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抓上去等等。
米有良也作了讲话。霍方正也祝愿湖海县在新班子的努力下出现新的面貌。最后是黎贯煌县长代表湖海县全体机关干部及人民群众对肖向民的到来表示热烈的欢迎。
会议不到半个小时就结束了,栾源又和市、县几个领导交谈了一阵后,便告辞着赶回省里去。栾源一走,因为霍方正和黎贯犯还要和工人代表继续谈判,也就和肖向民作了下说明,先过去了。会议室就只剩下米有良和肖向民,以及县里的其他几个常委。
大家相互聊了一阵后,米有粮说市里还有事,也告辞着先走了。
县里的组织部长李学红便和县委办公室主任刘榜开便带着肖向民到他办公室去看了一下,然后又带着他到机关招待所安顿下来。
“肖书记,宿舍要等曹书记退出来后重新粉刷一下才能住,暂时只好请您先在招待所克服一下。”委办主任刘榜开说。
肖向民点点头说:“没关系。”掏出几十块钱递给刘榜开接着说,“你帮我去买一些生活用品。”
“已经都给您买好了,放在总台那边,我马上让服务员给您送来。”刘榜开说着转身走了出去。
肖向民就对组织部长李学红说:“部长姓李是吧?坐吧。”
李学红就在边上的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说:“谢谢肖书记,我姓李,叫学红。要不要我先向您介绍一下我们县的组织人事概况?”
肖向民摇了摇头说:“不用这么麻烦,回头你简单写个材料让我看看就行了。我倒是很想知道机关院外的那些工人们有什么诉求,我们县里准备怎么处理?有没有形成预案了?”
李学红脸红了起来说:“肖书记,不好意思。这事情我因为没有介入,不了解具体情况。”
“哦?”肖向民看了一眼李学红,“没开常委会研究吗?”
“来不及。今天一大早,这些人突然出现在机关大院门前,很快市里的领导就下来。然后黎县长与市里领导碰了下头,就决定由霍市长和黎县俩人亲自跟工人代表谈判。其他人到现在为止,对这件事还是没有一个系统的了解,得到的都是些碎片化的消息,都不可靠。米书记要求大家对不可靠的消息不要去传,所以,大家相互之间也都尽量不去提这事。”李学红说。
“嗯。”肖向民点点头说,“我知道了。你有事先去忙吧,我回头再找你。”
“要不要把在市委各部门的领导先召集起来开个会?你给大家说几句话?”李学红接着请示道。
肖向民想都没想地说:“明天再说吧。对了,你跟黎县长说一下,让他整理一份今天和工人谈判的情况,明天让人送我办公室。”
李学红点头答应着,也就站起来告辞了。
肖向民洗了把脸,梳了梳头,看看时间快五点,本想洗个澡,突然想到机关院外还站着那么多的工人,便改了主意,把身上的西装脱下来,换了件夹克就朝门外走去。
“肖书记,你去哪里?生活用品给拿过来了。”委办主任刘榜开从后面提着一个塑料袋子小跑着过来说。
“你拿去放我房间里吧,我出去一下。”肖向民说着,脚步没停。
刘榜开又跟了上来接着问:“肖书记,你是不是有事上街?要不要我陪你?”
