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可叹这男人竟说欲谋大事,全是为了同她相守了。却不说他这几年,同她好好说过几句话,对她的了解便连傅辛都比不过,半点私下打算也不愿同她说,竟就一心想着要和她做夫妻了。
夜里头回了宫中,阮太仪在榻上辗转反侧,睡意全无,只觉得愈发清醒——
打从一开始起,徐子期其实就说过了。他觉得自己要救阮二娘,大半是因为当年眼睁睁地看着生母中暑而亡,却无力相救,而如今遇到了流珠,便觉得非救不可了。仿佛救了她,便也救了儿时那个束手无措的自己。她是他旧时恨意的寄托。
而后,她嫁作他人妇,长伴君王侧,对于暗地里野心勃勃的徐子期来说,她可触不可得,相望难相亲,她也自然就成了这徐家阿郎日后夙愿的寄托了。他或许爱她的身份,爱她的皮囊,爱这一段颠沛流离,可歌可泣,可是说白了,他未必就有多喜欢她这个人,他爱的只是一个化身,而这个化身恰好是她。
隔日起了榻,待到官家下朝,流珠精神不振,正倚在小案边上,慵懒地烤着神仙炉里的火时,便听得那素来消息灵通的近身太监周八宝来报,说是徐子期得罪了世家,惹得老臣拖着病躯来官家跟前哭诉,官家也不好开罪,恰逢北面战事刚了,一众土匪趁乱又闹将起来,便又令徐子期前去剿匪,几日之后便需启程。
流珠兴致缺缺,懒懒听着,只拿他当个不相干的人,心中暗道:看来这世家,他是费心得罪,而北面的土匪,说不定也是听他的使唤,只为了让他有个名正言顺离京赴北的由头。而傅辛,约莫也是被他和傅从嘉联手算计了。却不知傅从嘉这面善心恶的,又在谋算着什么,搅起这一滩浑水。
她这般想着,加上屋里头愈发暖和,夜里又没怎么睡,不由得神思愈发恍惚,渐渐睡了过去。睡着睡着,她忽地猛一睁眼,犹自怔忡时,便见傅辛偎在身边的小案上,一手捂着铜制袖炉,另一手正执笔披着奏章。
见她醒了,官家也没说话,流珠半天才回过神儿来,随即低低说道:“儿早听宫人说了,说是徐小将军,又要去带兵了。他正是博功名的年纪,走便走了,只是如意和瑞安,没人照看,也不能全指望着仆侍当家做主,官家莫要怨儿,儿实在是放心不下。”
如意和瑞安,是她从小看到大的,养了这么多年,加上她难以受孕,就算不是亲生的,也胜似亲生。再说如意念书的事,实是她心上的一桩事儿,之前倒也曾跟徐子期说过不少次,徐子期只是敷衍搪塞,可却也不知道如今如意是否还念着书,上着散馆。
傅辛闻言,暂且搁笔,随即微微蹙眉,轻笑道:“阮太仪只一心想着养别人的孩子,倒是心善,只是你自己的孩子,和朕的孩子,你也理应看顾好了。”
流珠微怔,忙假笑着道:“御医开的药,儿这几日不曾落下。陛下要儿照看令仪公主,儿也是悉心教导,视如己出,绝无半点虚假。”
官家揉了揉眉心,道:“高仪呢?你可还记得她?这不省心的小娘子,嫁做人妇之后,还是那套公主做派,而姚铣家里人却不是好相与的,他娘面上不刁难她,私底下却给她使绊,想来也没少挑拨夫妻感情。兼之高仪进门前,还赶走了姚铣的妾室,又令姚铣不得再做随徐子期出征。现如今新仇旧怨叠加起来,说是夫妻,倒似仇雠一般。”
他说到这里,眉眼间不耐烦起来,流珠却笑了两声,有气无力地道:“官家这最后一句,形容咱们,也算贴切。”
傅辛淡淡然瞥了她一眼,流珠连忙收敛笑容,温声道:“儿自然会放下身段,好生劝说高仪公主及那驸马。到底是姐姐的孩子,总不能眼睁睁地看她这般受苦不是?”
傅辛这才满意,并平声道:“徐瑞安是个小儿郎,每日里需得进学,养在你身边,着实不合适。至于那个小娘子,便说令仪没有同岁的玩伴,你便能如愿以偿,将她养在身边了。只是二娘记好了,令仪才是你的孩子,至于那个小娘子,从律法上来说,同你可是半点干系也无了。你可千万不要,做出顾此失彼的事。”
流珠闻言,眼睛一亮,高兴起来,忙叫香蕊等宫婢去收拾间厢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