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周雅冬就怔住了。
她并不是害怕厉樱,而是觉得自己居然可以如此可怕,居然有一天可以说出如此恶毒的话来。
厉樱看着她,眼底的温度一点一点的下沉,最终沉到冰点,让人不寒而栗,最后他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去。
从他的背影来看,绝对是气炸了。
跟他交锋那么多次,还是头一次看见他生气。
待厉樱离去后,青龙缓缓上前,还未开口,便听见周雅冬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问道:“我是不是说的太过火了?”
她也是被气疯了,厉樱总是拿‘厉熙瞳’来刺激她,而她又是那种有仇不报非君子的人,当然要适当的反击,但现在看来,她似乎做的有些过了。
青龙没有说话,默默的倒了杯茶给她。
……
从贤福宫出来后,厉樱没有像往常那样去御书房批折子,而是去了上朝的大殿。
每天早晨这里聚集了文武百官,皇帝坐在高位上指点江山。如今这里显得格外冷清,雪地反射的光线从外面照进来,黄金打造的帝王宝座,闪着诡异而又冰冷光泽。
厉樱情不自禁的走上台阶,缓缓来到宝座前面。
骨节分明的手指抚摸着龙椅上的凹凸纹路,俊美的脸孔上逐渐露出与龙椅相得益彰的冷酷。
这个王座仿佛天生为他而打造。
安静、内敛、尊贵、不可侵犯……
年轻的帝王闭上眼睛,脸上的冷酷缓缓融化,没有人看见背对着大殿的天子此时有多么伤痛无助。
周雅冬今天的确刺痛了他心底最不可触碰的硬伤。
这么多年来,他以为自己可以不在乎,可事实上,他在乎极了。
母亲是公主,父亲是皇帝,天造地设的一对,可偏偏老天让他们分别生活在不同的国家,所以他们生出的孩子,除了获得一个皇子称号之外,什么都与他无关。
厉樱记得小的时候,厉熙瞳出生时,宫里的所有人都忙的热火朝天,生出来还没有半个时辰,皇帝就开始吩咐人准备四皇子的满月酒跟百天寿宴。
他却从母亲的口中得知……他出生的时候,连满月酒都没有办过,原因好像是边关不太平,皇帝御驾亲征,后来等皇帝回来,厉樱已经四岁了。
之后就是厉凰,厉飞离……他们的母妃出身都不太高,但他们却得到了老皇帝的特别对待,尤其是厉飞离,从小不学无术,成天与蛐蛐斗鸡为伍,在上书房的时候,厉飞离回回被太傅告状,记得有一回,厉飞离在太傅的砚台里撒尿,被知道后,太傅怒急将厉飞离的罪行告到皇帝那里。
皇帝那天早朝都没上,劈头盖脸的骂了厉飞离一上午,这一幕一幕在厉樱看来,都是离自己遥不可及的事。
在宫里的时候,皇帝给每个孩子都取了个乳名。
厉熙瞳叫:狼崽子。
厉凰叫:小畜生。
厉飞离叫:废物。
而皇帝叫他——厉樱。
周雅冬说的没错,他就是嫉妒,嫉妒他们无时无刻可以跟父皇一起打闹,而他却要遵守宫中的礼仪,安分守己的干着一个皇子该干的事。
当大家在御花园扑蝴蝶,玩捉迷藏的时候,他却在上书房学习四书五经。
直到有一天,老皇帝传他们一起去上书房,厉樱当时以为,父皇是要检查他们的功课,没想到却说了一句足以令所有人震惊的话。
他说:要派一个皇子去敌国做人质,你们谁愿意去啊。
厉飞离当场就问,凌国可以斗鸡吗,被皇帝一记冷光扫闭嘴了。剩下的人中,厉凰态度最坚决,打死也不要去。
厉熙瞳说,他愿意去。
皇帝当场就露出了崩溃的表情,看见皇帝为难,厉樱站出来道,我去。
皇帝连丝毫的犹豫都没有,直接拍案:“好,作为哥哥,你的确应该这么做。”
是啊,他是哥哥,所以什么都要让着弟弟。
厉樱嗤笑出声,双手紧紧的扣着龙椅的一角,他让的还不够多吗?老天还要他让到什么时候?
厉熙瞳备受皇恩,从小就锦衣玉食。
厉凰嚣张一世,有时候连朝中大臣都敢不放在眼里。
厉飞离更觉,从小就没有做过一件看的顺眼的事。
厉川……他从凌国回来的时候,才晓得自己又多了个弟弟。
厉樱掩去唇边的冷笑,垂目望着龙椅宝座,如果今天不是他坐这张椅子,换做旁人的话,他厉樱恐怕要不了五年,就会彻底退出这场权利的游戏。
血统的不同,奠定了他与皇位无缘。而重新上位的皇帝,也不可能容忍他这样一个哥哥存在。
为了生存,为了抱负,为了把失去的东西重新夺回来,他披荆斩棘,万般忍辱这才走到今天。
如今他大权在握,不出一年,他将会彻底铲除所有看不顺眼的人,整个厉国都将会在他的掌控中成为五国之首。
所以,为了这个目标,哪怕宝座下面堆满了棋子骸骨,他也绝不能倒下,一旦他倒下了,这场游戏也该结束了。
厉樱重新张开眼睛,已然恢复到那个冷静而又优雅的帝王。
周雅冬,日子还长,我们慢慢的玩。
……
黄昏来临,在宫女的帮助下,镜子里的人简直与她原来的模样判若两人。
周雅冬很懒,她不喜欢在头上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