“不用了。”肖向民继续往前走着。
刘榜开却继续跟着说:“肖书记,那你把大哥大带上,有事方便联系。”
肖向民站住了,从刘榜开手里接过一只便携式电话拿在手上看了一下问:“湖海县有无线电话了?龙安电信才刚刚开始在搞。”
“我们福龙市去年底就统一配发了。这是你的。”刘榜开说,“为了让你使用方便,我今天听说你要过来,中午就跑到邮电局帮你开通了,现在就可以用。不过,湖海这里的信号可能不是很好。”
“这倒是不错。”肖向民接过无线电话上下翻看了一遍,又觉得现在带着出去,那么大一个东西拿在手上不方便,便接着说,“一起帮我放房间里。我回来再琢磨一下怎么用。”
刘榜开似乎还想说什么,但见肖向民已经又转身朝外面走去,也就咽了回去,转身将肖向民包里的东西送到他房间里去了。
肖向民穿着便衣一个人走到了院门外,因为没人认得他,也就没人管他。那些公安和武警只防着外面的人进来,里面出去的就不去注意了。
肖向民从院门口走出去,边走边看那些工人,发现他们身上的衣服都很破旧,有的还缝缝补补的,满是补丁。脸色普遍蜡黄,营养不良的样子。心里大概也知道他们的厂效益差肯定时间肯定不会短了,说一、两工资没领到工资,应该不会是夸张,只是肖向民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厂的工人。
肖向民走了一段路,见一路上隔一段就坐着三五个工人在那里抽着烟聊着,大概数了数,觉得说上千人可能没有,但四、百人应该是有的。
肖向民又走了一段路后,见已经看不到机关院门了,就找了坐在路边一堆工人模样人过去头问道:“大哥,我看到一路上都有人三三两两,跟你们一样坐在路边抽烟。我觉得好奇。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几个工人一起抬头看了一眼肖向民,都又把头转回去,没有去理他。只有一个工人叹了口气说:“还能干什么,厂快倒了,没饭吃,找政府要饭吃啊。”
“你们厂这么多人啊?我刚才看了一下,一路上过来,有像你们这样的人到少有三四百人。你们这是什么厂啊”肖向民一看有人搭话,就赶紧接着问。
“何止,我们电机厂的员工一共有六七百人呢,还有一些人没空来,不然把这条路整条都给堵了都会。”那工人说着,又叹了口气道,“人多有什么用啊。当官的都是贪官,把个好好的厂都给吃垮拿垮了。只有我们工人在这里受苦。”
“老王,你跟个路人诉苦有什么用啊?”边上的一个工人拍了下和肖向民说话的工人的肩膀,递了根烟给他说,“抽根烟吧。”
老王接过那人递过来的烟,掏出一盒火柴,从里面拿了一根擦着火,把烟点了,用手抖着将火柴棒上的火抖灭了,丢到路上,然后抽了口烟,将烟雾喷了出来,才又说道:“有人听我们说,总比闷在心里,没地方说强。”
肖向民听老王这话,立即又接着问道:“政府答应给你们解决了吗?”
“答应了。两年前就一直说要解决,都说了有二十次了吧,几乎每个月一到发工资的时候就答应我们要解决。可现在人都要升官走了,还是没有解决。根本上就是在忽悠我们。这些当官的实在是太可恶了。这次要是再不给解决,我们就把他留在湖海。他想升官,我们就把他给告下来。”老王越说越生气。
“那你们跟政府提出了什么条件了?”肖向民继续问道。
“能有什么条件?我们就是要求把厂里的那帮蛀虫抓起来,把这两年的工资补发给我们。就这两条,政府还总找我们谈判。每次谈判一谈就一整天,可谈完了呢,每次都是会马上兑现。我们后来明白了,原来他们说的马上,是要骑在马的上面,可现在他们都坐着车呢,哪来的马的?所以,也就不用兑现了。要兑现就等马来,再坐上去兑现。”老王边吐着烟圈边说。
“老王,你马的,你逗人家玩呢。”刚才递烟给老王的工人听了,笑着转过身来说。
肖向民大概弄明白了基本情况,见老王还比较健谈,就接着问道:“老师傅,那你们厂现在挣不了钱吗?”
“怎么挣不了钱?钱挣了,都被那些王八蛋给吃穷了吃垮了。你去看看我们厂长家,地板都是用金砖铺的。他一个月工资比我们高不了多少,他哪来的钱?”老王似乎被刺到了痛点,愤怒地叫了起来。
“你的意思是厂里领导贪污了厂里的钱?”肖向民追问道。
“这还用。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老王越说越激动,“他们把厂里生产的电机亏本卖出去,吃回扣,然后说电机卖不动,赔本了。把厂里还可以用的机器偷偷当废品卖了,然后几个厂领导私下把钱分了。然后说是被人家偷了。这样的事简直数不胜数。搞得企业没有机器开不了工,开了工挣了钱,也都被几个领导合伙贪污了。你说我们工人会不会饿死?”
