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 隐居番外（上）（2/2）
作者：翊承
在下达了过继皇嗣的诏书后，她亲眼看见高纬冷冷地望了陆令萱一眼。
眼神中没有丝毫温和与儿辈对长辈的依恋，有的只是冷淡和些许厌恶。
看来高纬和他乳母之间的感情并不如传闻中那般和睦融洽。
之后的日子里，冯小怜冷眼旁观齐宫里的波谲云诡的形势。
斛律皇后产下公主不久，斛律家族就被高纬以谋逆为由，下令族灭。
斛律家族灭族一个月后，斛律皇后被废为庶人，敕令出家为尼。
皇子高恒被送回穆夫人身边，公主由高纬亲自抚养。
也是自那时起，皇帝身边的新人开始接连不断地出现，其中最得宠的是大小曹氏这对姐妹。
不过令人纳闷的是，尽管新人纷至沓来，但皇帝依旧只有一双儿女。
而令冯小怜郁结的是，皇帝对她依然是熟视无睹的态度，当时她已经被穆宁雪提拔为近身侍女，可皇帝还是连余光都不曾落到她身上。
她心知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便想从高纬的爱好方面入手。
某次，她替穆宁雪送药膳给高纬，当时正好是小曹昭仪陪侍君侧，怀中抱着胡琵琶，似乎是在调整琵琶弦。
一听闻药膳是穆娥英送来的，她立马抬起头，轻笑道：“娥英真是关心陛下，陛下和我来到蓬莱池不到一刻，娥英的药膳就送来了。”
然而皇帝没有理会她的话，反而说道：“你要是把这些心思放到帮朕谱曲上，新曲说不定早就完成了。”
小曹昭仪见皇帝全然不将刚才的话放在心上，依然把心思全放在新曲上，不由得蹙眉撇嘴，挥手命令冯小怜等宫人退下。
随后询问了皇帝寝宫的宫人，冯小怜才知道皇帝和冯昭仪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皇帝近来正在谱写新曲，但作为皇帝音律伙伴的小曹昭仪，却无法与皇帝合奏新曲，更别说帮助皇帝改良乐谱。
冯小怜心念一动，觉得这是一个绝佳机会，便自那日起，在每日的当差结束后，前往畅音阁练习胡琵琶。
在她专心致志练习胡琵琶期间，齐宫诞生了一位新的皇后。
不过不是穆宁雪，而是胡太后的亲侄女，胡长仁长女，皇帝的表姊——胡卿羽。
令人略显吃惊的是，胡卿羽的相貌极似其姑胡太后。
遥遥望见二人，不熟悉胡太后的人，根本无法分清谁是胡太后，谁是胡卿羽。
这位美人是在一次宫中家宴中，被胡太后送到皇帝面前的。
冯小怜那个时候，恰好站在陆令萱的后方，清晰听到陆令萱咬牙切齿的声音：“这究竟是将姊姊送给弟弟，还是将自己送给儿子！”
穆宁雪忙道：“太姬慎言！”
皇帝看起来很喜欢这位美人表姊，立刻下诏册封其为皇后，择日举行立后典礼。
陆令萱的神色霎时一暗，自斛律皇后被废后，她就一直劝说高纬立穆宁雪为新任皇后，但没料到，受益者居然会是中途出现的胡卿羽。
然而胡皇后入宫后，并没有舒心多久，皇帝痴迷音律，可偏偏胡皇后对于音律乐器只能算是一知半解。
是以胡皇后入宫的次月，皇帝便不再亲近她。
之后不知道胡皇后因为什么惹怒了胡太后，被胡太后亲自下旨废为庶人。
皇帝当时正好不在宫中，回宫得知此事，登时大怒，可碍于孝道，他非但不能接回被送到寺庙的胡皇后，更不能为此事与母亲争辩，只能借故杀了几个太后的亲信。
皇帝与太后的关系因此事再次降到冰点，陆太姬趁机建议皇帝重新册立皇后，穆宁雪也终于在当年的二月，坐上了皇后宝座。
但冯小怜却知道胡皇后被废之事，与陆太姬有脱不开的干系。
因为陆令萱曾数次当着她们近身侍女的面，对着穆皇后洋洋得意地说，若无她，穆皇后安能登上后位，又嘲讽胡太后做贼心虚，才会被自己利用。
不过她也知道穆皇后即使是登上了后位，也再难复宠，想要打压已经逐渐不把她放在眼里的曹氏姐妹，她只能培养新人。
挑来挑去，她最终挑中了冯小怜。
冯小怜虽然心中大喜，但面上还是装出了一副为难彷徨的样子：“陛下对奴婢一向是冷冷淡淡的态度，奴婢只怕即便是去了陛下身边，也会辜负了太姬。”
陆令萱胸有成竹道：“只要你精通音律，那就大有机会。”
她正是偶然间看到了冯小怜卓越的音律才能，才决定以冯小怜为新人人选。
但她不知道的是，那次所谓的“偶然所见”不过是冯小怜精心设计的成果。
