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然后让湖海县自己去填。你却回市里,等丰湖海县把坑填好了,然后就可在年终的述职报告里写上一笔,果断地介入并平息了湖海电机厂工人工资纠纷事件,快速有效地化解了一次千人聚众闹事的事件,将功劳居为己有,那有这么好的事啊?
肖向民也就不客气地对黎贯煌说道:“话不能这么说。正处以上的领导干部哪个不是由省里任命的?省里能给每个由省里任命的领导干部资源吗?再说了,湖海县是在申报撤县改市,并动议列为省直辖的县级市没错,但只要一天没有批复下来,那就都归福龙市管辖。
“我们现在还不能越过福龙市直接向省里请示吧?提拔任命干部,还是要向福龙市报告的吧?我们要是那样做,省里就有会认为我们是把湖海县发生千人聚众闹事的责任往省里推。这对福龙市的领导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你想想,要是我们真的直接找省里去要钱解决,省里怪罪下来,你说米书记和霍市长会高兴吗?板子最后还不是打在你和我的身上?黎县,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
“再说了,省里正在为我们县申报撤县改市的事,而且要划为省直辖的县级市,这对你我都相当有利,要是我们按霍市长说的去做,惹恼了省里,把项目给撤了,我们还不是哑吧吃黄莲有苦说不出吗?如果撤县建市,级别就是副厅了。黎县你的任职年限也到了,正好可以上一个台阶,现在厅级的位置那是僧多粥少,要是给省里落下坏印象,错过了这个村,你恐怕就再难找到这个店了。
“要我说啊,我们现在是宁肯得罪福龙市,也不要去惹恼省里。得罪了福龙市,只要撤县建市了,他们也就管不着我们了,没什么好怕的。要是惹恼了省里,要真的撤县建市,并划为省直辖,他们还不把我们给踢了?那对我们个人来说,就是到煮熟的鸭子给弄飞了。
“再说,这件事是霍市长和黎县你一起出面和工人谈判的。他明知道我们县财政困难,还一口答应工人的条件,那他心里肯定就数,也就是说,市里肯定可以掏出这笔钱来。他提出的那个建议,不过就是本着能省则省的想法办事而已。只要我们对他死缠烂打,他也不好绕过去。缠得紧了,他掏这笔钱也就利索了。这事你还是要抓紧办才行。维稳是大事,但维稳首先是要解决老百姓的问题。否则维稳就是空谈,就可能会出现越维越不稳的局面。黎县,还得辛苦你啊。”
黎贯煌气得差点肺气肿:尼玛的,这个省空降的书记,原来干的到底是开发区主任还是党委书记啊,这个嘴皮可不是一般的薄啊。自己还以为可以给他个难堪呢,没想到他连转身看一眼都不用,就一个倒勾把球又踢回给了自己。还左一口我们,右一口我们,一下把自己跟他拉到一起,并让自己去冲锋陷阵对付霍方正。听他的意思,自己要是不接这个球,还不行啊。还会影响撤县改市后自己的晋升机会。自己这次没有顺利接任县委书记,要是在撤县改市中再错过水涨船高往上爬的机会,恐怕要想再找机会,那就太难了。而从肖向民的口气中似乎有,如果自己不配合,不和他一起枪口对外,到时候他可能还会给自己使一使绊子了。他肖向民已经是副厅的了,撤县改市对他影响不大,可对自己那就是人生的一个转折点啊。
话说到这个份上,黎贯煌再厚颜无耻,也不好把球再传给肖向民,只好抱了球对肖向民说:“肖书记说的是,那我再找市里活动活动。”
“嗯。”肖向民轻轻应了一声,把那份谈判报告放到一边去,看着黎贯煌就不再说什么了。他觉得第一天上班,能解决这么一件事也就够了。出拳还是不能太快。特别是在情况完全不明的情况下,更不能乱出拳。现在更重要的是了解和收集情况。
黎贯煌看肖向民摆出这副样子,知道是让他走了。也就起身告辞。
