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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立威别怕腥(2/2)

作者:碧海君

家老人了,宋家家规自然最清楚。若是有人背主忘恩,私立门户,该当何论?”

    卓君嘴角轻扬,眉角一挑,“若真有这等贱骨头,依照家规,就该削足断手,以惩校尤。”

    “好!”仲昊疏朗一笑,“都听见了,按照卓伺管的话做吧。小堂,上茶。”

    几个伺管心中虽不解,却也不好追问,只好乖乖坐下。

    片刻之后,便有几个侍从将原先的胖子和高个子带了上来。那胖子满口鲜血,面色苍白如雪。叫郭彪的高个子已完全成了个血人,双脚双手都被砍去,最骇人的还是他的脸,已经被生生剥去了面皮,血肉模糊的一片,气息奄奄的附在地上,连声音都叫不出来了。

    堂内顿时血腥味扑鼻,众人俱是一惊,那跪在堂中的几个人更是吓的面无血色。徐清夏治下以铁腕著称,可他也从不曾如此残忍。都说宋家少爷热衷风月,贪图享乐,却不想竟是如此心狠手辣的角色。几个落座的伺管也正了面色,暗暗在心里有些吃惊。

    仲昊从怀中掏出一方淡蓝的丝帕掩住口鼻,啧啧了两声,开口道:“真是该死,弄的这一身腥,真扫兴。”又笑着看向卓君,“卓伺管,如何?处置的还算得当?”

    这郭彪乃曾勇的手下,曾家主做的是湘西粤广一带的买卖,本来与主要在沿海一带的卓家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早年间却因为同时看中了一块东南地区的盐田而发生矛盾,结下了梁子,多年来常常一言不合就起冲突。

    这一次,仲昊就是看准了这一层关系,决定借打压之便,先搅一搅各府的风浪,瞧瞧这摊浑水里究竟有什么。

    卓君当然也看得出仲昊的用意,连忙起身,回道:“宋门之内,自然是您与老爷说了算,我们不过听命行事罢了。”

    仲昊摇摇头,笑呵呵道:“卓伺管不要谦虚了,你卓家与燕家都是宋门老人,自然说话分量不同。协理处置一个人也不是什么不可为之事啊。”

    这听在老对手曾家的耳朵里可是格外刺耳。

    果然,没等卓君再说话,曾家的曾锦便跳了出来,怒气冲冲的开口:“卓伺管,以家规处置人,就要有证据。既然郭彪背主忘恩,还请卓伺管拿出证据来!”

    卓君明知被仲昊摆了一道,心中火起,却也不好对着仲昊发作,又不愿在小小曾府面前失了威严,只冷冷答道:“曾伺管护短心切,卓某明白。心生怒气,难免头脑混涨,只是曾伺管别忘了,我与你可是差不多同时到的大堂。因由始末,卓某与曾伺管所知无两。”

    听着卓君字字句句贬低,又将责任抛的一干二净,曾锦更是火冒三丈,“好你个卓君,仗着卓府势盛,日日欺凌我们。今日郭彪算是废了,这事没完!”

    卓君冷哼一声,“曾锦,你想怎么着?”

    “好了,好了,吵的本公子脑仁疼。”仲昊不耐烦的打断了他们的争吵,用手揉了揉太阳穴,等四下安静了,方慢悠悠开口道:“诸位闹了这半天,眼瞅着一个上午就过去了,你们以往就是这样议事的?”

    众人缄默不语。

    “看来徐清夏真是无能啊。”仲昊懒懒的扫视了一圈,目光落在了那胖子身上,抬手指了指他,道:“刚刚我来时,听此人说徐总镖头私下里甚是放肆无能,让他说他又不肯,我一生气就拔了他的舌头。我原以为徐清夏在江湖上的名声一直不错,所以就一直不相信他治下无能,如今看来,却是一塌糊涂啊。连个月初的集会都处理不好,真是该死!传我的话,徐清夏治下无能,罚薪半年,停职半年。”

    堂下一阵骚动。徐清夏是与宋仲昊一惯亲厚,前不久为着他受伤,宋家大公子还大动肝火,重罚了副镖头燕挺,那一顿棍子至今令人记忆犹新,燕挺到如今也站不起来,人算是废了。这还不过几月的光景,怎就变了天?都听说徐清夏在鹤鸣山受伤是因为一个女子,也许正是这样,让宋公子心里不痛快了。连大集都不让他出现,看来是真有事了。

    几个好事之人在下面一阵嘀嘀咕咕。

    燕家自燕挺受伤之后便一直缺席镖门里的各项集会,如今这里除了宋仲昊,就是卓府势力最大,卓家与燕家一样,一贯自大傲慢,少不得与徐清夏发生冲突。如今徐清夏咋然受罚,大家都把眼光落在了卓君的身上。

    卓君倒也坦然,只管坐着悠闲的喝茶。大家伙灼热的目光便有些消退。

    卓君自幼便跟在他父亲身边,看惯了权术较量。此刻,他并不认为宋仲昊是真心责罚徐清夏。不过是做个样子,恐怕好戏还在后头呢。

    待堂下稍安,仲昊转头微微一笑,“既然说到规矩,众位都在宋门里时间不短了,镖局里的规律想必也清楚,月初大集不到者该当如何?”

    卓君微挑了挑嘴角,果然,宋仲昊的矛头还是堂下诸人。

    大家都被刚刚宋仲昊责罚徐清夏的好戏吸引住了,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句都有些来不及反应。

    “宋家门第家大业大,没有规律不成方圆。既然家规都明明白白的摆着,哪怕是徐总镖头,我也照罚不误。”仲昊舒服的靠在宽大的椅背上,脸上却是一点点冷了下来,“月初辰时大集,乃镖门之惯例,亦是紧要的大事,各府伺管如此敷衍拖沓,当真是不把我宋家放在眼里!”