陆令萱向来做事迅速，冯小怜被她选中后仅过两个月，陆令萱就指使穆皇后把她带到了皇帝面前。
当日正是皇帝二十周岁的生辰，也是当年的端午日，因此冯小怜这个生辰礼物又被冠上了“续命”的名头。
所幸冯小怜之前的努力没有白费，对于音律的兴趣远甚于美人的皇帝很轻易地就被她吸引，封其为弘德夫人。
这是穆皇后之前的封位，可冯小怜与当初的穆皇后，待遇可谓天差地别。
皇帝似乎只当她是音律伙伴，每次相处都极其守礼，身边还伴着众多宫人与内侍。
而夜间与白日也是相差无几，皇帝偶尔留宿，也从不碰她。
皇帝与她的亲密程度甚至不如小曹昭仪，即便冯小怜比小曹昭仪美上太多。
冯小怜对此始料未及，也异常失落。
她心中的骄傲和少年意气最终促使她做出了在一次皇帝快离开时，拉住皇帝的举动。
其他人被这一举动吓得不轻，皇帝倒是没有动怒，只是蹙眉问：“这是要干什么？”
冯小怜却抬头直视他，不答反问：“陛下，您不喜欢我吗？”
说这话时，她的那双眼睛格外明亮，仿佛能照亮高纬的身心，使她也情不自禁地在心中惊叹冯小怜的美丽。
但真正令高纬大吃一惊的是，冯小怜之后的举动，她居然当着众人的面，吻了高纬！
回过神后，高纬脸上的神情刹那间有些难以言喻，马上面红耳赤地对众人命令道：“都出去！”
待殿内只剩下高纬和冯小怜后，他才满脸羞愤地训斥冯小怜：“你这是犯上！”
高纬的反应激烈到让冯小怜都不由得怀疑起自己的相貌，作为一位经历过许多美人的皇帝，就算对她做不到一见钟情，也不至于将她的主动亲近看作无礼轻薄吧？
冯小怜心中不满，紧紧攥住高纬的胳膊，再次俯身吻住高纬。
不过冯小怜毕竟没有经验，冷静下来的高纬一下子看穿了冯小怜的青涩和紧张，心中立时被激起胜负欲。
被冯小怜放开后，高纬反客为主，将她抱入怀中：“我教你怎么吻。”
高纬吻技熟练，容貌又俊秀，轻松就将少女撩拨得身体微热，冯小怜的双手也忍不住拉开高纬的衣襟，并顺势抚上高纬的肌肤。
她这时才发现，身为男子的高纬，肌肤却细腻如羊脂，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滑入高纬衣内。
高纬便在浑然不觉的情况下，被扯开了常服，就连中衣也被拉开一半。
直至放开冯小怜，高纬才意识到自己衣衫不整，急忙整理身上常服，但冯小怜已经看清了高纬光滑平坦的喉部。
冯小怜难以置信道：“陛下没有喉结？您是女子吗？！”冯小怜尽管年纪小，但分得清没有明显喉结的男子和女子的区别。
高纬瞪了她一眼，大力推开她，略显慌忙地起身，做势要走。
冯小怜猝然拉住高纬，随后用尽全力将她拉向自己，将高纬拉回原处，眸子直直望进对面蓝紫色的眸子，面上似有伤感地说：“陛下能相信其他人，为什么不愿意给我一个机会？”
高纬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解释道：“不是，只有极少数人知道这件事，因为没有多少人会像你一样胆大。。。。。。”
高纬陡然哽住余下的话，双耳泛红的同时，脸也涨得有些红。
冯小怜居然咬了她的脖子，并且还在上面用舌尖打了个转！
彼此都是成年人，高纬自然懂这是什么样的暗示。
随后发生的事情，冯小怜永远都记得。
不知是因为先前有经验的缘故，还是因为高纬本身在这件事上就很温柔。
初次行房的冯小怜，除了开头感觉到一点锐痛外，其余时刻的感受都非常良好。
结合高纬之前话中只有极少的人知道高纬的真实身份，冯小怜终于明白，为什么皇帝身边新人不断，却无一人怀孕生子。
看来小曹昭仪等人和高纬确实只有音律伙伴的关系。
想到自己是除斛律皇后、穆皇后以及教会高纬“人事”的女官外，唯一和皇帝有亲密关系的，冯小怜心中顿时有些窃喜。
而在之后的相处中，冯小怜敏锐地察觉到自己对高纬的在乎日益加深，甚至于在她身上生出了在宇文达身上都不曾有过的占有欲。
但是平心而论，高纬的确比宇文达更加惹人倾心。
高纬的天赋极高，仅凭兴趣，她就精通了多种才艺。
而她所接受的教育也是各国君王中最完整优秀的，容貌与教养更是万中挑一。
本身的性情也是温和幽默，心思更是细致灵活，与传统帝王截然不同。
就算是冯小怜也不得不承认，高纬虽然不是合格的君主，但她却是一个完美的情人，一个让冯小怜难以抗拒的人。
更重要的是，在那次以后，高纬对冯小怜明显上心了不少。