肖向民没有留他,但站起来送他到门口,又叮嘱了一句说:“这件事非常重要,必须尽快解决。如果再发生群体事件,问责的就不仅是你,市里已经参与进来,还解决不了,市里领导的责任是很重的。我刚到这里,很多情况不了解。但我知道这件事可能带来的后果有多严重。希望黎县能高度重视,辛苦一下,努力在这两天就全力以赴把这件事先处理好了。”
肖向民这话看似说得随意,其实却句句点中要害,既指出事件不能再发生,否则市里的领导也会被牵连进来,责任是很重的。又暗示黎贯煌,要是你们想把球踢给我。那对不起,我不会。我刚到这里,什么情况也不熟悉,真要是出了事。上面要打板子也只会打到你们头上,不会打到我的头上。
黎贯煌当然听得明白,但他觉得自己既然抱了球没踢回给肖向民,也没必要再说什么,否则,反而会落个出了力办了事,却让人觉得不利索不爽怪,干脆就点点头答应下来,朝楼下快速走去。
肖向民看着黎贯煌的背影,心里还是感到蛮舒服的:这黎县虽然厚黑,但还是知道轻重的嘛。同时,却又感到很无奈:工人们已经到了没米下锅的地步了,自己还这样扯皮。要是黎贯煌和霍方正来个既然你县委书记说刚来的不负责,那他们也不管。最终苦的还是工人们。
肖向民走到办公桌的座位上坐下来,觉得自己也不能就这样甩给黎贯煌他们,而完全不去管这件事。要做好万一黎贯煌表面上答应,暗地里却真的不管的准备。或者黎贯煌去找市里,市里却坚持认为这是湖海县的事,就得由湖海县自己去解决,而置之不理时,也不至于让工人们继续饿下去。
肖向民想了想,就给聂卫红打去了电话。
聂卫红一听到是肖向民的声音,立即惊叫了起来说:“向民,怎么会是你啊?听说你到湖海县去当县委书记了?你还回来吗?”
肖向民笑了起来说:“过一段时间回去交接。”
“我们都想死你了。你怎么一声不吭就跑了呢?”聂卫红说着,声音就有些发涩了起来。
“我还在休假,省里突然任命就下来了,正好这边出了点事,要我马上赶过来处理。我也就过来了。怎么样,大家还好吗?”肖向民心里很感动:这些丫头对自己的牵挂,那可真是不一般。要是姚蕊下手慢了,自己估计还真不一定能轮到她。
“还好,还好,就是……”聂卫红说着,啜泣了起来。
肖向民赶紧安慰道:“别这样,又不是生离死别的。我回去请你们几个好好出去吃一餐,一醉方休。啊。别哭了。”
“嗯。”聂卫红嗯了一声,却没话可说了,在那头沉默起来。
这种沉默让肖向民心里有些发慌,赶紧说道:“卫红,我打电话给你是想请教你件事。”
“你说。”聂卫红还带着点哭腔。
“是这样的,如果我们县里想向省里申请资金支持流程怎么做?”肖向民问道。
“这种事还要你自己亲自去做吗?你是县委书记啊,一个县里的一把手,你只要跟财政局说一声,财政局的人就会去做了的啊。还是那边没人听你的话,你叫不动他们了?要是那样,等你回来交接完了,我调到你们那边财政局去当局长去。什么钱我都跟你要回来。肯定让你在那边的时候不怕没钱花。好不好?”聂卫红有点生气了,“那边的人肯定是欺负你刚到那里人生地不熟的,所以对你话不理睬。不执行。哼,我过去了,看看他们谁敢再那样对你。”
肖向民听得在心里啧了一声:这省公安厅长的女儿口气就是不一样。
不过,聂卫红的这些话却让肖向民心动了。
他觉得要真是让聂卫红调过去,财政这一块就可以马上抓到自己的手里了。而且下一步撤县改市,又划为省直辖,以后就直接跟省里打交道了。要是聂卫红过去,那省里的关系,至少是省政府那边的关系要疏通起来也容易多了。而且,到时候还可以直接解决聂卫红的职级问题。聂卫红现在正科也有一年了,如果到湖海县,一年后能撤县改市,不正好可以直接晋升为副处级?还有赵若英和卢玲,她们的职级也可以通过这样顺利进行调整。也不亏她们舍了省城舒适的环境,跟到龙安去跟自己搞开发区。