“你们有把这些事向政府反映吗?”肖向民听得胸闷起来:看来,这工厂不是不行。是领导用错人了。
“哼,反映?都是一窝的老鼠,向谁反映去?”老王说着,烟在嘴里狠狠地吸了几口,然后用力扔到地板上,又用板板狠狠地将烟头碾灭了。
“你是说政府里的官员和厂里的领导相互勾结。你们想告状也没有地方告吗?”肖向民干脆坐到老王身边,继续跟他聊着。
“这还用说。”老王愤愤地说道,“我们至少写了向百封的举报信,可连个回音都没有。人家根本就把我们当回事。我们总算看透了。除非拿刀把这些当官都给干了,不然我们怕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我们想过了,要是这次政府再不管我们,再不给我们解决工资的问题,我们就一人拿一把大锤去砸那些当官的,看到一个砸一个。反正饿也快要饿死,还不如拉几个垫背的。”
肖向民听到心里颤了一下:这里的民怨竟然这么深了。不知道其他的厂怎么样。就这么一个厂就有六七百人,就不算其他的厂,仅这六七百人如果一下子发起怒来,真的去冲击机关大院,对官员采取暴力手段,那真会酿成惨案。这些工人不断地一忍再忍,一旦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后果真的很难想象。不要觉得他们不敢做,只是还没有到时候,一旦真的被逼到那个份上,老王的话恐怕就不是玩笑了。
肖向民心里有些着急起来:郑书记恐怕也是了解了湖海县的现状,也感到了这边隐藏着的危机,所以,这次才突然用几乎是强迫的手段,又出了大筹码把自己调过来,要自己彻底改变这边的状况,以化解危机。
肖向民看了下时间,已经是晚上六点多,就又问道:“这么迟了,你们还不回去吃饭吗?”
“没米下锅了,吃什么屁饭啊?”老王叹了口气说,“今天这事要是不解决,大家肯定都不会回去的。反正回去也是冷锅冷灶的,还不如就在这里边等消息,边吃个地瓜算了。”
“老王你一个地瓜早上吃一半,中午吃一半,晚上还哪来的地瓜啊。”边的人工人嘲笑着老王。
老王突然就失声痛哭了出来说:“我没得吃没关系,家里婆娘和孩子也在饿着肚子呢。事情要是不能解决,我回去都没脸见她们了。我一个大男人,竟然养不起家。我还算什么男人啊。”
几个工人听到老王情绪激动,忙一起过来安慰他。有的便从兜里掏出自己的地瓜,掰了一半递给他,劝他吃一点。有的就对肖向民说:“你这人也真是,没事在这里瞎问问什么啊。把人家伤心事也给勾起来了。你赶紧走吧。别一会儿把老王再给问哭得更厉害了。”
肖向民见此,也不好意思再坐在那里,但却很想到电机厂去看看,因此,站起来的同时,接着又问道:“能告诉我电机厂在什么位置吗?”
“你这个人奇怪啊。问了老王那么多事,这会儿又想了解电机厂的位置。你到底是什么人啊?”一个工人警惕了起来。
其他的工人见说,刷的一齐把目光投向了肖向民,都充满怀疑地重新打量着他。
“哈哈,我就是一过路。因为看到你们三五个人一堆聚集在这里,觉得奇怪就随便问问。问你们厂的地址,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想去看看。”肖向民有些尴尬地笑着解释道。
“你随便问问也就算了,还想到我们去干什么?你是不是政府派来的探子,想偷偷打探我们的想法和计划?你老实说。”一人工人突然站起来拦住了肖向民。
“我真不是什么探子。我就是个过问。你们要是不愿意说。那我也就不问了。我走了。”肖向民说着,转身要走。
那工人伸开手拦住肖向民的去路,冷冷道:“想走?想走可以,老老实实把你交代你的身份。”
“阿古,算了,你跟人家一个过路较什么真。让人家走吧。”老王擦着眼泪站了起来,将阿古拉到边上说,“人家也是同情我们才会来问我嘛。你这是干什么。快让开让人走。”
阿古不甘心地边被老王拉开,还边瞪着肖向民看着。
肖向民觉得这种情形再呆下去也没意义,便迈开腿朝前走去。
“叮当——这位师傅,你想到电机厂吗?”突然有一辆人力三轮车停在肖向民身边问道。
肖向民怔了一下,却又想到三轮车每天走街串巷的,对县城的每个地方应该都很熟悉,电机厂那么大,更应该会知道了,便说:“你知道电机厂吗?”
“知道。我在湖海县,人称活地图,电机厂那么大,我怎么会不知道?”三轮车师傅说。
肖向民一喜,便坐以车上说:“那你拉我过去。”
“到电机厂要五毛钱。”三轮车师傅接着说,“你得先给钱,我再拉。现在坐霸王车的人太多了。我不能不防。”
“好。”肖向民说着从口袋里掏出钱包,从里面拿出了五毛钱递给三轮车师傅。
三轮车师傅接过钱后,边踩着车子,就边说:“看来这位师傅挺有钱的。出门身上带这么多钱啊?”
