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给他的亲信写来的,信中说各国气象学家经过精密的研究和调查,发现地球周围的保护磁场已经在慢慢恢复,少则一两年,多则五六年就能恢复到以前的水平。还有国家已经在秘密商量定新都的事,估计会在江夏和长安之间二选一,让他务必做好准备工作,待时机成熟时就可返回了。
这是个好消息,倪行健没有隐瞒,直接把信里所写的有关磁场恢复时间的消息告诉了容家和江有柱。
人人都有亲戚朋友,亲戚朋友也有亲戚朋友,于是一传十,十传百,这个消息在村里以极快的速度蔓延开来,不用半个月,连镇上的人都知道了。
相比大家的开心,常婕君倒是有点闷闷不乐,嘀咕了一句“我可能等不到那时候了”就去睡觉了。
常婕君的心情大家都能理解,但是一个个都不知道怎么劝说她才好。
年后,常婕君的身体越来越差,一个小感冒都要好久才好。哪怕没有感冒,整个人都恹恹地,做什么都提不起劲来。睡眠质量也一天比一天差,整宿睡不着已经是常有的事。
古季生和江新华江新国好好地谈了一次,告诉他们要准备老嫂子的后事了,因为是大限要到了,药石已经无效了。
江新华两兄弟虽然早有预感,只是这猛得一下听到,心里还是痛得像刀绞一样。
那几天,江家众人时时处于惶恐之中。李梅花生怕婆婆会在半夜无声无息地离去,赶忙搬了过来,陪着婆婆一起睡。
儿孙们的反应,常婕君都看在眼里,满是欣慰。
这天傍晚,常婕君胃口特别好,居然吃了小半碗米饭,还喝了一小碗汤。汤是西湖牛肉羹,李梅花在闲聊时听婆婆说过这道汤,于是找来了菜谱,一次一次的尝试,终于做出来了。
饭后,常婕君把江芷喊进房屋里,看那架势,好像是有重要的事情交待。
江芷心里咯噔一下,很是恐慌,真想逃了出去,好像只要不听奶奶说话,奶奶就能永远地活下去一样。
“你难道没感觉到走路顺了一点?”没等江芷坐正,常婕君冷不仃扔了个“大炸弹”出来。
“什么?”江芷猛地提高音量,话音还未落,人就在地上胡乱走动了。好像真没以前那么瘸了,走起路来也舒服些了。“奶奶,好像是真的。”江芷都快笑傻了。看到常婕君在揉额头,连忙跑了过来,爬上炕床,帮着常婕君揉,“奶奶,这力度怎么样?要不要再轻点。”
“不用揉了,奶□□不疼。”常婕君拉着江芷的手,微微叹气道:“你这孩子,自己腿好没好都不知道,你这样,奶奶怎么放心离开呢?”
“所以奶奶要永远陪着我。”
“你呀!”常婕君伸出食指,戳了戳江芷的头,“好了,我们说正经事吧。”
“嗯。”江芷连忙正襟危坐,一副好学生的样子。
“我以前不是说过自从你得到空间以后,老是不停的受伤吗?”常婕君小声地说着。
“嗯,我听你说过,这和我的腿也有关系?因为空间消失了,我的腿也会慢慢地自我恢复,然后变成正常人一样?”江芷
不是个笨人,经常婕君这么一说,就想到了。
常婕君点点头,“我认为是这样的,事实也证明是这样的,所以这空间没了就没了吧,只要家人健康平安就行。”
“我的能力不够,但我偏偏得到了不是我能力范围内的东西,为运行空间的正常运作,我付出了健康为代价。它现在消失了,把我所消耗掉的运道还回来了,所以我就能拥有健康完整的身体了,是这样吧?”
