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诗问锦娘:“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锦娘轻声道:“王妃近来思虑过多,原本这几日应该来月信的,但是现在还没有来,恐怕是因为太过劳累推迟了,你去给她炖一碗燕窝粥来。”
倾诗轻声道:“锦娘真是细心,竟连这种细微处都操着心。”
“若是人人都像你那般,只怕王妃就没有省心的事情了。”锦娘轻声道。
倾诗知道自己是个粗心的,此时被锦娘这样说伸了伸舌头,轻声道:“我这就去。”
这一夜兰晴萱几乎一夜未睡,第二天一大早她就去找简钰,只是守在学堂门口的暗卫却告诉她简钰一早就和简单出去了。
兰晴萱知道两人是这一次南下控制疫病的核心人物,就算他们俩人此时已经病了,而后面该处理的事情还得继续。
她站在学堂的门口,想起上次曲绾心问她的事情,她此时是真切地感觉到了自己的无助,她转身的时候又看见了曲绾心。
她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曲绾心开门见山地道:“王爷的事情我听说了,不知道王妃有何打算?”
“你想问的不是这个吧?”兰晴萱看着她道:“你想问的应该是我根本就控制不了这一场疫病,而这一次王爷也染上了,你心里是不是觉得特别失落?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没用?”
曲绾心笑了笑道:“王妃是聪明人,这些话不需要我说你自己就已经明白。”
“若我不能站在他身边的话,这世上又还有谁能站在他的身边呢?”兰晴萱淡声道:“是你吗?”
“绾心虽然不才,不太通晓医术,但是对这一次的疫症却还有些看法,然后还极为巧合的救了可可,比起王妃来要有用一点,更配站王爷的身边。”曲绾心的语调极为平淡。
兰晴萱皱眉道:“是你治好可可的疫症?”
“是的。”曲绾心答得从容道:“否则的话,王妃以为当时那么多的人染上了疫症,为何独独只有可可一人可以活下来?”
兰晴萱的眼里将信将疑,曲绾心又道:“王妃肯定要问我,是怎么给可可治的疫症,又是如何治好她的,方子我肯定是不会告诉你的,我只能说之前我是等可可睡下之后,我再潜到她的房间里喂她服下药物,这才保住了她的命。”
兰晴萱的眸光幽深,冷冷地道:“你此时告诉我这些是什么意思?”
“没有太特别的意思。”曲绾心的嘴角微微上扬道:“只是告诉王妃我有救王爷的能力,就是不知道你要不要王爷活了。”
兰晴萱此时已经大概猜到了曲绾心的用意,一双眸子里满是清冷的寒气。
果然,曲绾心不紧不慢地道:“让我救王爷,我只有一个条件。”
她说完定定地看着兰晴萱道:“你永远的离开王爷的身边,由我来代替你在他的身边照顾他。”
“我若是不答应呢?”兰晴萱冷着声反问道。
曲绾心微微一笑道:“王妃有多爱王爷,我这个外人在旁也算是看得清楚明白的,若是王妃愿意眼睁睁地看着王爷在你的面前死去,那我也无话可说。”
“难道你就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吗?”兰晴萱冷着声问道。
曲绾心的眼里顿时满是寒气,她不紧不慢地道:“若他不属于我,那我为什么不能看着他去死?”
她这句话问得兰晴萱的心里冒起了层层寒气,她又近乎一字一句地道:“这些年来,我为他付出了多少,他从来都没有放在心上,而你一进王府,他就迫不及待地把我从王府里赶了出去,这些事情我原本也不想抱怨什么,因为路是我自己选择的,但是如
的,但是如今有了这样一个机会,我又为什么要放过?”
兰晴萱的眸光一寒,曲绾心定定地看着她道:“你不要这样看着我,我也是被你逼成这样的。”
兰晴萱轻轻咬了咬唇,问道:“你真的有办法能救得活王爷?”
“我话已至此,信不信由你。”曲绾心冷冷一笑道。
她说完转身就走,兰晴萱大声道:“等一下。”
曲绾心缓缓转身看着兰晴萱,兰晴萱的眸光微微一闪,轻声道:“你想我什么时候走?”
“当然是越走越好。”曲绾心淡淡地道:“王妃是个医者,想来也知道这一次的疫症很是厉害,且越早治效果越好。”
“你有没有想过,就算你用这样的法子留在王爷的身边,他心里也未必有你,往后你未必能幸福。”兰晴萱轻声道。
“那是我的事情,不劳王妃操心!”曲绾心的眼里有了一抹凌厉,她一字一句地道:“我相信如果没有你,我会有办法让他对我倾心。”
兰晴萱的眸光一寸一寸的冷了下去,心底的绝望在这刻变得无比浓郁,她眼里有泪珠眼见得就要滚落下来,她忙将头抬了起来,下巴扬成四十五度后道:“我今天就走,你若真有办法救简钰的话,劳烦也救一下九皇子。”
“这事就不劳王妃操心了。”曲绾心淡笑道:“王爷和九皇子兄弟情深,我若是救了九皇子也能在王爷那里得个大大的人情,这种事情我为什么不做?”
