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2/2）

    逆天改命，这样不切实际的愿望。可到底梦魇还是去做了。在我这与她相处的百年时光，我知道梦魇绝不是那么天真的人。可看到水镜里，她将头轻轻伏在明知已经死去的帝辛胸口时，周身化不开的鲜血覆上她的大红衣袖，她却还是扬起明媚的唇角，流露出千百年里我曾见过的最娇艳的笑容。

    这还是梦魇，性格喜怒无常又喜欢搔首弄姿的人间尤物。只是遇到了一个叫帝辛的人，只有在他身边的时候，她才会有这样的模样。

    从一开始，就该知道是不会有结果的。

    莫说是活了千百年九尾妖狐，连我这个不过百年经历的鬼差都知道，与苍天作对，是不会有好果子吃的。六界之中，嘴上虽然说着是互不干涉。可到底看来，住在九重天上高高的仙界众人，还是掌管着许多凡世所潜移默化的规则。

    有一条，便是任何一族，不能在人间兴风作浪引起战事。

    人间这样大的动静，怎能逃过天界的雷霆之劫。

    梦魇在朝歌高塔上祭奠上天，却是逆天而行。在偌大的宫殿里，战火四燃。那道雷霆万钧的滚雷降下之时，梦魇正耗尽了千年修为，看着帝辛慢慢睁开的眼睛。

    那道闪电照亮了世界，无数战士心惊胆战的抬起眼看着上天惩戒这个祸国殃民的殷都。帝辛在烽火喊杀声里，鲜血染就的背景里，似乎动了动嘴唇。

    她还未来及欢喜，还未来得及撕心裂肺，还未来得及扑上去，那道凝聚着苍天之怒的涛涛滚雷便落在了她的面前。

    只是眨一眨眼，面前帝辛便魂飞魄散，一丝影子也无。

    大火燃起，从百丈城墙上上雕金切玉的宫殿。那火焰攀上梦魇跪在地上披散的裙角，犹如一个穿着大红衣裳的破败木偶。

    水镜里，梦魇耗尽修为的身影化为白狐飘然的落下冥界。

    本是火焰扭曲的世界，却慢慢现出一个奇异的阵法。那用梦魇千年修为和三千童男童女的鲜血所布下的阵法中央，身形透明的帝辛渐渐出现，青色的魂魄凝眸望着看着面前倾塌而下的朝歌，面色一片平静的迷惑。

    水面一片平静。

    我微微叹息了一声。冥王抬起眼，突然静静道：“原来如此。”

    那只九尾白狐浑浑噩噩的落下了冥界。

    幽冥司的曼珠沙华灼灼其华，梦魇跪在幽冥司殿前，听着那些天界传达下来对于她在人间所犯下罪行的惩处，抬起全无生意的脸，像是断弦的琴，声音喑哑：“我想找一个人。”

    上代冥王悲天悯人的脸慈祥而温和，他怜悯的看着跪在殿下的梦魇，道：“世间已经不再有这个人了。”

    梦魇微微偏着头，红着眼眶，唇角却扯开一抹弧度，宛若微笑：“是吗？”

    六界里，已经不再有这个人了。帝辛死了，死的彻彻底底，死的干干净净，连一丝念想都没有给她留下。

    是她害死他的。

    梦魇抬起头，看着冥王悲悯的脸，平静的说道：“既然他也不在了。那什么惩处都是无用。狐岐山九尾白狐苏妲己犯下滔天大罪，愿意接受天界的任何惩处，纵使魂飞魄散，也是心甘情愿。”

    天劫对梦魇的惩处或许是下十八重炼狱，但悲天悯人的上届冥王怜悯梦魇为情所困才犯下大错，减免了她的刑罚，只是让她在地府里做上一千年的鬼差，来弥补当年犯下的滔天大罪。

    那碗孟婆汤搁在眼前。

    梦魇微微的笑了一笑，豪爽的接过碗里啊，仰头一饮而尽。脸上犹然挂着深深浅浅蛊惑人心让人心碎的笑意，眼角却滑下一滴泪来。

    就着泪水，饮下了这忘却前尘的孟婆汤。自此，她忘却了和帝辛的约定，忘却了妲己的姓名。

    再不要想起，情深不殆的帝辛，和害死帝辛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