“我想应该是这样的。”常婕君认真地点头。
最后是怎么睡着的,江芷都忘记了。只记得这一夜,奶奶说了她和爷爷的恋爱过程,也说了大伯和爸爸小时候的糗事。在她睡意朦胧时,好像还听到奶奶在唱桃夭,唱得格外凄婉和动听。
这夜后的第二天,常婕君就陷入昏迷,怎么喊也喊不醒了,只是在大家哭时,她眼角也会跟着流眼泪。如此熬了一天,终于在第三天上午离开了人世,享年八十五岁。
江新华江新国遵照常婕君事先立好的遗嘱,把她和江哲之埋葬在一起,也算是生不同时,死亦同穴了。
这一次换江芷带着小白小黑时不时上山陪爷爷奶奶大伯母了,两只狗儿也越发懂事了,每次上山都紧紧地跟在江芷身边,寸步不离。
直到几个月后,林圆怀孕了,一个新生命的到来冲淡了江家众人面上的悲伤。
不管怎么样,生活还是要继续下去的。不管是为了自己家人,还是那些离开的人。若是因思念他们而自暴自弃,这样死后都会无颜面对他们的。江芷和大家一样,把伤痛埋到心底最深处,用笑容面对生活,面对灾难。
常婕君去世后的第一年,江林生世,他是江澈和林圆的第一个孩子。同年,各大深海海床爆发十二级大地震,沿海各国均遭受特大海啸,经大致估算,因海啸而丧生的人足有上千万。猴子国因此次海啸成为昨日烟云,所有的领土都成了海平面。猴子国企图向华国求救,被华国以自身难保为由拒绝了。
华国沿海受灾同样很严重,湾湾侥幸躲过上次的地震,没能逃过这次的灭顶之灾。同猴子国一样,化作汪洋大海,成了一片海平面。
包邮区和两广等省份面积缩小一大半,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彻底化作历史名词。
这次灾难来得太过突然,各国政府都没有提前做好准备,死伤尤为惨烈。海啸之后,华国政府发动召集令,召集有志人士加入政府救援队,赶往灾区搜寻幸存者。
虽然灾难离江芷身居的小山村很远,海啸带来的威力也只给村里降了三天三夜的暴雨,但村里有不少年轻人踊跃报名,纷纷加入救援队。今天我救他人,来日他人救我,这是大家嘴头上说得最多的话。遭遇灾难时,还不知互相协助,那才是真正的末世。
算上宋勇,江家一共去了5个壮小伙。江湖和游安最先报名,因为他们是医生,去灾区会比其他人发挥的作用更大。王刚小朋友也不甘示弱,偷偷到江有柱那报名,被江西送了回来,原因是没满十八岁的小家伙还未成年,不能去给大人们添乱。
江芷其实也想前往灾区去的,但她提都没提。江澈不顾林圆才出月子也参加了报名,好在林圆是支持他的,这才没引发家庭矛盾。他们出去后,家里就剩下老的少的,江芷自觉承担起照顾的职责,稳定后方和奔往“前线”一样重要。
组织人手到出发,大家只用了半天时间。在这多耽搁一分钟,灾区可能就有一人死去。带队的是倪行健和石刚,他们带着了一半人手,加上村里的有志青年们,一行人浩浩荡荡奔往山外,孙南海也是其中之一。王红玉哭也哭过,闹也闹过,还是没能阻止孙海南。
等待的日子格外难熬,收音机成了最俏的生活必须品,老老少少都守在收音机面前,听着里面播报的救援进展。
江林会翻身的时候,他们带着一身疲惫像个野人一样,风尘仆仆地回来了。去的时候是50个人,回来的时候只有43个,有7个人永远地留在了有着咸湿海风的地方。江家几人运气不错,没有瘸胳膊少腿,也没有人没回来,只是一个个都带着伤。
第二年,江芷和孙南,江湖和游安一起举行了婚礼。虽然华国曾经的法律并不允许同性结婚,但他们不在乎那个章,只要两人能在一起,能得到全家和全村人的祝福,那就够了。经历过生死同舟,村里人看淡很多事,不再为必须和异性结合在一起而忿不平。他们结婚时,村里所有人都过来喝了喜酒,对他们报以真挚的祝福。
还有件喜事是王珊怀孕了,生下一可爱的女儿,名字和曾经的女儿一样,都叫囡囡。