正如陆令萱所说，高纬这个皇帝，在情、欲方面，把自己活成了君子。
对于每一个和自己发生过床笫关系的女人，高纬都会自觉负起一份责任，尽力为她们安排。
因此冯小怜很快就夺得了高纬的大部分时间，并顺势引导高纬将身体送给了自己。
但冯小怜清楚知道在高纬心中，自己的信任分量仍然比不过陆令萱、
不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周国，她都必须压过陆令萱。
恰巧此时，冯小怜得到了陆令萱、胡太后与已死多年的和士开暧昧的证据，也明白了陆令萱讽刺胡太后做贼心虚是何意。
冯小怜当时已经怀孕，她自知不能通过自己让高纬知晓此事，便设计让其他人告诉高纬。
高纬对此事出奇的愤怒，甚至于超出了冯小怜的预期。
高纬下令将胡太后和陆令萱禁足于各自宫中，不准亲属探视，褫夺和士开一切追封，并将其开棺抛尸。
陆令萱的儿子，穆提婆与和士开的弟弟也被迁怒，穆提婆被夺去宰执之职，囚禁于城阳王府，和士开弟弟一家被赐自尽。
就连穆皇后和皇太子，也因此事遭受了短暂的冷遇。
那段时间，高纬每次来冯小怜宫中，都是一副倦容，最后终于忍不住，对冯小怜哭道：“对她们，我一直百依百顺，她们怎么能这么对我？！”
冯小怜于心不忍，鼓起勇气，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陛下，我在这里。”
一边说着，她一边拉着高纬的手放到自己小腹上：“日后还会有我们的孩子。”
那时的高纬异常脆弱，冯小怜的陪伴极好地安抚了她的身心，与此同时，高纬也将自己的爱情与信任彻底交给了冯小怜。
十七岁的冯小怜与二十一岁的高纬也在那一年，开始了自己姗姗来迟的初恋。
那年年末，冯小怜生下了高纬的第三个孩子，二皇子高恪。
对这个孩子，高纬可谓爱不释手，每夜都是她亲自拍哄小高恪入睡。
那个时候，宫中虽然名义上有五位皇子，一位公主，但宫中的人都知道，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实际上都是被皇帝收养的高绰之子。
高恪出生刚满三月，高绰被角抵勇士“失手”打死，高纬怜悯他的家眷无所依靠，便将高绰的妻子接到了宫中，与高俨之妻一同居于宣则宫，又将高绰的三个儿子养为己子。
所以皇帝的亲生皇子只有两位，因而宫中上下对于小高恪非常关注。
更有不少人对比了两位皇子的境遇后，猜测皇帝可能会废长立幼。
然而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斛律皇后所生的公主在那年年中，不幸夭折了。
这原本只是一桩单纯的悲剧，但陆令萱却以此大做文章。
她硬说小公主是因厌蛊之术而亡，还直言小曹昭仪寝宫的上空有厌胜之气。
陆令萱当时已经凭着和高纬多年的感情，恢复了自由身，又因为在公主病重期间，主动提议皇帝接回斛律皇后，一定程度地帮助两人缓和了关系，而让自己重新获得了高纬的信任。
皇帝当时正在处理小公主的丧事，胡太后又深居寝宫，所以在场的众人无人敢反驳陆令萱的话，只能顺从陆令萱的命令，搜查小曹昭仪寝宫。
等冯小怜赶到小曹昭仪寝宫的时候，那里已是一片狼藉。
小曹昭仪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高纬愤怒地将两枚木制小物扔到她面前。
冯小怜仔细看了一下，是两枚杨木人偶，人偶扎着铁针的胸前还写着太子和小公主的生辰八字，而且从做工上看，这不是近期才做出来的。
在宫中实施厌胜本就是大罪，更别说厌胜目标还是皇帝的太子与唯一的女儿。
小曹昭仪连连喊冤，高纬却怒吼道：“这上面的笔迹习惯都与你一式一样！你还敢喊冤！”
话音未落，愤怒到极点的高纬不顾自己的教养狠狠将小曹昭仪踢翻在地，要不是身边的人拦着，她肯定会亲手杀了小曹昭仪。
最后高纬将小曹昭仪赐死，寝宫也全部拆除。
短短几日，小曹昭仪在宫中生活过的痕迹，就被完全抹除，仿佛从未出现过这个人。
斛律皇后也在这期间离开了齐宫，这次的她对齐宫彻底没了挂念。
高纬亲自去送别她，回来时候，眼眶通红。
冯小怜心中又酸又涩，又觉得自己没有立场，毕竟自己当初就是靠着高纬的心态，获得了如今的一切。
