
听出儿子浓浓的鼻音,宋父手抵着额头长叹,“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宋博彦清了清嗓子,“我决定辞职陪她去美国接受治疗。”
宋父皱起眉头,“你考虑清楚了?”
“是。”宋博彦答道,“如果顺利,这病痊愈要五年,我想一直陪着她。”
“如果不能痊愈呢?”宋父一针见血,“万一肿瘤是恶性……”
宋博彦抿紧唇,从鼻子里缓缓呼口气,“如果那样,我更要陪着她走完剩下的路。”
儿子的脾气宋父是清楚的,在外人看来,他和妻子属于非常开明的父母,充分尊重孩子的意愿,从不左右他的决定。然而事实上,他们也是无奈,儿子从小就特别自立,下定决心的事情十头牛都拽不回来。就像当初,他们原想送他去国外学医,他却死活不肯去,最后还是他们退让。
尽管没见到唐糖本人,但从儿子的言语中宋父能猜到她的重要性,只是事关儿子一辈子的幸福,他不得不多劝几句,“博彦,有的话说出来你可能觉得爸爸太世俗,可爸还是得说。”
“我知道你跟唐糖感情很深,也认为让你现在就扔下她不管太无情无义,可为她放弃事业是不是太草率了。”宋父低声喟叹,“我和你妈从没要求你建功立业,可学医救人是你的理想,你不能说放弃就放弃,是不是?”
见儿子没反驳,宋父继续说,“你自己是医生,应该清楚这病即使治好了也会复发,你总不能把一辈子就吊在一个病人身上吧?而且……”他顿了顿,狠心道,“如果她拖上个几年,治不好走了,你要怎么办?你放得下吗?”
在宋父看来,要儿子现在割舍是难,可当这份情深入骨髓后,儿子要承受的将是蚀骨钻心之疼。就像历老爷子和姑姑,不就因为爱得太浓,心再也容不下另一个女人,只能守着回忆终身未娶。
宋博彦自然明白父亲的顾虑,却没有扯谎来骗他,反而老实地道出心声,“爸,我是放不下她,但现在放开她我会痛苦一辈子。”
话至此,宋父已然明白儿子心意已决,再阻拦下去,只会增加孩子的烦恼。他搓了搓脸,长长地叹口气,“你妈和奶奶那里我来说吧,你照顾好唐糖,自己也小心身体。”
后来,宋博彦也没去问父亲是怎样安抚好家人,不过经过宋楚的事后,宋家在很多事上学会了换位思考,用母亲的话讲就是“如果唐糖是我女儿,我也希望你陪能着她度过难关。”老太太嘴上虽没松劲,却托人搜来几个抗肿瘤的方子,还寄来了上好的林芝和虫草,说是能减少化疗的副作用。
听完他的讲述,唐糖热泪盈眶,“宋博彦,你们家人真好,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他们了。”
“傻子,怎么又哭了?”宋博倾身吻掉她眼角的泪水,“你快快好起来就是最好的答谢。”
作者有话要说:不虐,家人支持的,宋爸爸妈妈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