    仲昊阴冷的扫视一圈,“各府有各府的事,但既然担下这个差事,就该尽伺管之责。若实难分身的,我也不强留。”他一边揉着手上质地细润的血玉扳指,一边放眼在堂下诸人中逡巡。“可若是让我知道谁渎职徇私,坏了我宋门的规律,大家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宋仲昊这分明是要借故去除各府在镖门的势力。燕挺受伤以后,燕家在镖门的势力被宋仲昊尽数铲除,已经不成气候。如今卓家独大,卓君心里清楚,下一个就是自己。

    “少爷教训的是,卓君却是放肆了。卓君愿自罚半年薪俸,镖门往后一概事务,少爷皆可差遣我卓家,卓君愿为少爷鞍前马后。”卓君率先站出,恭恭敬敬的一揖。

    仲昊觑了觑眼,又撇了撇其他府门伺管。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便一一出来表了态。

    “好,如此同心同德,方才是我宋门门风嘛。”仲昊面上露出笑容,打了个哈欠,“鹿儿,按照往日的安排开始今日的大集吧。”

    待这场大集结束,已是正午。仲昊推开书房的门,扯了扯穿的严丝合缝的领子,一下歪在了矮塌上。

    “真是太热了。”

    “看你这副舒快的样子,事情应该挺不错吧。”一身浅白长衫的恪正坐在桌前,悠然的下着棋。

    仲昊用手肘支起脑袋来,凤眼里蓄满了笑意,“有你在侧,有什么是不能的呢?”

    恪落下一子,勾着嘴角轻轻笑了笑,“卓君倒是比燕挺识时务。”

    “卓君自小就内敛,性子与清夏倒有些像。不过,更傲些。”

    “哦。”恪轻轻应了一声,眼底依旧淡淡的。

    “不过,”仲昊翻身坐起,“今日处罚那两个不知好歹的家伙,方法是否太过了?那血淋淋的,让我很不舒服。”说着,便坐在恪的对面,执起黑子落下。

    恪笑了笑,亦落下一子,“你觉得他们不值得这样重罚?今天那一屋子的小斯哪个不曾仗着各府的势力为非作歹。那被拔了舌头的胖子,不过只是绸缎掌柜段晏的家奴,却为抢占铺面当街打出人命,段晏不过花了百两银子就息事宁人。那郭彪更是欺行霸市,强抢民女,无恶不作。他们背后不过有各府撑腰,打的旗号却是你宋家,到头来这些帐可都要算到你们头上。今日你狠狠惩处了他们,传出去,于你宋家百利无一害。既然要为人之主,自然要拿出些魄力来才好。不要太在乎那些小节。”

    “话是不错,”仲昊执棋之手有些游移,“不免有些坏了我温文尔雅的名声。”

    “宋家大公子心善,若是放纵他们,以后怕是再难管教。”恪抬眼瞄向仲昊,嘴角的笑意若有若无。“徐总镖头恐怕还得接着受委屈。”

    仲昊啪得落下手中棋子。

    恪亦抬手将手中的白子落下,反倒使自己门路大开。仲昊紧接着便落子追上。黑子优势尽握。

    “今日过后,各府必不会那么太平了,”仲昊拿起茶盏,吹了吹浮叶,微微饮下一口,“我们会不会打草惊蛇了。”

    恪淡淡笑着,从容的落下白子,“要除掉他们,就是要打草惊蛇。宋家的草丛太密,若不如此,何年何月才能抓住他们?你可见过捕蛇之人?打蛇打七寸,但要它露头,我们才好下手。”

    “只不过若他们群起而攻之,我们很难招架。”

    “他们不会的。”恪摇摇头,“人嘛,总有利益冲突。更何况是商人。他们永远不可能拧成一股绳。”恪看见小堂的身影进来,又淡淡道:“至少现在不会。”

    “公子,姚千绍求见。”小堂站在门口禀报。

    “来的好快啊。”仲昊抿了口茶,吩咐道:“我一会见他。”

    “那么,我告辞了。”

    “怎么,不一同去见见?姚千绍可是出名的青年才俊,最爱赋诗作画这些酸腐之事,与你应该有的聊。”仲昊打趣道。

    “不了,府里的事还是你做主,我不过过来蹭两杯茶水。”恪走到门口,又转头朝仲昊笑笑,“若气消了,就来书馆坐坐,也让那小丫头宽宽心。”

    “呵,真没看出来,你竟这么怜惜她?”仲昊眉眼里透着坏笑,“这丫头美则美已,却太没有风情,你怎么就看上她了?”

    恪只是笑笑,并未语其他,转身便出门了。

    仲昊看着桌上的棋局,白子失防,看着已被黑子围剿,越是如此,越是大意。待看久了,看仔细了,才发现白子才是真正请君入瓮的那一方。仲昊笑了笑,将手里的黑子放回盒内。招呼小堂伺候更衣,换了一件轻便的淡青色长衫,腰间系一条织金的宝蓝色腰带,用玉冠将头发都束了上去。

    “让他们备车,晚上咱们去书馆。”

    “是,少爷。不过既然要去书馆,刚才还不如让恪公子再等个一时半刻,一同回去。这大热天的,从府上走回书馆的路程也不算近。”小堂一边伺候仲昊重新束发,一边搭话。

    “知道主次,这便是恪的好处。”仲昊微微一笑,“让姚千绍来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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