就这样，凭借小公主夭折这件事，陆令萱再次成为宫中说一不二的太姬，其子穆提婆也被放了出来，重新成为侍中。
但母子俩的行事作风深为冯小怜不齿，冯小怜当时的心境已经发生巨变，她希望高纬和自己的儿子能得善终，故而频繁引导高纬将心思用到治国上。
可穆提婆只想着小利，重登宰执之位没多久，他就再次干起了卖官鬻爵的勾当，内宫中的陆令萱也引诱高纬玩乐。
双方的行为和意愿可谓大相径庭，自然难以和平相处。
高恪即将满两周岁的时候，高纬忽然下诏，封高恪为东平王，过继于高俨，作为他的嗣子。
这道诏书让冯小怜大惊失色，她急急忙忙去找高纬，请求她收回成命。
可高纬只是默然望着她，良久才开口：“除了这件事，你可还想与我说些什么？”
“阿纬。。。你这是何意？”“你之前的十四年，你从未与我详细说过。”高纬神情冷淡地吐出这句话。
冯小怜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冷了下来，她面色苍白地与高纬对视，嘴唇翕动多次，最终却只是说：“我之前的人生很平淡，没有值得言道之处。”
高纬的嘴角霎时泛起一个冰冷的笑：“淑妃，你回去吧。朕是不会收回旨意的。”
这是冯小怜被封为淑妃以来，高纬首次以封位称呼她，却让冯小怜如入冰窟。
她已经没了据理力争的想法，只得失魂落魄地离开。
回宫途中，她遇见了陆令萱，而陆令萱也看见了她。
擦身而过时，她听陆令萱道：“淑妃之前送了我一份大礼，我如今也算礼尚往来。希望淑妃喜欢。”
冯小怜恨得牙根紧咬，双拳紧握，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陆令萱离开。
回到宫中时，已经看不到儿子的踪影，想来已经被抱去了宣则宫。
冯小怜身心俱疲，她害怕高纬已经知道了真相，也害怕高纬只是轻易怀疑自己。
但不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足以令她难受。
高恪被过继，是她轻视陆令萱的代价。
而高纬与她离心，也是她最初的心思不纯导致的必然结果。
冯小怜只能尽量宽慰自己，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恪儿总有一天会回到自己身边。
可上天连这点希望都不肯给她。
次年春末，高恪突发疾病，哭喊着要家家，皇帝没办法，立刻命人去请冯小怜，想着能有利于高恪治病。
但父母的彻夜陪伴，对于高恪的病情来说，仍是于事无补。
次日凌晨，三岁的高恪在冯小怜怀中停止了呼吸。
作为母亲的冯小怜愣了许久，她紧紧抱住儿子逐渐变冷的身躯，仿佛一尊石像。
她的恪儿夭折了，她的恪儿已与她阴阳相隔。
冯小怜的脑子接收到了这个信息，可她的心却无法相信。
她甚至于哭不出来，她只觉得痛，五脏六腑都痛得厉害。
这是她的孩子啊！这是她用了一日一夜，失去了半条命方生下来的孩子啊！
一旁的高纬试图从她怀中抱走孩子的尸体，却被冯小怜那双满布血丝的眸子惊到止住了动作，抬起的双臂也慢慢地移开。
“怜。。。淑妃。。。把恪儿给我。”等了半晌，高纬才敢开口。
“陛下。”冯小怜抬头直视高纬，轻轻笑着：“为什么恪儿会这样？”
“恪儿身体娇弱，兼之思念母亲，才。。。”
高纬还没说完，就被冯小怜打断：“我是他的母亲，我知道他的体质，也知道他的近况。他即使是到了宣则宫，身体也依然很强健，更何况楚王妃将他照顾得很好。”高俨死后两年，被追封为楚王。
高纬梗了一下，又道：“因患了急病而夭折的孩子也不在少数。”
冯小怜冷笑反问：“一点征兆都没有的急病吗？”
高纬闻此，一时不知该作何回答，只得目送冯小怜抱着孩子的身躯离开内殿。
冯小怜一走，原先坐在脚踏上的高纬便无力地摔坐到了地上，她之前强忍下的泪现在却无法流出，哪怕她内里疼得如剜血肉。
出去时，冯小怜碰到了陆令萱，陆令萱面上悲伤地安慰冯小怜，请她节哀顺变。
然而冯小怜只是平静望着她，一字一顿道：“多谢太姬关心。您的心意如果是真的，东平王自然能感受到。”
可若是假的，我也会查出来，我不会放过任何伤害过恪儿的人，即使是高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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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神中没有丝毫温和与儿辈对长辈的依恋，有的只是冷淡和些许厌恶。
