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为着哄武婕妤,李恒也耐着性子问了一句:“如何个欺负法?”
武婕妤依然嘟着嘴撒娇弄痴,“是那汾州知州不识趣,非要说妾的阿爷贪了什么钱帛,妾的阿爷一向清廉得很,怎可能做贪赃枉法之事?”
既然是知州所为,自然是要有真凭实据才能抓人,而且那汾州知州,他也是有些印象的,是元和年间的一个进士,当年先帝殿试的时候钦点的探花,据说为人刚正不阿,是个不畏权贵的硬骨头。后来的几次考评都是甲级,这才一路升官做到知州的。
身为知州,随意拿下三品婕妤的外戚,也不是轻易能做到的,恐怕涉及甚广,不好轻易应下。李恒笑着抚她的背脊,“爱妃莫恼,明儿早朝的时候,朕去问问吏部就知道了。若没有,朕自然要还你阿爷的清白。但若真有什么龌龊,也得秉公办事才行。”
武婕妤对这个答案表示不满意,她身为陛下的宠妃,陛下竟吝啬到一句“朕不会让你的家人受委屈”都不肯说么?她这么一想,一时又泪盈于睫:“妾小的时候,所有的儿女中,阿爷最宠溺的就是妾,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先可着妾一个人……”
李恒皱了皱眉头,对于他来说,他一辈子也忘不了这个皇位是怎么得来的,这是他心里无法言说的苦闷,这愧疚使他不愿提起,也不愿听任何人说父亲。而且,这样的哭诉,日子久了当真有些乏味。
他放开抱着武婕妤的手,站起身来,在屋里踱了几步,带着几分烦躁,“朝堂上的事,自有人会去处理,你在这后宫之中陪着朕就够了,想那么多作甚?”
武婕妤不依,眉尖轻蹙,两串泪珠子就掉了下来,“可妾此时忧心忡忡,又怎么能有心思服侍得好陛下?”
他宠她,是因为她简单,容易满足。可一旦她的胃口开始变大,开始慢慢有了野心,企图去干预更多,他慢慢的给不起了,他就不愿意再给。
李恒听见她这样的话,心里忽然升起一丝无名怒火,“你若是服侍不了,那朕今儿就先去别的地方,找能服侍的人来服侍,等你想明白了,再来侍寝罢!”
他说完,也没有再回头看一眼武婕妤,拂袖而去。武婕妤气急,冲到门口,眼睁睁地看着他好像是往望云楼去了。
印象中,陛下对她一直是有求必应,可今儿到底是怎么了,陛下竟也对她发火?
武婕妤心中烦闷无比,带着铃兰和另外两个小宫女,往太液池边的花圃去散步。
天色有些晚了,铃兰觉着有些不妥,劝道:“婕妤还是明日再出去罢,这么晚了……”
武婕妤在李恒身上受了委屈,正无处发泄,没好气地呛了回去:“晚了又如何,本宫乐意,难道在这宫里还有人敢对本宫怎么样不成?”
铃兰没敢说话。
她的这位主子,未免也太自信了。这大明宫,到底还不姓武呢,蓬莱殿的那一位迟迟没动手,说不定哪一天就会一招致命。就算不动刀动枪,这宫里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弄死一个妃嫔,有一万种办法。
铃兰心里觉得害怕,于是找了个由头不出去,“婕妤娘娘,奴婢方才……方才有些不舒服,可能有点拉肚子……”
“罢了罢了,就知道你这蹄子自己想躲懒,进去罢。”武婕妤看了她一眼,指了指披帛示意小宫女替她披上,带着另外两个小宫女往太液池边走去。
正是春末夏初,太液池的夜晚凉风习习,夹着些沁人心脾的草木芬芳。湖边有小径,用青石板铺就,走上去令人心旷神怡。
武婕妤肩上的披帛被夜风吹起,她深吸一口混合着花香和湖面水汽的空气,心情总算是暂时舒畅了一点。
夜色还不算太浓,月光静静地泻下来,倒也看得清楚。她嫌灯笼的烟火气太重坏了花香,也没打灯笼。走了不远,无意中往前一看,只见前面四五步远的地方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她站住,定睛一看,吓得倒吸了一口冷气:蛇!
三四条青绿色的蛇,身上有深色斑纹,脖子上却是一段红色,武婕妤认得这是虎斑游蛇,是一种常见的毒蛇。
她最怕蛇了,小的时候家中有一个姨娘就是因为在后园里被毒蛇咬伤,叫了郎中来医治,结果在榻上躺了七八天,还是不治身亡了。这件事给她的童年曾经留下过阴影,以致于她比寻常人更害怕那一类冷血爬行动物。
她惊恐地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