这一年,除了已很平常的地震洪涝干旱外,强烈的太阳光又重卷而来,华国人又过上了躲太阳的夜猫子生活。习惯是个很可怕的东西,就像以前习惯了白与黑一样,现在过着黑与黑的生活,大伙们都在努力适应着,在艰苦的环境里开着玩笑,找着乐趣,积极又乐观的过着每一天。
第三年,阿三国爆发疫病,该病传染速度快,传染率高,从染病到死亡只有短短48小时。华国政府在万难之中抽出兵力封锁本国边境,拒绝阿三国难民进入。
遥远的大洋洲,m国龙卷风频频袭击,紧接着黄石火山爆发,国政府已经无力救助本国民众,只好向世界各国求助。华国出于人道主义,接受了许多该国的高级技术人才。至于其他人,华国代理总统表示心有余力不足。
这一年,华国进行了灾难后第一次征兵,报名人数超过政府预料。在灾难面前,华国民众深刻意识到有国才有家,国家是需要每个人尽力去保护的。当兵不是为自己当的,是为保护这个风雨飘摇的国度,也是为保护所爱的人而当的。
征求江家和王家人同意后,王刚参加了报名,经历了一系列测试和考核后,成为一名光荣的新兵蛋子。
第四年,江芷腿脚完全恢复正常,终于摆脱了瘸子这个称号,该年江澈成了两个孩子的父亲。江湖游安领养了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终于有人叫他们爸爸了。
这一年,干旱席卷整个地球,水成了最宝贵的资源,无数人因缺水而死。三山村涌来几百难民抢劫虐杀,倪行健和容城带领全村人拼死抵抗,终于把披着难民外衣的歹徒消灭。江有柱在这次战斗中受重伤,拖了半个月后去世。江西成了三山村新村长,一是因为他有能力,二是大家为感激江有柱对村里的付出。
粮食最为紧缺的时候,江澈“无意”找个一堆满物资的山洞,里面还有一口泉眼。靠着山洞里的物资,泉眼和仙人湖的水,全村人相互扶持着渡过了最为艰难的几个月。
此时,因为各种灾祸,两村出生人口比去世人口少得多,两村合并为一个村,江西为村长,王大炮是副村长。
第五年,干旱延续到夏天后,瓢泼大雨持续了一个月,华国各地水坝因负荷过重,陆续决堤。沿河淹没的田地无数,好在自暴雨起,政府就派人通知了有水坝和大型水库的地区,大部分人口都进行了转移,避免了更大的损失。这一年,终于有了秋天,一年不再是两个季节。
第六年,气候慢慢好转,勉强能算得上是风调雨顺。华国人民纷纷走出家门,在田里地里,包括城市曾经的绿化带,废墟里刨出一块块能种东西的地方,种下了对美好生活的期盼。
除了依靠有经验的人口口相传外,政府还安排了不少农业专家在广播里指导民众如何种田。除了寥寥几个地区通电外,全国大部分地方还处于无电状态。一时间,农民成了最高大上的职业。
第八年,华国代理总统在电视里宣布末世已结束,新的首都将在曾经的古都长安拔地而起,总统选举即将展开,只要有信心能给大家带来美好生活的华国人都可以报名参加,新的元年已经到来。
在这一刻,全世界所有幸存的人们涌向街头,用欢笑和喜悦迎接着新元年的到来。那些欢笑和对未来的憧憬慢慢地都转变为痛哭,为这一天的到来,大家都付出了所有的血泪,每个人都有亲人或者爱人离去,越是开怀的时候越是怀念着他们。
末世已经结束,倪行健和容家也将要告别生活了十来年的小村落,他们的目标是新都长安。就像常婕君当年所说的,他们只是村里的过客,只要休息好了,就会踏上归程,只有权利和地位才是他们最终的归宿。
临行前,倪行健问林圆,要不要和他一起去长安。林圆看着和两孩子嬉闹的江澈,笑得摇头,“我的孩子老公还有家人都在这,我哪也不去。”
石刚选择了追随倪行健而去,这是他这些年来动力,因为他的家人还在远处等着他。陈家国选择了留下,因为他和林圆一样,他的老婆孩子都在这里。
对于倪行健一行人的离去,江西问过倪行健一个问题:若有天,你站到了最高的位置,你会怎么做?