看来高纬和他乳母之间的感情并不如传闻中那般和睦融洽。
之后的日子里，冯小怜冷眼旁观齐宫里的波谲云诡的形势。
斛律皇后产下公主不久，斛律家族就被高纬以谋逆为由，下令族灭。
斛律家族灭族一个月后，斛律皇后被废为庶人，敕令出家为尼。
皇子高恒被送回穆夫人身边，公主由高纬亲自抚养。
也是自那时起，皇帝身边的新人开始接连不断地出现，其中最得宠的是大小曹氏这对姐妹。
不过令人纳闷的是，尽管新人纷至沓来，但皇帝依旧只有一双儿女。
而令冯小怜郁结的是，皇帝对她依然是熟视无睹的态度，当时她已经被穆宁雪提拔为近身侍女，可皇帝还是连余光都不曾落到她身上。
她心知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便想从高纬的爱好方面入手。
某次，她替穆宁雪送药膳给高纬，当时正好是小曹昭仪陪侍君侧，怀中抱着胡琵琶，似乎是在调整琵琶弦。
一听闻药膳是穆娥英送来的，她立马抬起头，轻笑道：“娥英真是关心陛下，陛下和我来到蓬莱池不到一刻，娥英的药膳就送来了。”
然而皇帝没有理会她的话，反而说道：“你要是把这些心思放到帮朕谱曲上，新曲说不定早就完成了。”
小曹昭仪见皇帝全然不将刚才的话放在心上，依然把心思全放在新曲上，不由得蹙眉撇嘴，挥手命令冯小怜等宫人退下。
随后询问了皇帝寝宫的宫人，冯小怜才知道皇帝和冯昭仪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皇帝近来正在谱写新曲，但作为皇帝音律伙伴的小曹昭仪，却无法与皇帝合奏新曲，更别说帮助皇帝改良乐谱。
冯小怜心念一动，觉得这是一个绝佳机会，便自那日起，在每日的当差结束后，前往畅音阁练习胡琵琶。
在她专心致志练习胡琵琶期间，齐宫诞生了一位新的皇后。
不过不是穆宁雪，而是胡太后的亲侄女，胡长仁长女，皇帝的表姊——胡卿羽。
令人略显吃惊的是，胡卿羽的相貌极似其姑胡太后。
遥遥望见二人，不熟悉胡太后的人，根本无法分清谁是胡太后，谁是胡卿羽。
这位美人是在一次宫中家宴中，被胡太后送到皇帝面前的。
冯小怜那个时候，恰好站在陆令萱的后方，清晰听到陆令萱咬牙切齿的声音：“这究竟是将姊姊送给弟弟，还是将自己送给儿子！”
穆宁雪忙道：“太姬慎言！”
皇帝看起来很喜欢这位美人表姊，立刻下诏册封其为皇后，择日举行立后典礼。
陆令萱的神色霎时一暗，自斛律皇后被废后，她就一直劝说高纬立穆宁雪为新任皇后，但没料到，受益者居然会是中途出现的胡卿羽。
然而胡皇后入宫后，并没有舒心多久，皇帝痴迷音律，可偏偏胡皇后对于音律乐器只能算是一知半解。
是以胡皇后入宫的次月，皇帝便不再亲近她。
之后不知道胡皇后因为什么惹怒了胡太后，被胡太后亲自下旨废为庶人。
皇帝当时正好不在宫中，回宫得知此事，登时大怒，可碍于孝道，他非但不能接回被送到寺庙的胡皇后，更不能为此事与母亲争辩，只能借故杀了几个太后的亲信。
皇帝与太后的关系因此事再次降到冰点，陆太姬趁机建议皇帝重新册立皇后，穆宁雪也终于在当年的二月，坐上了皇后宝座。
但冯小怜却知道胡皇后被废之事，与陆太姬有脱不开的干系。
因为陆令萱曾数次当着她们近身侍女的面，对着穆皇后洋洋得意地说，若无她，穆皇后安能登上后位，又嘲讽胡太后做贼心虚，才会被自己利用。
不过她也知道穆皇后即使是登上了后位，也再难复宠，想要打压已经逐渐不把她放在眼里的曹氏姐妹，她只能培养新人。
挑来挑去，她最终挑中了冯小怜。
冯小怜虽然心中大喜，但面上还是装出了一副为难彷徨的样子：“陛下对奴婢一向是冷冷淡淡的态度，奴婢只怕即便是去了陛下身边，也会辜负了太姬。”
陆令萱胸有成竹道：“只要你精通音律，那就大有机会。”
她正是偶然间看到了冯小怜卓越的音律才能，才决定以冯小怜为新人人选。
但她不知道的是，那次所谓的“偶然所见”不过是冯小怜精心设计的成果。
陆令萱向来做事迅速，冯小怜被她选中后仅过两个月，陆令萱就指使穆皇后把她带到了皇帝面前。
