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宠倾国妾》免费阅读!

第四章 非云千万象(二)(2/2)

作者:抹风为烟

    “姑娘有所不知,云岚山向来为仙气聚居之地。此溪名唤云溪,冰寒彻骨,触之已为寒气所侵,更遑论饮之。然,安知为此地灵兽,方救姑娘一命。”那人放下手中之琴,娓娓道来:“我名缓行,此处乃云岚山安息休养之地。我本想亲迎姑娘,奈何多有不便,望姑娘见谅。”

    娵音表面上忙道:“无妨无妨,”实际上已经神思万里。前世,她曾立于街心,看人来人往,高楼如雨后春笋拔地而起;也曾和朋友于山脚下约定谁先爬上山谁有奖,然后拼命攀登,累得连抬抬手指头都酸地立于山巅享受成功喜悦的同时,遗忘了山间美景。这个世界总在毫不犹豫地飞速运转,正如街头的人潮冷漠地涌动着,不曾停步休憩,登山的人只一味地坚持信念要登顶,却忽略了山间的野花、小草。

    一世多艰,寸心如水,也曾局囿深杯里。

    然而,他告诉她,他叫缓行。这个名字化一道惊雷,于心底无声处乍起,溅开雪亮清光,一瞬间刺破了久久迷惘混沌的黑暗,让她幡然大悟。对,只是缓行,不再匆匆来往。我们来这人世本只有短短几十年,若再荒废路途,岂不可惜?就这样缓缓行走着,无论是琦年玉岁,亦或是风刀霜剑,皆不枉此生。这个人,似乎与这世间所有人都不同。

    “缓行倒是个特别的名字呢!”娵音的气力终于恢复,她顺势撑地起身,公主形象丢到爪洼国去了。

    缓行怔了怔,不知是被她言语的洒脱所触,还是被她的动作所惊。很快他恢复正常,又弹起琴来。

    娵音愉悦地勾了勾嘴角,这个人是风雅过度了吗?引她过去都懒得说话了,直接用琴。心中好笑,她还是淡然端庄地朝声源处行近。对于这样一个人,她很好奇。

    渐渐走近,首先扑入眼帘的是长得铺泻于地的白衣,高华如雪,飘逸如云,更有青山古阁相衬,尽显古雅。言风声之美流于天下,大概便是此情此景。那人懒懒散散地半躺在竹床之上,悠然抚琴,指法优雅,见她来了,遂停止弹琴,在一旁案几边为她斟茶。程序是复杂的,他似乎斟了很多次,动作娴熟而流畅,仿佛在灵台起舞,或是山泉自山顶泻下,一路奔流,一路灵动,轻灵变换而悠扬稳定。他戴了斗笠,面容无法看到,她却不在意——有一种人即使容貌不美丽,其言其行也依旧不输风采。

    明明这里的一切都很出彩——云岚山是缥缈的,古阁是沉潜的,风是宁静的,心是平和的,却在那人面前化作尘埃,虚无。他所谓的懒散并不让人轻慢,就像雄狮收起利爪匍匐前行,渊临岳峙,静水流深。奇异的是,他没有高贵雍容的服饰,却偏偏一举手一投足高雅地宛如仙人谪落尘世。只是,最深处,是一种娵音看不懂的旷世的孤高寂寥,娵音一眼望进去,只觉整个心都滞住,忘记了一切,震撼到极致。

    直到缓行递过来一盏茶,娵音才回过神来。哎,人比人气死人,娵音这会儿在想青涟解语的娘怎么不把她生成个绝世美人,这让她在缓行面前情何以堪?

    吐槽归吐槽,娵音保持警惕的心态。能出现在这里的人,不一般;能有这般气度的,也不一般。嗯,是二般的。

    接过缓行的茶,娵音没喝。缓行似看出她的想法,为自己也斟了杯茶喝,以示无毒。

    娵音尴尬地灌了几口茶,呛了起来。茶是好茶,她为自己过于防备愧疚。想想也是,如果他要害她,完全不必这样。只要他不让安知救她,她自然会死。等她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想得太入神,导致手握茶杯都不觉得烫,这时才反应过来手被烫红了,连忙将茶杯放下。

    缓行看着她的一系列动作、惊讶油然而生,以往他打量人仅站在局外人的角度审视他们,不做评论。这一次,他觉得不太一样,她好像看进了他心深处。青涟解语他是知道的,她逃亡的一切经历也都有人飞鸽传书给自己,他一笑置之,不认为这个女子有经世之才,等到见了,他突然迷惘——这个女子历经艰险,他都看着,他在想她何时会放弃,不想她虽一身狼狈,却一步步闯到最后一关,甚至安知主动要求救她。他端详着眼前的女子,衣裳分不清是什么颜色,破破烂烂,身上的伤大大小小,一头青丝早在她一番折腾下失去发簪的束缚,委地。然,她的眼神明亮,如有实质,照进他空茫的天地。那种眼神,久违,是赞美、是希望、是……他第一次产生了掠夺的想法,妄图将这眼神,这女子的温暖锁在身边。或许还有更深的想法,他未去挖掘。但无论如何,眼前这个女子实在不太像她该有的智障模样。也罢,传言大多不真实,又何必相信。

    “丫头啊,师父对不起你。”邀尘的大嗓门震飞了林间树梢上的小鸟。

    “您是红尘居士?”娵音愣了半响才醒悟过来,这个既具仙风道骨,又脏乱不堪的老头就是红尘居士。据说高人都有些特别,她今天算是见到了一个活宝。

    “当然。”邀尘转头与缓行对视,彼此眼中闪过了然和其他复杂难辨的神色。

    “邀尘,许久不见。”缓行温和开口。

    “明明上个月,我才帮你”收殓被你害死之人的尸体,剩下几个字他没说出口,怕吓着娵音。

    “多谢。”缓行依旧不愠不火,不知是为邀尘帮他收殓尸体道谢还是为邀尘不说出他的恶行道谢。他善解人意地给邀尘也斟了茶。

    邀尘不客气地喝了,拉着娵音就赚留言道:“她是我徒弟。”言下之意为你不能动她,就知道你白救人不安好心。

    缓行重新躺回竹床,“哦?你的徒弟竟逛到我这里。不知是否是你太严苛,以至于你的徒弟迫于无奈来此寻得清净。不如,让你的徒弟在这住吧。”他要将娵音留在这里,至于作用,邀尘不需要问。

    “她脾性冲动,如今也该回去了,不劳你费心,你行你应行的事即可。”娵音是晏翛托给邀尘的,邀尘又任她受了那些苦,心里愧疚,怎能送她羊入虎口?拉着她渐行渐远。

    “等等,”缓行突然开口,看着娵音道:“姑娘尊名可否通融?”

    “过去死了,如今,我是娵音。”娵音顿住脚步,回首道。她知道如果此人愿意,青涟解语的身世绝瞒不过他,但她是异世灵魂,总不能告诉他吧?她说的也是实话,她的过去真的死了,她本名是娵音。

    缓行斗笠后的目光倏忽锐利得要将娵音戳个洞,后者随邀尘匆匆离去。他若有所思,扬声对邀尘道:“她喝的茶和你不同,如果你想她好好活着,就让她每隔三天过来一次。否则,你明白的。”

    “你——,我跟你没完!”邀尘抓狂的声音乱震。

    这一切,渐渐不再受人控制。冥冥间,被偶然拨动的命运之轮,转动,朝着看不清前路的深雾里,奔去!

    枉待初心。

    诉尽离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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