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早早来到长安公园等蓝淳风。不过等了好一会都不见他的人影。
最折磨人的是等待,心在半空悬着,上不得,落不下,公园里漏壶细微的水滴声一声声都敲在心上。凝视久了,觉得那水似乎怎么都不肯往下滴,越来越慢。她摇了摇头,强迫自己移开了紧盯漏壶的视线。
得给自己找点儿事情,把心神引开,她最后找到一根彩色丝绳,闭着眼睛胡乱地打着一个个死结,然后睁开眼睛开始全神贯注地解绳结。打结,解结,反复重复中,公园内已是昏暗。
她扔了绳子,凝视着公园的大门方向。
天光一点点消失,黑暗压了下来。
“难道他不来了吗?”
她所感到的那些蓝淳风将要离开她的恐惧现在又都卷土重来,笼罩在她身上了,使她的心脏时紧时慢地跳得很不正常,脸色也红一阵白一阵,难看得很。
正在她焦虑万分的时候,她看到蓝淳风远远走来了。
她心头一阵心酸和激动,想要把今天中午计划好准备对蓝淳风说的那些话从头温习一遍,可是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她记不清楚,于是突然一个寒噤,浑身恐惧不安。只要她的心跳暂时停止,不再轰击她的耳朵,她也许还能想出要说的话来。可是她急促的心跳加快了,因为她已经听见他走进的脚步声了。
她惟一能想起来的是她爱他——爱他所有的一切,爱他俊美的面容,爱他挺拔的身材,爱他的笑声,即使那笑声令人迷惑不解;爱他的沉思,尽管它难以捉摸。啊,只要他这时走过来把她一把抱在怀里,她就什么也不用说了。
“武珝!有什么重要的事?”
蓝淳风的声音突然冲破她耳朵的轰鸣,使她陷于狼狈不堪的境地。他站在她面前,注视着她,脸上流露出一丝疑惑的微笑。
她哽塞着说不出声来。
他站在那儿,眼睛熠熠闪光,仿佛没有意识到她很激动,那神态是多么难以言喻地可爱呀!她不说话,只伸出一只手来拉住他的手。
她浑身紧张,眼睛里闪烁着他从未见过的光辉,即使在阴暗中他也能看见她脸上泛着玫瑰似的红晕。
“有什么事呀?”他说,几乎是耳语。
一接触到他的手她便开始颤抖。事情就要像她所梦想的那样发生了。她脑海里有许许多多不连贯的思想掠过,可是她连一个也抓不住,所以也编不出一句话来。她只能浑身哆嗦,仰视着他的面孔。他怎么不说话呀?
“有什么事呀?”他重复说,“是要告诉我一个秘密?”她突然能开口了。
“是的!一个秘密。我爱你!”
霎时间,一阵沉重的沉默,仿佛他们谁也不再呼吸了。然后,她的颤栗渐渐消失,快乐和骄傲之情从她胸中涌起。她为什么不早就这样办呢。这比人们所教育她的全部闺房诀窍要简单多了!于是她的眼光径直向他搜索了。
他的目光里流露出狼狈的神色,那是怀疑和别的什么?看来有点不对头——完全不对头了!
这不是她所设想的那个局面。
她头脑里各种想法转来转去,疯狂奔突,其中有一个终于开始成形了。
不知怎的——出于某种原因——蓝淳风看来似乎认为她不过在跟他**而已。可是他知道并非如此。她想他一定是知道的。
“蓝淳风——蓝淳风——告诉我——你必须——啊,别开玩笑嘛!我赢得你的心了吗?啊,蓝淳风,我爱——”
他连忙用手掩住她的嘴。假面具消失了。
“你不能这样说,武珝!你决不能。你不是这个意思。你会恨你自己说了这些话的,你也会恨我听了这些话的!”
她把头扭开。一股滚热的激流流遍她的全身。
“我告诉你我是爱你的,我永远不会恨你。我也知道你一定对我有意,因为——”她停了停。她从来没有见过谁脸上有这么痛苦呢。“蓝淳风,你是不是有意——你有的,难道不是吗?”
蓝淳风答道,“我不能,我快要跟诗柔结婚了。”
她心里完全是一片空白,刚才还势如潮涌的那些思想
此刻已无影无踪了,同时他所说的话也像玻璃上的雨水没有留下什么印象。那些急切、温柔而饱含怜悯的话,那些像父亲在对一个受伤的孩子说的话,都落在听不见的耳朵上了。
只有诗柔这个名字的声音使她恢复了意识,于是她注视着他那双水晶般的黑眼睛。她从中看到了那种常常使她迷惑不解的显得遥远的感觉。
“我们很快就要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