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要买什么?”
“买床啊?不然你一直睡柜子啊?”
我抗议“柜子挺好的啊。”
“让你走就走,我要做一个好房东,对你负责。”
那天下午不光买了新的床,还买了新的被子,新的衣柜,新的脸盆,新的毛巾,所有新的生活用品。
直接花了二十块钱。
床是非常好的实木床,很贵,床上用品也是挑好的买,她一点都不心疼钱。
可是我心疼啊,要不是梁化之批了我二百银元,我早就穷的卖裤子了。
我被她拉着折腾了一下午,终于把小屋子布置好,这里变成了两个人的家。
她把钥匙递给我“从今天起,你就是这个屋子的一员了,以后家里的事情,你也要分担一半。”
“我不会做饭。”
“我来做。”
“不会洗衣服。”
“我来洗。”
“不会收拾家。”
“我来收拾。”
我一笑“那还用我干啥?”
“你洗碗,买菜,晾衣服,扔垃圾,东西坏了你修,还要热水,还要买柴,事情多着呢。”
我一拍额头“完了,上当了,自己把自己玩儿死了。”
“哼,你是主人了,当然要干活。”
我点头“好,知道了,奶奶。”
我第一次和一个女人一起生活,我在军校待了几年,又在部队待了几年,我已很久没有过正常的生活,我都忘了该怎样过。
她问我“今晚吃什么?”
我一看窗外,又要天黑了。
“你想吃什么?”
她说“你买菜,你买回来什么,我做什么,出门左拐到头就有卖菜的,卖菜的老婆婆们只听的懂四川话,她们要是听不懂你的话,你就跟她们比划。”
我沮丧着脸“要不你带我去吧?”
她把我推出门“我还要做米饭,你快去。”
我只好一个人溜达着找卖菜的,街口的确有七八位老奶奶在卖菜,而且多是些我不认识的青菜,我是真的不认识那些菜。
老奶奶们也是真的听不懂我的话,我买了一堆菜和一条鱼,回到了家里。
以后,这里叫做家了。
当我进了门以后,杜雅娟大叫着“你怎么买这么多,青菜买一捆干什么?”
我尴尬的笑笑“我们那儿买菜就是按堆买啊。”
她噗嗤笑出声“哈哈哈,这里是南方,这里买菜不按堆买,哈哈,吃不完就放坏了。”
“怪不得刚才老奶奶们都是给我抓一把,我嫌烦,就都抱了。”
“你个傻子,放下吧,我来做。”
“好,我给你洗。”
我已经很久没有洗过菜了,我端着盆在阳台上洗菜,不远处阳台上也有一个男人在洗菜,那个男人热情的对我打招呼“老表,刚搬来啊?”
“对,刚来。”
“自己做饭啊?”
我说“不是,他做,我洗菜。”
男人说“哈哈,一样苦命的人儿呦。”
然后我就听见那边有个女人骂“让你洗菜总是啰啰嗦嗦的,别家的男人不也在洗菜。”
他就求饶“是,是,是,老婆大人说的对。是我错,是我错。”
我也在旁边笑。
我们的卧室隔壁是厨房,厨房里勉强放了一张饭桌。
她的手艺很好,水煮鱼,炒青菜,白菜玉米汤,米饭。
她问我“为什么不吃?”
我撇嘴“红色的。”
“对啊,辣椒当然是红色的。”
“山西人不吃辣的。”
“哈哈哈,那你今天就要饿着喽。”
她给我盛了一碗汤“喝点儿汤,就没那么辣了。”
“谢谢。”
她吃的很香,四川人和湖南人为什么这么能吃辣椒啊,哎,好痛苦。
我看着尖辣椒炒青辣椒,配着红辣椒和麻椒,只想一头栽进长江里。
可是肚子饿啊,没办法,吃吧。
我吃的满头大汗,她在对面笑的春光灿烂。
我骂她“二傻子。”
她笑我“蒸乳猪。”
我咬牙吃了很多,米饭总感觉吃不饱,我吃光了米饭也没饱。
我问她“有没有想过不去听风楼上班?”
她愣了愣,说“想过,但是找不到工作,城里的女人并不好找工作,我又没上过几天学,而且现在又涌来了许多外地人,更没有工作可找,你不看满大街的人都没有工作。”
我悄悄的问“那你做舞女,会不会péi shuì?”
她说“你会嫌弃我吗?”
我摇头“我一个嫂子,以前被迫在青楼里待了很久,重要的是人,人好,比什么都好”
她停了下,说“刚来城里的时候做过,后来买了这个屋子就没做了。”
她似乎想起了伤心事“有些人是适合做的,有些人的确是被迫做的,我想有个家,所以我做。”
这个世界里,有很多人被压迫着,你可以装着不知道,但你不能否定它的存在。
我说“去上学吧,上完学,可以找一个机关里的工作。”
她说“我是舞女,就算上了学,那些机关会要吗?”
“只要你改变,当然会要。这是新时代,女性,将会真正的崛起,你没看已经有个女性做到了部长。”
杜雅娟似乎有些想法,但随后又叹气“兵荒马乱的,还是先挣些钱,以后再说。”
我也不便勉强,我犟,她比我更犟。
吃完饭,她把剩菜收拾到一边“你负责洗碗。”
“好。”
她笑着躺到了阳台躺椅上,泡了一壶茶,找来了一本书。
热茶,凉风,还有一个洗碗的男人。
她忽然笑“生活,似乎不一样了呢。”
我以前很发愁洗碗,我想大多数的男人都发愁洗碗,但是当我洗的时候却发现也没那么麻烦,很快就洗好了。
我也躺在了阳台上,右边那个隔壁的男人也躺在椅子上抽着一个小烟斗,对我打了个招呼。
“老表,洗完了?”
我也说“你也洗碗了?”
“那能不洗吗?不洗不让上床。”
我和杜雅娟一起笑,“哈哈哈哈。”
我问杜雅娟“这个男的叫什么啊?”
“不知道,他以前从来不敢和我说话,怕他老婆揍他。”
我就笑“原来是个妻管严啊。”
男人就喊“啊,忘了介绍,你就叫我老罗。”
“行,你叫我老武。”
“好好好。”
杜雅娟给我倒上一杯茶,问我“要不要看书?不过我的书都是些诗文爱情,不一定有你们男人喜欢的书。”
我往那儿一躺,说“书没有你美,看你就够了。”
她笑“嘴真甜,可是没有糖奖励你。”
渐渐的,夜深了,重庆万家灯火。
嘀呜嘀呜嘀呜。
我一惊,抬头看。
杜雅娟说“防空警报,rì běn人又来了。”
天空里有两架飞机出现,在重庆上空盘旋,杜雅娟立刻关了灯,整个重庆立刻关了灯,重庆渐渐陷入黑暗之中。
这是侦察机,可能是侦查政府驻地。
我问杜雅娟“rì běn人的飞机来了几次了?”
她想了想,“大概五六次了,炸了三次,每次都有十几架飞机,炸的山崩地裂,好吓人的,死了好多人。”
我叹气“重庆,也成了战区啊。武汉会战开始了,那边的空军应该能拖住日军的战机,但是以后就说不好了。”
她问“你打过仗吗?”
我点头。
她又问“打仗惨吗?是不是死很多人,我看报纸每次打仗都是死几万几十万人,真吓人。”
我苦笑“不是真吓人,是吓死人啊,等你见一下尸山血海,你就会像我一样多么珍惜能躺在这里的时光。”
她点点头“是啊,男人们做了很多事,女人们只会跑。”
我说“不对,战场上有很多女护士,也有一些女军官,女干事,女人同样可以保家卫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