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儿没别的人,我也不会问你姓甚名谁,家世如何,你有什么状况便直说吧。”
饶是隔了帘子,素雪也瞧出她十分紧张,便主动讲话让她宽心。
她也的确放松不少,却仍是有些戒备地瞧了瞧门口,妙梦立刻轻轻走过去,将门合起来。
妇人这才咬了咬唇,小声道:“苏大夫,我……我……”
她终是觉得讲不出口来,低下头不停掰着手指。
素雪也不催促,只轻轻道:“你我皆是女子,还有什么说不得?瞧你能孤身找到医馆来,怕也是受够了病痛折磨,想早些安生,就一五一十地向我讲清楚。”
妇人仍旧低着头,仿似心里在自我斗争。
连妙梦都看得急了,不禁道:“既然来看病,就坦言讲出来,是病就得医,可别扭扭捏捏误了病情!”
“妙梦?”素雪蹙眉轻斥。
妙梦只得闭了嘴。
素雪思索一下,道:“若是不便讲,那就拿纸笔写下来吧。”
说着便让妙梦递了纸笔过去。
那妇人想了想,觉着这主意不错,便点点头拿笔开始写。
写完后又讪讪笑起来,道:“我识不得几个大字,不晓得苏大夫你看不看得懂。”
素雪瞧她似乎也就是贫苦百姓家出来的农妇,幸好拿笔的姿势还不错,但也不指望她能写出太多东西来。
可这问诊又实为重要,病者自己对病情的叙述往往是诊病的关键所在。
素雪便想着,哪怕是错字或者画符也成,总好过什么都没有。
取过笺纸来一瞧,才知这妇人方才都是谦虚话,虽然字迹有些歪斜,但至少清晰明了。
上面只写了四个小字:带下白物。
素雪看完后神色凝重,二话不说迅速将笺纸撕成几片揉成团,推了推手边软垫子给妇人。
妇人倒是会意得快,连忙撩起袖口将手腕放上去给素雪诊脉。
脉象弦紧,幸好,还有一丝丝虚滑,不算太严重。
可光是这样的诊脉还不能确定其病理根本,可奈何这儿隔了帘子和帷帽,素雪着实是看不清妇人的脸,只得将目光投向了妙梦。
妙梦见素雪朝她使眼色,立刻退到素雪身侧去。
素雪收回了手,朝妙梦低声道:“她气色如何,说给我听。”
妙梦紧张地皱了皱眉,弯腰在素雪耳边道:“气色不太好,脸有些苍白……”
素雪凝住神还在继续等,可妙梦却没有下文了。
素雪愕然瞧着她:“没了?”
妙梦眉毛都挤一块儿去了,把声音压得更低,道:“就那样子,小的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呀……”
素雪无力地呼一口气,来瞧病的大多数脸色都苍白,说了等于没说,这算哪门子望诊?
“再去仔细瞧瞧……”素雪只得朝妙梦施压。
妙梦为难地咬咬唇:“瞧了也就那样子,小的真的不知道能怎么说啊……”
素雪眉心一拧,低声威胁道:“你再不说,那我就摘帷帽掀帘子了。”
说着便伸手要揭帷帽。
妙梦这才急了,又瞧了瞧那妇人,回头低声道:“她脸有些粗糙,还有些发肿,鼻子小小的,嘴唇有些厚,却没什么血色……眉毛有些粗,眉间还有深深的皱纹……”
虽然妙梦这简直是近乎描述犯罪嫌疑人外貌的望诊方式,但好歹,还是让素雪捕捉到了一丝丝线索。
眉间的川字纹很深,说明这妇人常常思虑,整个一生活所迫的煎熬苦命面相。
而女子本就容易多郁,郁则伤肝,肝受损,脾则受克,湿土下陷才导致了她带下白物。
而又说她脸有些浮肿,便是脾肾双虚的症状。
帘外的妇人见这两人窃窃私语,以为自己的病很严重,不禁有些害怕。
素雪思索一阵,问道:“平日里可做农事?”
那妇人连忙点头:“自然要做,要不拿什么安生糊口?我家那汉子是个文人,又有腿疾,下不得田里,只得我一人扛着做两人的事,好歹把一家子撑起来。”
素雪默默听着,若有似无地叹一口气,道:“他有腿疾下不得田里,你也一样是下不得。”
妇人听罢一惊:“莫非我的病和下田地做农事有关?”
素雪并未直言是否有关,而是道:“除了带下有白物,你应该还有腹痛腹坠的症状。”
妇人听完激动地点头:“没错没错,带下之时常常伴随腹痛难忍,却又羞于启齿,只得默默忍受……”
她说着,忽然双眼瞪圆了,紧张道:“苏大夫,我是不是得了绝症?可还有得治?”
素雪无奈轻笑:“别拿绝症吓自己,若是没得治,我还同你讲这些作甚?”
妇人听罢大喜,捂心口道:“有得治就好,否则我家里那十亩地可就得荒着了……”
素雪不禁一怔,一个女人种十亩地,也算条汉子了……
不过如今来看,那地还真是得荒着了。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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