不过,肖向民心里也清楚,这几个女生真的想晋升,只要年限到了,在哪个单位,也没人不敢不给她们晋升。估计都不需要他们父亲出面发话,就会有人主动献殷勤了。
肖向民想到这里,心里淡定了很多。好像是穷途末路的突然发现自己家里原来还藏着几条金砖呢。但他现在还不想提这事。他觉得再看看,把湖海县的情况摸清楚一点再说。
“说什么呢。那有那么复杂。我不过是昨天刚到这里,因为想到下一步可能需要向省里去要钱,这边的财政人员对省里不熟悉不了解,所以我就想到你在省财政局呆过,对这方面应该比较熟悉,所以就来问你了。”肖向民说。
“那我如果真的调过去,你欢迎不欢迎啊?”聂卫红却是认真的。
肖向民知道这拒绝不得,要是拒绝了,聂卫红肯定会伤心的。他还是舍不得伤害这些女生的对自己的这种情感,但他也不想让聂卫红觉得自己特别希望她调去,就打着呵呵,用开玩笑的口气说:“欢迎,当然欢迎了。有个美女在身边一起工作,是多美的事啊。我求之不得呢。只是开发区那边离不开你们啊。我要是把你们挖过来,侨生还不骂死我,萧鹏书记下回碰到我,还不把我给揉死了?你还是安心在那里干。现在开发区已经上了轨道,工作没有以前那么辛苦,环境也越来越好。那里还是比较适合你们的。”
“只要你不讨厌我去就可以了。其他的事不用你管。”聂卫红竟然已经用一副就想调过去的口气对肖向民说。
肖向民听她这样说,也不好再说什么,就详细问了她申请资金的流程,然后就不敢跟她多说,推说有别的事,赶紧将电话挂了。
肖向民挂了电话,就翻起桌上委办传阅过来的文件。
“笃笃笃……”这时外面却响起了敲门声。
“进来。”肖向民头也没抬地说。
不一会儿,外面走进了委办主任刘榜开,他来到肖向民的桌子面前,看了看摆在那里的椅子,见肖向民没有让她坐的意思,便站着说:“肖书记,组织部长、宣传部长和纪委书他们今天一早碰到我都问我上午县委这边是不是要开个会?他们想把手上的工作向你汇报一下。”
肖向民觉得其实开个会也是应该的,先从面上大概了解一下各部门的工作情况,也让大家进一步相互熟悉,没什么不好。但他现在脑子里就一件事,那就是解决电机厂工人生活困难的问题。
刚才虽然将黎贯煌打发去市里要钱了,但他还是放心不下,觉得霍方正能那样教黎贯煌来和自己说,不一定就是想为难自己一下。就是真的会给钱,恐怕也不会给得这么爽快。给拖个一个月半个月的,自己这边可就难受了。
工人那边要是不能及时给予解决,有的人就真的没米下锅了,拖不起啊。要是工人们等得不耐烦了,再来围堵机关大院,自己再要说刚来,情况不了解什么的,也说不过去了。这事情终究是必须解决的。
肖向民就说道:“等黎县长从市里回来,我们先一起开个常委会吧。县委这边各部门的工作,你告诉他们都写成报告拿给我,我会抽时间去看的。”
“黎县长今天要去市里吗?我刚才怎么看到他跟财政局、水利局的局长,还有他的秘书一起开车往后山的水库上去了。”刘榜开奇怪地问。
“后山的水库?黎县长到那边干什么?”肖向民也觉得奇怪。
“后山的水库鱼很钓,平时县领导没事都会到那里去钓鱼。我想黎县长和几个局长今天应该也是去那里钓鱼。不然,那里除了钓鱼,也没什么可干的啊。”
“你说什么,钓鱼?你说黎县长到水库去钓鱼?”肖向民听得生气起来,差点就拍了桌子:这个混蛋,县长是怎么当的。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敢去钓鱼。不说群体事件火烧屁 股一样,就是没有发生群体事件,这都上班着呢,你怎么能在上班时间去钓鱼呢?
“应该是吧。”李学红接着说,“钓鱼打麻将是政府那边最爱干的事情。他们在机关这样,下乡更是那样。所以,老百姓给他们政府那边编了个顺口溜说:湖海县政府,吃喝钓鱼赌。”
“县长带头?”
