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哒
茅九听完沉默, 秒懂。
这就跟光合作用差不多意思, 只不过他跟普通人所需的有一点不同。普通人所需的是氧气, 他不止要氧气,还要能量。
茅老听完茅九的解释也沉默了,转身往大门口一蹲, 抽出别在腰带上的烟枪满脸沧桑的抽。
有一个热衷于科学的徒弟他也很绝望啊!
此时,茅九和小山换了位置, 靠在车窗旁望着外面一望无际的麦田。茅九气质清冷严肃,长辫子、短褂布衣, 就像是活在上个世纪的教书先生, 端正又不苟言笑——不熟悉的人是这般认为的。
有些偏斜的阳光打在茅九的侧脸, 罩上了一层金黄光辉的轮廓, 脸上小小的绒毛亦变得可爱。他的相貌也是偏向于漂亮, 没有攻击性的那种漂亮, 让人联想到温润的玉石。
同一车厢里的很多人都偷偷把目光tóu zhù在他身上, 男女皆有。有时候, 漂亮的确是能够跨越性别和种族, 令人着迷的。
陆鹤司这般想着, 同时觉得刚认的小友实在是个漂亮的小朋友。这副样貌要是没有好功夫傍身,或是没有背景,到了帝都恐怕要被欺负了去。
幸好他提前把小朋友笼在羽翼下保护,不过他经常出差, 负责的主要公司也大都不在帝都。保护小朋友不太方便。
陆鹤司开始琢磨怎么让六少护着茅九。虽然茅九于他有救命之恩, 六少必然也会感激。可六少向来不信神鬼之事, 他也没办法跟他解释这次遇到的事儿。
他自己都讲不清,六少恐怕也会怀疑茅九用心。
这点才让陆鹤司烦恼,他可不想六少把对待敌人的手段用在茅九身上,所以他得想个法子让六少心无芥蒂的接受茅九顺道照应他……
陆鹤司订了整个软卧铺的包间,晚上睡觉的时候就盛情邀请茅九去软卧铺睡。
有软卧可以睡,茅九自然不愿睡硬座。
怎么说呢?茅九还是挺娇气的,有得享受便要享受,有得舒服便要舒服,但也不是说半点儿清贫都受不了。只是这价值观吧,跟苦修的天师有点儿背离。
茅九倒是振振有词:“我们要讲究科学有效可持续发展的学习方法,我没得享受没得舒服怎么甘心学习道术?这就会导致道心不稳,道心不稳就耽误修习,耽误修习就停滞不前,停滞不前就没有动力学习。没有动力学习就代表我不享受不舒服,不甘心学习道术……”
这话简直了,跟绕口令似的。偏茅老寻思了半天居然发现逻辑毫无错误,差点把他也给说服了。
最后茅老享受着茅九特供的上等烟草蹲在门口边沧桑的抽着。
夜晚,天空晴朗却无星子,唯有一轮惨厉的弯月挂在天边上。惨白的月光洒落,给寂静的夜晚添了点儿空旷的孤寂。一列火车哐当哐当的行驶,车厢里的人都睡下了,时不时有几个人翻个身说个梦话的动静。
车厢里很安静,即使有呼噜声、梦话,还有相对而言较为响亮的列车轰鸣声,可还是很安静。这种安静是一种别样的死寂,就像深夜里所有有生命的生物都陷入沉睡,唯独你一个人意识清醒。
在黑暗里,你会感觉到孤独,因为只有你一个人。只有你是清醒的。
陈雪现在就处于这种令人抓狂的可怕的孤独中,她心里惴惴不安,总觉得恐惧。尤其是在这样死寂的黑夜中,更为恐惧。
她握住胸前的一蹲玉佛,闭上眼睛默念,希冀能够尽快睡去,摆脱这种可怕的孤寂。
忽然她的下铺传来声响,陈雪吓了一跳,但她很快反应过来并暗自斥责自己太过大惊小怪。睡在她下面的是郭茴,她的大学同学。
这次放假,她和学校里的几个人一起组织去南方玩。郭茴就是其中一个。
陈雪松了一口气,正打算转过身睡,又陡然发觉不对。她原先以为郭茴是起身去上厕所,谁知等了好一会儿都没见她打开门,而是在包间里走来走去。
这太奇怪了,为什么要走来走去?而且她还听见一阵轻微的吱呀声,那就像是……像是有人攀着床铺的栏杆爬到上铺一样。
爬,是爬。不是手脚并用踩着栏杆上来,更像是某种软弱无骨的东西顺着栏杆爬上来。衣服和钢铁摩擦的细微的声音,简直让人毛骨悚然。
而且那声音就在耳前!!!