兰晴萱看了她一眼,扭过头直接就离开了。
她没有看到的是,她离开之后,简钰就从一旁的侧门走了出来,曲绾心看到他之后对他施了一个礼道:“王爷,一切已经安排好了,王妃已经相信是我救了可可,然后也有法子能救王爷。”
简钰轻轻点了一下头道:“辛苦了。”
曲绾心此时已经没有单独面对兰晴萱时的凌厉之气,眉眼微低,又成了一副温婉可人的样子,她轻声道:“王爷其实没有必要用这样的法子把王妃赶走。”
“若用其他的法子把她赶走的话,以她的性子,必定不会独活。”简钰轻声道:“只有让她觉得我还活着,那么她的心里才不会那么难过,才能去从容应对往后的事情。”
“但是我们并没有控制疫症的法子,只怕不能骗王妃很长时间。”曲绾心担心地道。
简钰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道:“不管了,能骗得了她一时就算一时吧!总归不能让她看着我死。”
平淡的语气里透着极为浓郁的无奈,那眼底的哀伤是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这样的简钰,曲绾心还是第一次看到,刹那间,她只觉得有些心酸。
简钰看了她一眼道:“你也走吧!知良待你一片真心,你莫要负了他。”
“我的心意王爷还不明白吗?”曲绾心敛子眉眼里的光华,轻轻跟在他的身后道:“若王爷这一次真的是药石无灵,那我愿意和王爷一起去。”
她说完欲从身后抱住简钰,简钰的身体一侧避开了她的动作,他斜斜看了她一眼道:“绾心,我若对你有意的话,又岂会等到今日?”
曲绾心的身体轻轻抖了一下,简钰淡声道:“但是你若执意要陪在我的身边,我也不会拦着你,也许因为我不爱你,反倒能对你狠得下心来。”
“能让我留在王爷的身边,对我而言不是狠心,而是恩赐。”曲绾心轻声道。
简钰淡淡地道:“你也是个傻子。”
曲绾心的嘴角微勾,低低地道:“我愿意在王爷的面前做个傻子。”
简钰扭头看了她一眼,见她的眉眼里竟满是欣喜,似乎对这件事情极为满意一般,他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眼里有一抹难以言说的深沉。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看向兰晴萱消失的方向,顿时觉得心痛如绞,他在心里道:“晴萱,对不起,若不用这种法子,你肯定不会离开我,也许你以后察觉真相的时候会怨恨我,但是此时的我别无选择,我没有办法让你看着我死去,往后只盼着你能把这些事情想开一些,也许你以后会遇到比我更适合你的男子。”
他想到这里,身形轻轻一晃,那已经好得差不多的旧伤在这一刻似乎已经完全裂开,一口鲜血从他的嘴里了喷了出来。
曲绾心大惊道:“王爷,你怎么呢?”
“我没事。”简钰伸手轻轻将她推开,他取出帕子把嘴角边的鲜血擦掉道:“我原本以为我很可能会死在旧伤之下,没料到命运又和我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曲绾心知他此时之所以会吐血,是因为他的心思郁结,虽然这件事情是他安排的,但是对他自己而言,那也是极度残忍的一件事情。
她顿时就哭起来道:“王爷……”
简钰看了她一眼道:“你扶我在那边坐下。”
曲绾心红着眼睛点了一下头,简钰却浅笑道:“绾心,你可后悔呢?”
“我从来都没有后悔过。”曲绾心轻声道:“能陪在王爷的身边,是我最大的心愿。”
简钰看了她一眼,眼底漫出了几分无奈,最终叹了一口气。
兰晴萱回到她住处后就将自己关了起来,她此时泪眼蒙蒙,只哭得肝肠寸断,她想不明白的是,前几日还好好的,这才短短几日的光景,就成了这般模样。
兰睛萱昨夜一夜未睡在想着如何
在想着如何治好疫病,却没有料到曲绾心却已经在她之前就已经想出来了,她有些自嘲地想,枉她自认为医术无双,在这样关键的时候却不及一个从未学过医的曲绾心。
她哭完之后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医术不比其他的事情,不懂医术的人是不可能想出好的治病方子,也许曲绾心是在哪本书上看到过一些治病的法子,但是那种照搬照用终究不是什么好的法子。
她这般一想,心里倒又静了下来,坐在那里怔怔地想着这些事情。
锦娘端着一碗燕窝进来道:“王妃,先喝碗燕窝吧!”