当日正是皇帝二十周岁的生辰，也是当年的端午日，因此冯小怜这个生辰礼物又被冠上了“续命”的名头。
所幸冯小怜之前的努力没有白费，对于音律的兴趣远甚于美人的皇帝很轻易地就被她吸引，封其为弘德夫人。
这是穆皇后之前的封位，可冯小怜与当初的穆皇后，待遇可谓天差地别。
皇帝似乎只当她是音律伙伴，每次相处都极其守礼，身边还伴着众多宫人与内侍。
而夜间与白日也是相差无几，皇帝偶尔留宿，也从不碰她。
皇帝与她的亲密程度甚至不如小曹昭仪，即便冯小怜比小曹昭仪美上太多。
冯小怜对此始料未及，也异常失落。
她心中的骄傲和少年意气最终促使她做出了在一次皇帝快离开时，拉住皇帝的举动。
其他人被这一举动吓得不轻，皇帝倒是没有动怒，只是蹙眉问：“这是要干什么？”
冯小怜却抬头直视他，不答反问：“陛下，您不喜欢我吗？”
说这话时，她的那双眼睛格外明亮，仿佛能照亮高纬的身心，使她也情不自禁地在心中惊叹冯小怜的美丽。
但真正令高纬大吃一惊的是，冯小怜之后的举动，她居然当着众人的面，吻了高纬！
回过神后，高纬脸上的神情刹那间有些难以言喻，马上面红耳赤地对众人命令道：“都出去！”
待殿内只剩下高纬和冯小怜后，他才满脸羞愤地训斥冯小怜：“你这是犯上！”
高纬的反应激烈到让冯小怜都不由得怀疑起自己的相貌，作为一位经历过许多美人的皇帝，就算对她做不到一见钟情，也不至于将她的主动亲近看作无礼轻薄吧？
冯小怜心中不满，紧紧攥住高纬的胳膊，再次俯身吻住高纬。
不过冯小怜毕竟没有经验，冷静下来的高纬一下子看穿了冯小怜的青涩和紧张，心中立时被激起胜负欲。
被冯小怜放开后，高纬反客为主，将她抱入怀中：“我教你怎么吻。”
高纬吻技熟练，容貌又俊秀，轻松就将少女撩拨得身体微热，冯小怜的双手也忍不住拉开高纬的衣襟，并顺势抚上高纬的肌肤。
她这时才发现，身为男子的高纬，肌肤却细腻如羊脂，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滑入高纬衣内。
高纬便在浑然不觉的情况下，被扯开了常服，就连中衣也被拉开一半。
直至放开冯小怜，高纬才意识到自己衣衫不整，急忙整理身上常服，但冯小怜已经看清了高纬光滑平坦的喉部。
冯小怜难以置信道：“陛下没有喉结？您是女子吗？！”冯小怜尽管年纪小，但分得清没有明显喉结的男子和女子的区别。
高纬瞪了她一眼，大力推开她，略显慌忙地起身，做势要走。
冯小怜猝然拉住高纬，随后用尽全力将她拉向自己，将高纬拉回原处，眸子直直望进对面蓝紫色的眸子，面上似有伤感地说：“陛下能相信其他人，为什么不愿意给我一个机会？”
高纬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解释道：“不是，只有极少数人知道这件事，因为没有多少人会像你一样胆大。。。。。。”
高纬陡然哽住余下的话，双耳泛红的同时，脸也涨得有些红。
冯小怜居然咬了她的脖子，并且还在上面用舌尖打了个转！
彼此都是成年人，高纬自然懂这是什么样的暗示。
随后发生的事情，冯小怜永远都记得。
不知是因为先前有经验的缘故，还是因为高纬本身在这件事上就很温柔。
初次行房的冯小怜，除了开头感觉到一点锐痛外，其余时刻的感受都非常良好。
结合高纬之前话中只有极少的人知道高纬的真实身份，冯小怜终于明白，为什么皇帝身边新人不断，却无一人怀孕生子。
看来小曹昭仪等人和高纬确实只有音律伙伴的关系。
想到自己是除斛律皇后、穆皇后以及教会高纬“人事”的女官外，唯一和皇帝有亲密关系的，冯小怜心中顿时有些窃喜。
而在之后的相处中，冯小怜敏锐地察觉到自己对高纬的在乎日益加深，甚至于在她身上生出了在宇文达身上都不曾有过的占有欲。
但是平心而论，高纬的确比宇文达更加惹人倾心。
高纬的天赋极高，仅凭兴趣，她就精通了多种才艺。
而她所接受的教育也是各国君王中最完整优秀的，容貌与教养更是万中挑一。
本身的性情也是温和幽默，心思更是细致灵活，与传统帝王截然不同。
就算是冯小怜也不得不承认，高纬虽然不是合格的君主，但她却是一个完美的情人，一个让冯小怜难以抗拒的人。
更重要的是，在那次以后，高纬对冯小怜明显上心了不少。
正如陆令萱所说，高纬这个皇帝，在情、欲方面，把自己活成了君子。