陈雪猛然睁开眼睛,顿时骇得心脏差点停掉。她手脚僵硬,额头上冒着冷汗,瞪着趴在她眼前近在咫尺的女人。
因为她习惯睡在有栏杆的一侧,因此一睁开眼就看见几乎贴着她脸的郭茴。
只是郭茴的样子不太对劲,她披散着头发,遮住了那张很漂亮的脸蛋儿,只是紧紧的贴着陈雪,一动不动。
陈雪试着往后移动,郭茴没动。但陈雪就是能感觉到郭茴藏在头发下面的眼睛一直在盯着她。
陈雪咽了咽口水,战战兢兢的叫她:“郭、郭茴?”
郭茴没动,陈雪感觉背脊一阵刺骨的凉意,毛骨悚然的恐怖感一寸寸侵袭全身。
她又叫了一遍:“郭、郭茴,你、你干嘛呢?”
郭茴还是没动,陈雪壮着胆子挪过去。挪没一会儿,郭茴猛然抓住陈雪的手腕凄厉的尖叫:“谁都逃不了!!”
陈雪发出短促的尖叫,然后晕死过去。
第二天,茅九一如往日,在第一抹阳光破开云层之外便起身修炼。他体质特殊,修炼时本是不需要打禅,闭眼便可入定修炼。但若是加上打禅效果更佳,打禅便类似于辅助之类的东西。
人前,他自然不会打禅。在这包间里,因为较为隐秘,所以便盘腿打禅入定,照例训斥……啊不,教导日光精华乖乖的走一遍经脉,再到丹田乖乖窝着。
陆鹤司曾当过兵,他们老陆家的男丁都当过兵,就算是最受宠的老六也是如此。当兵的都早起,他也习惯早起,这习惯维持了十几年。
没想到当他睁开眼睛便发现对面上铺的茅九比他更早醒,面对着阳光打坐。
经过一天的相处,了解茅九为人的陆鹤司更为喜欢这小辈了。
他这年纪,见到的小辈很多,有点才华的便骄横,眼睛长在头顶上。谦卑的却又没什么真本事儿。有才华又谦卑的,偏是水仙不开花——装蒜,目的太强烈。
陆家老六陆修珏笼统上来说也算是他的小辈,毕竟年纪上要小个十几岁了。只是那小子妖孽得不像普通人。十足的天才,而天才糟糕的脾气又被人认为是理所当然的。
陆鹤司是普通人,自然也认为陆修珏傲慢毒舌理所当然。不仅因为他是亲人,还因为各种因素——身份、相貌、能力、智力等等都属于极为优秀那一类的,没有性格反倒是不真实。
所以陆鹤司也没拿茅九跟陆家老六比,表面上他是这么安慰自己,其实私心里还是偷偷对比了一下。发现陆家老六惨败。
没办法,虽然陆修珏很优秀。但是一口毒舌能把人毒死,在外头是一副高贵儒雅温和的世家贵公子,在认识的rén miàn前就是耐打抗旱粗糙的liú máng匪子,一口毒舌谁见谁死。
外头对陆修珏陆家六少的评价是真正的世家贵公子,陆鹤司冷笑,那分明是朵精致的塑料花,超了凡脱了俗的那种。
陆鹤司安慰自己不是他六亲不认,没有兄弟友爱,实在是正常人都不会愿意去找虐。
况且,除去一开始茅九严肃外表之下看似深不可测,深入接触实则温和淡然,有如春风般融融。怎么看也要选茅九吧。
如此想着,陆鹤司倒也不纠结其他。看对面茅九打坐的样子多半是在修炼,不好打扰。他便下床去拿电脑处理之前被设计陷害那事儿,虽昨日下了命令,可也不过是解决了表面上的。他要的是拔出萝卜带出泥。
正摸出了电脑,刚打开,忽然便听见外头传来惨烈的尖叫,仔细一听竟仿佛是有人自杀了。
陆鹤司还没动作,床上茅九猛地睁开眼睛,翻身便从一米多高的上铺跳下,犹如猫一般轻巧的落地。
茅九抬头温和的笑:“陆哥,一起去外头看看发生什么事了。”
老头儿有些愧疚,讪讪的说道:“是阳间的这些小娃娃不知天高地厚,冒犯我等。我等气不过,才小小捉弄他们。”
“小小捉弄?”茅九捕捉到这个关键词,问道:“火车上的那个女孩不是你们杀的?”
