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皇帝朱元璋是在五月十五日子时下的葬,可直到了六月初三,朝廷方明下诏旨,将丧事通报各地、大赦天下、国丧三年,定明年为建文元年。并严令各地督抚和藩王分批入京奔丧、觐见新君。对于北边的燕王,朝廷则是明令朱棣以燕山兵事为重、暂不进京,先遣几位膝下王子参加洪武皇帝的祭奠大礼即可。
北平的燕王其实在十几天前就已经得了纪纲传来的消息,知道洪武皇帝薨了,心下大恸,便要飞马进京奔丧。道衍和尚却知道,这位王爷不仅仅是因为丧父之痛,还是因为不甘心皇位就这么拱手让给了毛头小子朱允炆,要去进京待机而动。这一层意思,说出来只怕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道衍却不点明,只是顾左右而言其他,慢慢劝导:“殿下,万岁薨逝的消息是纪纲偷偷派人报来的,朝廷尚没有明旨呢。您就这么急急地入京奔丧,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别人问起来可怎么说?窥探京师,那可是谋逆大罪。殿下何必心急呢?朝廷旨意没有下来,做什么都会给人留下口舌。”
朱棣心里虽急,可道衍的话却句句中的。若是名不正言不顺,做什么都会给人留下把柄,则处处被动。朱棣只有耐着性子在北平等候消息。
十几天后朝廷旨意一下,却点明燕王不能进京奔丧。更蹊跷的,是朝廷除了派来宣读这份丧报之外,还有一份旨意,即命工部侍郎张昺为北平布政使,都指挥谢贵、张信,掌北平都司事,又命都督宋忠屯兵开平,再命其他各路兵马据守山海关、防备着北元趁国丧期间燕山。
一时间,北平的军政大权,全被拢在了朝廷手里。
一个小小的燕王府,竟被严严实实地围堵在了北平城里。就像一只金丝雀,再怎么好看,也被关在了笼中。
就算是傻子也看得出来,这是朝廷对燕王的防备。
原本又急又切的燕王朱棣得了旨意,就像掉进了一个冰窟窿。什么雄心壮志、什么叔侄情重、什么先皇重托、什么周公辅政,都消息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心底里莫名的不寒而栗。
是夜,朱棣的旧臣如邱福、朱能、张武、谭渊、柳升、陈珪等,一得了消息竟从四面八方齐聚到了燕王府。燕王朱棣一日不曾出门,闷在后花园昏暗的吟风楼内。大庆寿寺的道衍也入了王府,在吟风楼内陪着朱棣已经坐了半个时辰,却只字不提,只是念经。眼见夜幕黑沉而落,屋内昏暗得看不清人样儿,只有朱棣铁塔一样的身影枯坐在窗边纹丝不动。道衍长叹了一声,收了念珠,起身燃起一盏油灯,转脸看着朱棣:“燕王,邱福等人都来了,跟郑和一道儿在楼下站着呢。他们都是朝廷重臣了,不同以往。殿下还是请他们进来吧?!”
朱棣似乎没有听见,许久方沙哑着嗓音吐出一句话来:“他们......都来了?”
“是的,午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