倪行健摇头:我不知道,若真有这第一天,我会竭我所能去做一切事,为子孙后代创造一个好的生存环境。
走的前一天晚上,容久治来到江家,和江新华两兄弟长谈了次,所说的内容无人知道。江芷只知道他们走出来时,眼睛都是微红的,好像是哭过。
在这一年,不属于村里的人走了,属于村里的人也走了。江河带着老婆孩子岳父岳母奔往粤省,吕宋和杨慧林想家,想家乡的亲人了,他们想回去看看。若人还在,好好的聚一聚,人若不在了,总要去祭拜的。
某一天,孙南海陪着江芷带着小白小黑来看望山上的爷爷奶奶和大伯母。江芷蹲在墓碑前和他们絮絮叨叨地说着村里最近发生的事,一说就忘了时间,孙南海忍不住开始提醒,“小芷,快起来吧,地上凉,不要蹲久了。”
“知道了,别催我,等我告个别再起来。”抬头和孙南海说完,江芷低下头,对着墓碑念叨着:“爷爷奶奶,还有大伯母,我改天再来陪你们。”
可能是蹲久了,江芷一起身就觉得眼前一黑。好在有孙南海在身边,“你看你,就是不知道照顾自己,就算不照顾自己,总要顾及下肚里的孩子吧。二哥可是说了,你是高龄产妇,万事都要小心点,可不能胡来。”
“谁胡来了,小白小黑,快过来,我们要回家了。”江芷懒得和他多罗嗦,每次一说到这个问题,他就长篇大论,让人听了就头疼。
听到江芷的呼叫声,小白小黑慢吞吞地走了过来。它们已经是高龄狗狗了,做什么都是慢悠悠地,想快也快不起来了。
孙海南一边小心地扶着老婆一边说:“听说现在长安修建的可漂亮了,以前那些古迹都进行了保护性维修,等你生完后,我们带着爸妈爸爸一起去长安玩。去了长安后,我们可以去粤省看大哥他们。看完大哥大嫂后,还可以顺路再到省城去玩一玩,去看看你那两个朋友,你说好不好?”
江芷非常喜欢这个提议,若不是肚里多了个球,她老早就想去玩了。“当然要去,倪行健和容城这两家伙可没少蹭我们的吃喝,我们总要把本钱蹭回来才行吧。还有什么我那两朋友啊,都和你说了好多次了,是叫崔俊材和柳絮。”
“那好,我待会就去给他们打电话。”
“还早着呢,你急什么?”
“老婆的事都是大事,当然要着急才行。”
“别贫了,我在这等你,你先把它们抱过去再来扶我吧。”眼前的这个斜坡,换做当年,小白它们一个跳跃就过去了,可如今它们已经需要主人抱着过了,时间真是个残酷的东西。
“不行,我先抱你过去,之后再来抱它们。”孙南海坚持事事以老婆为先。
“那快过来啊,磨蹭什么呢?”
“哎,就来。”虽然被老婆呛,孙南海还是笑开了花。
看着孙南海忙前忙后的身影,回想起过去的那些年,江芷感慨万千。婚后第二年,经古季生和江湖他们一致诊断认为不孕。孙海南一个人抵抗着来自他父母的压力,一如既往地维护着照顾着江芷,没让她受半点委屈。冲着这一点,江芷就觉得自己很幸福。
“好了吗?”
“来了来了,你站着别动,我马上就来。”小白小黑现在是又老又胖,孙南海忙得一身是汗,还不忘叮嘱自家夫人。
等孙南海刚把小黑放下,江芷主动牵起孙南海的手。
“哎,老婆,咱们的孩子小名叫什么好呢?”
“元年出生,那就叫元元吧。”
“元元这名字好听,我喜欢。那元元他妈,要不要元元他爸背你回家啊?”
“不要,我好像闻到桂花糕的味道了,好想吃啊!”
“想吃这个没问题,一回家我马上就做。”
两人两狗迎着夕阳,踏上回家吃桂花糕的路。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