“哦。这是工资。刚发下来的,还没有上缴给老婆。”肖向民解释道。其实,他这是因为觉得新到湖海县,人生地不熟的,怕有很多地方要花钱,所以这次多带了一些过来。
“我刚才看你和那些工人在那里聊天,现在又要到电机厂去,我看你也不是这里人,为什么要管这个闲事呢?”三轮车师傅接着问道。
“哦,我是看那么多人在那里四处坐着,觉得好奇,就随便问问。到电机厂也是随便去看看,没什么意图。”肖向民不在意地回答着。
“那你到湖海这里来是来走亲戚的,还是别的事。我看你挺闲的啊。”三轮车师傅回头看了一眼肖向民。
肖向民觉得这三轮车师傅还挺多问题,挺喜欢聊的,就有心跟他多聊聊,多了解一些湖海县的情况,便说:“来走亲戚。吃过饭晚上出来走走,就遇到了那些工人。我这人好奇心比较强,所以听说他们是电机厂的,也就想过去看看。没有别的意思。你踩这三轮车收入还好吧?”
“混口饭车吧。”三轮车师傅回答说,“反正是靠卖力气过生活。”
“哦,对了,你知道这电机厂的厂长是谁吗?”肖向民没有顺着三轮车师傅的话头往下说,一下就跳回了电机厂的事情上去。
“我不是电机厂的工人,我不知道。我看你似乎不只是随便去看看电机厂那么简单吧?我看你对电机厂的事情挺感兴趣的。你真的是来走亲戚的吗?你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呢?”三轮车师傅又回过头借着路灯仔细看了一眼肖向民,连续问道。
“是啊。我家在省城。昨天刚到这里的。我去电机厂真是只是因为好奇,没别的原因。”肖向民说着,又把话题拉回来,接着问,“那这厂里真的是两年前工资就发不出来了?”
“这事我真不太清楚。”三轮车师傅含糊地回答着,又回头看了一眼肖向民。
肖向民见这位三轮车师傅对于电机厂的事一问三不知,也就不想多问了。觉得等会儿到厂里再去找里面的家属或者工人仔细问问。两年多发不出工资,这电机厂的工人们是怎以熬过这两年的呢?他们的生活现在又是怎么样呢?真的像刚才那个工人老王说的那样,已经到了有上顿没下顿的时候了?
肖向民想着老王和那些工人黄瘦的脸和焦虑,充满烦燥的心情,心里便感到极为沉重。他非常奇怪这里的县委书记曹千万把这个地方搞成这样,怎么还会被提拔使用,而县长黎贯旺据说在福龙还呼声很高,很有被提拔的希望。这也太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了。难道上面就一点不了解民心民情,不顾心意一意孤行吗?要是早些知道这种情况,今天在车上他真会好好问问栾源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不但领导不用负责任,还可以得到提拔重用。
“到了。”三轮车突然停了下来,三轮车师傅对肖向民说,“这是电机厂门口,往里走几步就是电机厂厂区了。你小心点,这里面养了好几只土狗,很凶的,搞不好会咬人。”
“谢谢啊。”肖向民走下车,就朝电机厂走去。
“炎叔,就是前面走去的那家伙,也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刚才不但找厂里工人了解情况,而且还一直打听厂里的事,还想着办法来电机厂。我看来头不对。”突然,那三轮车师傅在后面对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大声说道。
“你们几个,过去把他给我带来问问,看他到底要干什么。”那个被三轮车师傅称为炎叔的人指挥着几个年轻男人说。
几个年轻男人立即跑到肖向民前头将他截住了,其中一个说:“小子,你到处乱闯想干什么,炎叔要问你话呢。”
“炎叔?”肖向民疑惑地问道。
“就是他。”年轻朝后面指了指说,“你要老实回答,要不然,有你好受的。”
“弟兄们,先给他来一顿教训,谁让他吃饱了撑着管这闲事了?还大老远专门跑到这厂里来,你他妈不是想找碴,想干什么?啊?虎仔,先揍他两拳,然后再问他。”一个人走到肖向民面前边上下打量着他边说。
“好。看我的,我一拳就让他蹲下去。保证让他吓得不用我们问就把什么都说出来了。”虎子说着,袖子一捋,不由分说,一记老拳便朝肖向民的小腹部狠狠地打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