“嗯。”刘榜开说,“不是我爱说他们政府那边的闲话。实在是觉得他们太不像话了。”
肖向民真没想到黎贯煌会这样公然忽悠自己,还带着人去钓鱼了。这明显的就是跟自己叫阵:肖向民你让我去市里要钱是吧?你去死吧。你算什么东西,一来就想使唤我?行,你不解决是吧?那我也不管了。我去钓鱼去了,看你急还是我急。
肖向民气得差点没当场血吞一盆出来,他强忍住气。平静地对刘榜开说:“你去派一辆车过来,我跟你一起,我们也到水库去钓鱼去。”
“肖书记,你这是……”刘榜开大吃一惊。
肖向民没有解释,却接着说:“对了。你通知所有常委,今天上午都到水库去钓鱼去。马上到楼下操场集合。我十分钟后下去。”
刘榜开不相信地站在那里睁大眼睛看着肖向民。
“怎么还不去通知啊?我说再说一遍吗?”肖向民脸放了下来。
刘榜开赶紧转身出去通知常委们到楼下集合。
十分钟后,肖向民从楼上下到操场,却没看见一个人。连刘榜开都不在。
肖向民没有感到惊讶,他感到的是一场尖锐的斗争正在向自己逼来:这是完完全全是给自己下马威。看来,在湖海这里,真正难的不是外部问题,而首先是内部问题。不能把内部的问题处理好,想解决好外部问题,能力气都没有,根本就谈不上解决。
肖向民没有回头走到办公室或者去找刘榜开兴师问罪,而是一个人就在县委和县政府两个院子的门口,从这边慢慢地走过去,然后又从那边慢慢地走来。不断慢慢地来回走着。像是个悠闲的学者在那里边踱着步,边思考着。
时间慢慢地一分一秒地过去了,眼看就到了下班时间。肖向民依然在那里慢慢地从县委院子这边的门踱到县政府那边院子的门,然后又转身从县政府这边院子的门踱到县委那边的门。
县委和县政府两边的人员一个上午几乎都站在办公室窗子里面朝操场上看着,却没有一个敢先下去。有事的也不去敢下去办,就是到了下班时间了,也没人敢先下去。因为,两院的消息传得快,肖向民上午让所有常委到操场上集合去钓鱼,却没有一个常委响应的事,大家都已经通过电话的传播知道了。看到肖向民一个人在那里走着,猜到他可能很生气,所以谁也不想下去撞到他的枪口上。
那些常委们听说肖向民让他们一起到水库去钓鱼,又得知黎贯煌已经带着财政局长等人先去了,都明白肖向民这样做的意思是什么。黎贯煌在湖海已经经营了三年了,之前虽然曹千万也的一批人,但这段时间,大家听说曹千万高升到市委去当副书记,县委书记是省里空降下来的,可能只是来过渡的,所以,大多数人已经投靠到黎贯煌那边。今天肖向民这明显是要给黎贯煌难堪的动作,他们谁愿意跟着去得罪黎贯煌啊。两害相权取其轻,他们只好硬着头皮选择得罪肖向民了。而且,他们也准备好了辩词:你是县委书记没错。可工作时间,你让我们跟你去钓鱼,这是违反规定的事啊。你想犯规,我们可不能跟你胡来。
可他们没想到肖向民会因此一个人在县委和县政府两个院子的院门之间一直走了一个上午。到现在下班时间都已经过了,还一直在那里走着。他们也不想撞到枪口上去。因为,再怎么说,人家也是县委书记,一把手啊。
大家站在窗口一边看着肖向民,一边看着手表,显得很着急,却只能小声议论着,没人敢下去。连骂都没人敢骂。
肖向民在那里踱着步,心里却也不平静。
他的意思是想,既然你们几个常委都不下来,那我就在这里等着,一直等到你们下来为止。没想到,所有的常委会竟然让他等了一个上午,都没有人下来。
肖向民心里不免恼怒起来:难道整个湖海县的十几名常委都以黎贯煌马首是瞻吗?那整个湖海县岂不是由黎贯煌一个人说了算?大权独揽了?
可是,自己了解的情况不是这样的啊。至少那个曹千万也不是叫素的,怎么可能让黎贯煌一个人大权独揽呢?
肖向民就继续走下去。到了下班时,他突然觉得可以继续再往下走,看看下班了,他们会不会出来。因此,便又接着往下走。
下班时间都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县委县政府两边却都没有一个人下来。他突然恍然大悟地笑了:自己没有当过县委书记,不知道这官衔原来这么唬人。自己在这里走着,竟然把所有人都吓得不敢下来。
肖向民放下心来了:既然只是怕自己,那也就是说湖海县并不是黎贯煌一言堂的地方。那么,你黎贯煌要跟我玩手段,要给我下马威,要蔑视我忽悠我,那我就来好好陪你玩一下。
一个计划在肖向民的脑子里慢慢地形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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