对于每一个和自己发生过床笫关系的女人，高纬都会自觉负起一份责任，尽力为她们安排。
因此冯小怜很快就夺得了高纬的大部分时间，并顺势引导高纬将身体送给了自己。
但冯小怜清楚知道在高纬心中，自己的信任分量仍然比不过陆令萱、
不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周国，她都必须压过陆令萱。
恰巧此时，冯小怜得到了陆令萱、胡太后与已死多年的和士开暧昧的证据，也明白了陆令萱讽刺胡太后做贼心虚是何意。
冯小怜当时已经怀孕，她自知不能通过自己让高纬知晓此事，便设计让其他人告诉高纬。
高纬对此事出奇的愤怒，甚至于超出了冯小怜的预期。
高纬下令将胡太后和陆令萱禁足于各自宫中，不准亲属探视，褫夺和士开一切追封，并将其开棺抛尸。
陆令萱的儿子，穆提婆与和士开的弟弟也被迁怒，穆提婆被夺去宰执之职，囚禁于城阳王府，和士开弟弟一家被赐自尽。
就连穆皇后和皇太子，也因此事遭受了短暂的冷遇。
那段时间，高纬每次来冯小怜宫中，都是一副倦容，最后终于忍不住，对冯小怜哭道：“对她们，我一直百依百顺，她们怎么能这么对我？！”
冯小怜于心不忍，鼓起勇气，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陛下，我在这里。”
一边说着，她一边拉着高纬的手放到自己小腹上：“日后还会有我们的孩子。”
那时的高纬异常脆弱，冯小怜的陪伴极好地安抚了她的身心，与此同时，高纬也将自己的爱情与信任彻底交给了冯小怜。
十七岁的冯小怜与二十一岁的高纬也在那一年，开始了自己姗姗来迟的初恋。
那年年末，冯小怜生下了高纬的第三个孩子，二皇子高恪。
对这个孩子，高纬可谓爱不释手，每夜都是她亲自拍哄小高恪入睡。
那个时候，宫中虽然名义上有五位皇子，一位公主，但宫中的人都知道，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实际上都是被皇帝收养的高绰之子。
高恪出生刚满三月，高绰被角抵勇士“失手”打死，高纬怜悯他的家眷无所依靠，便将高绰的妻子接到了宫中，与高俨之妻一同居于宣则宫，又将高绰的三个儿子养为己子。
所以皇帝的亲生皇子只有两位，因而宫中上下对于小高恪非常关注。
更有不少人对比了两位皇子的境遇后，猜测皇帝可能会废长立幼。
然而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斛律皇后所生的公主在那年年中，不幸夭折了。
这原本只是一桩单纯的悲剧，但陆令萱却以此大做文章。
她硬说小公主是因厌蛊之术而亡，还直言小曹昭仪寝宫的上空有厌胜之气。
陆令萱当时已经凭着和高纬多年的感情，恢复了自由身，又因为在公主病重期间，主动提议皇帝接回斛律皇后，一定程度地帮助两人缓和了关系，而让自己重新获得了高纬的信任。
皇帝当时正在处理小公主的丧事，胡太后又深居寝宫，所以在场的众人无人敢反驳陆令萱的话，只能顺从陆令萱的命令，搜查小曹昭仪寝宫。
等冯小怜赶到小曹昭仪寝宫的时候，那里已是一片狼藉。
小曹昭仪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高纬愤怒地将两枚木制小物扔到她面前。
冯小怜仔细看了一下，是两枚杨木人偶，人偶扎着铁针的胸前还写着太子和小公主的生辰八字，而且从做工上看，这不是近期才做出来的。
在宫中实施厌胜本就是大罪，更别说厌胜目标还是皇帝的太子与唯一的女儿。
小曹昭仪连连喊冤，高纬却怒吼道：“这上面的笔迹习惯都与你一式一样！你还敢喊冤！”
话音未落，愤怒到极点的高纬不顾自己的教养狠狠将小曹昭仪踢翻在地，要不是身边的人拦着，她肯定会亲手杀了小曹昭仪。
最后高纬将小曹昭仪赐死，寝宫也全部拆除。
短短几日，小曹昭仪在宫中生活过的痕迹，就被完全抹除，仿佛从未出现过这个人。
斛律皇后也在这期间离开了齐宫，这次的她对齐宫彻底没了挂念。
高纬亲自去送别她，回来时候，眼眶通红。
冯小怜心中又酸又涩，又觉得自己没有立场，毕竟自己当初就是靠着高纬的心态，获得了如今的一切。
就这样，凭借小公主夭折这件事，陆令萱再次成为宫中说一不二的太姬，其子穆提婆也被放了出来，重新成为侍中。