老头儿大惊失色:“什么女孩?我们没去火车上。我们不敢shā rén,就是教训教训他们。让他们害怕,学会敬畏鬼神。我们不敢shā rén的。”
茅九说:“火车上有个女孩——他们的同伴,死了。死得诡异,是被邪灵害死的。”
“这……”老头儿回头看身后的阴灵们,“谁犯下这滔天大错?”
阴灵们面面相觑,纷纷摇头。都说道:“我们只是吓吓他们,顶多让他们受点伤。没要害人性命。”
老头儿指着红衣女鬼说道:“你呢?”
红衣女鬼吓了一跳,连忙摆手说道:“我又不是厉鬼,这红衣还是我huì lù了鬼差叫家人烧给我的。平常拿来骗骗人,从来不害人。我讨厌这个女人——”红衣女鬼指着陈雪,愤怒的呲牙。陈雪吓了一跳,红衣女鬼继续说道:“我想把她推出去给车撞,受点伤。没想害她性命——谁叫她踩在我的坟墓上,扔掉我的贡品还对着我墓碑上的zhào piàn指指点点。”
闻言,茅九对陈雪的厌恶增加了几分。这事儿别说是鬼,便是他身为人都要报复。你擅闯别人的家,把别人的家翻得乱七八糟还要对着主人指指点点,怎么都要被打一顿。
何况死去的无害的阴灵性格大都归于爱憎分明,得罪了他们自然要遭报复。
茅九本是不想管,要不是闹出了人命他绝不会插手。
可现在这些阴灵竟说不是他们杀的人,那是哪个邪灵杀的?还是说……
茅九猛然朝着蒋良和陈雪怒喝:“你们到底还做了什么?!”
陈雪和蒋良面面相觑,陈雪抢在蒋良前面说道:“我们……我们就是玩了个游戏,没有再干其他的了。最多……最多便是郭茴做了其他什么事,这些,我们不知道。”陈雪急急忙忙的说道:“我说真的,我发誓我没说谎。”
蒋良看了一眼陈雪,嘴唇嗫嚅了几下,似是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保持沉默。
茅九锐利冷厉的目光似刀子般刮着陈雪的脸,冷哼了一声:“举头三尺有神明。你说的话,发的誓全都有鬼神盯着。你最好保证自己没有说谎!”
陈雪吓了一跳,脸上出现慌张的神色。双手合十朝着天地四方拜拜,却还是什么都没说。
茅九也不再理睬了,既然她是不见棺材不下泪,他又何必多管闲事。
茅九上前和老头儿说道:“你们回去吧,吓也吓够了。出了口气便行,小孩儿不懂事,教训教训无可厚非。只是罪不至死。我会让他们清明中元给你们供养,另外让他们在五年内每年去清扫一次诸位的坟墓。”
闻言,陈雪整张脸都皱起来了。那坟园墓地百来个墓碑,一个个的清扫和祭拜也太费时间了,还要五年。
茅九瞥了她一眼:“若是不愿,便同他们回鬼域赎罪。”
陈雪脸色煞白,看了一眼那些齐刷刷盯着她的青绿阴森的面孔,忙不迭的点头:“愿意愿意,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