但母子俩的行事作风深为冯小怜不齿，冯小怜当时的心境已经发生巨变，她希望高纬和自己的儿子能得善终，故而频繁引导高纬将心思用到治国上。
可穆提婆只想着小利，重登宰执之位没多久，他就再次干起了卖官鬻爵的勾当，内宫中的陆令萱也引诱高纬玩乐。
双方的行为和意愿可谓大相径庭，自然难以和平相处。
高恪即将满两周岁的时候，高纬忽然下诏，封高恪为东平王，过继于高俨，作为他的嗣子。
这道诏书让冯小怜大惊失色，她急急忙忙去找高纬，请求她收回成命。
可高纬只是默然望着她，良久才开口：“除了这件事，你可还想与我说些什么？”
“阿纬。。。你这是何意？”“你之前的十四年，你从未与我详细说过。”高纬神情冷淡地吐出这句话。
冯小怜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冷了下来，她面色苍白地与高纬对视，嘴唇翕动多次，最终却只是说：“我之前的人生很平淡，没有值得言道之处。”
高纬的嘴角霎时泛起一个冰冷的笑：“淑妃，你回去吧。朕是不会收回旨意的。”
这是冯小怜被封为淑妃以来，高纬首次以封位称呼她，却让冯小怜如入冰窟。
她已经没了据理力争的想法，只得失魂落魄地离开。
回宫途中，她遇见了陆令萱，而陆令萱也看见了她。
擦身而过时，她听陆令萱道：“淑妃之前送了我一份大礼，我如今也算礼尚往来。希望淑妃喜欢。”
冯小怜恨得牙根紧咬，双拳紧握，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陆令萱离开。
回到宫中时，已经看不到儿子的踪影，想来已经被抱去了宣则宫。
冯小怜身心俱疲，她害怕高纬已经知道了真相，也害怕高纬只是轻易怀疑自己。
但不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足以令她难受。
高恪被过继，是她轻视陆令萱的代价。
而高纬与她离心，也是她最初的心思不纯导致的必然结果。
冯小怜只能尽量宽慰自己，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恪儿总有一天会回到自己身边。
可上天连这点希望都不肯给她。
次年春末，高恪突发疾病，哭喊着要家家，皇帝没办法，立刻命人去请冯小怜，想着能有利于高恪治病。
但父母的彻夜陪伴，对于高恪的病情来说，仍是于事无补。
次日凌晨，三岁的高恪在冯小怜怀中停止了呼吸。
作为母亲的冯小怜愣了许久，她紧紧抱住儿子逐渐变冷的身躯，仿佛一尊石像。
她的恪儿夭折了，她的恪儿已与她阴阳相隔。
冯小怜的脑子接收到了这个信息，可她的心却无法相信。
她甚至于哭不出来，她只觉得痛，五脏六腑都痛得厉害。
这是她的孩子啊！这是她用了一日一夜，失去了半条命方生下来的孩子啊！
一旁的高纬试图从她怀中抱走孩子的尸体，却被冯小怜那双满布血丝的眸子惊到止住了动作，抬起的双臂也慢慢地移开。
“怜。。。淑妃。。。把恪儿给我。”等了半晌，高纬才敢开口。
“陛下。”冯小怜抬头直视高纬，轻轻笑着：“为什么恪儿会这样？”
“恪儿身体娇弱，兼之思念母亲，才。。。”
高纬还没说完，就被冯小怜打断：“我是他的母亲，我知道他的体质，也知道他的近况。他即使是到了宣则宫，身体也依然很强健，更何况楚王妃将他照顾得很好。”高俨死后两年，被追封为楚王。
高纬梗了一下，又道：“因患了急病而夭折的孩子也不在少数。”
冯小怜冷笑反问：“一点征兆都没有的急病吗？”
高纬闻此，一时不知该作何回答，只得目送冯小怜抱着孩子的身躯离开内殿。
冯小怜一走，原先坐在脚踏上的高纬便无力地摔坐到了地上，她之前强忍下的泪现在却无法流出，哪怕她内里疼得如剜血肉。
出去时，冯小怜碰到了陆令萱，陆令萱面上悲伤地安慰冯小怜，请她节哀顺变。
然而冯小怜只是平静望着她，一字一顿道：“多谢太姬关心。您的心意如果是真的，东平王自然能感受到。”
可若是假的，我也会查出来，我不会放过任何伤害过恪儿的人，即使是高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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