兰晴萱知道她此时绝计不能病倒,也不能就此倒下,于是顺从的拿起碗喝了起来,只是她终究没有胃口,喝不到三口就再也喝不下了,她想强迫自己喝下去,却还没有咽下就直接吐了起来。
锦娘看到她这副样子忙为她拍后背道:“王妃慢些喝。”
兰晴萱的眸光暗了下来,轻声道:“我没事,你通知一下萼儿和倾诗,我们现在就离开这里。”
锦娘吓了一大跳,问道:“王妃要去哪里?”
兰晴萱的眸光一片幽暗,轻声道:“天下之大,总有我容身之所。”
锦娘听到这句后吓得不轻,问道:“王爷如今天身上疫症,王妃此时若是离开的话,王爷要怎么办?”
“他自有他的活路。”兰晴萱幽幽地道。
“王妃是不是和王爷吵架呢?”锦娘有些担心地道:“若是吵架了,大家在一起开诚布公,把话说透,没有过不去的坎。”
兰晴萱轻声道:“我没有和王爷吵架。”
锦娘一听就更急了:“那王妃为何要走?这个时候,正是王爷需要王妃的时候啊!”
兰晴萱的眼睛微微泛红,她轻声道:“我知道在这个时候,他可能需要我,但是我却帮不了他。锦娘,我之前觉得我的医术还能拿得出手,能解决这一次的疫症,但是这些天我一直很努力的想解决的法子,但是到现在都没有找到治病的方子,我是不是很没有用?”
这些天来,她没有救活任何人,只能看到那些人不断的死在她的面前。
虽然她已经见多了生老病死,但是却从来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无助过。
她的心里有些迷茫,迷茫属于她的路在何方。
她不知道她离开了简钰,往后她又将面对什么,她还能再像以前一样吗?
她想她是不可能的了,只是若是为了救活简钰,让她舍弃任何东西她都愿意,只要他能好好的活着。
她知道锦娘此时必定会劝她,但是那种劝在她看来又多少有些像在揭伤疤,她此时盼着锦娘不要再问了,因为再问下去,她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锦娘一双眼睛定定地看着兰晴萱道:“王妃这些日子有多努力,我们都看在眼里,不是王妃无能,而是那疫症太过厉害,王妃也不是没有能力找到解决的法子,只是如今还没有找到罢了,再说了,可可不是王妃治好的吗?”
锦娘一提到可可的事情,兰晴萱就觉得更加神伤,这件事情到如今已经成了她心里的一根刺,她的眼睛微微合起来道:“可可不是我治好的。”
锦娘愣了一下道:“不是王妃治好的,那又是谁治好的?”
兰晴萱扭过头看着锦娘道:“锦娘,可以不要再问了吗?你再问下去,我只会加倍的觉得自己无能。”
锦娘听到她这句话愣了一下,却觉得心里堵得厉害,她轻声道:“王妃,你和王爷经历了那么多才走在一起,此时是要放弃吗?”
兰晴萱静静地看着她,往日那双灵动的眼睛此时已没有太多的光彩,便如一颗殆落的星子,失去了原本的光华,她轻声道:“不要再问了!”
轻柔的语气却透着无尽的绝望。
锦娘跟在兰晴萱身边这么长的时间,兰晴萱留给锦娘的印象是极度自信的,不管面对什么,都能从容应对,从未有一刻像此时这般无助。
锦娘更知道兰晴萱对简钰的感情有多深,此时能让兰晴萱主动说出要离开简钰的话,那么必定是发生了什么大的事情,她原本还想再问上几句,但是看到兰晴萱这副样子,她便又觉得她没法再问了。
她伸手抹了一把泪道:“我现在就去收拾东西。”
兰晴萱轻声道:“等一下,锦娘,你原本出身宫庭,跟在我身边是长公主的意思,如今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我也不能再强求你跟在我的身边,你若是想留下来就留下来吧,不必再跟着我。”
“王妃说的哪里话。”锦娘轻声道:“我这一生也算是经历了很多的事情,各种算计也看了不少,王妃真心待我,我心里清楚,我这一生能得王妃如此相待,我也知足了,往后不管王妃去哪里,我都会跟在王妃的身边。”
兰晴萱扭头向着她,却见她的眼里此时也红成了一片,兰晴萱轻轻握住她的手,轻声道:“好!”
锦娘吸了吸鼻子,转身就去收拾东西。
他们这一次南下控是疫情,原本带的东西就不多,金银首饰之物大多都是简钰所送,而那些东西只怕以后看到会睹物思人,会是另一种折磨,所以她只带了几件衣物并少量的银两。
倾诗在听到兰晴萱的安排后虽然有些不解,许是锦娘交待过,所以在她进来看到兰晴萱的时候,竟一句话也没
一句话也没有多问,只是红着眼看着兰晴萱。
兰晴萱想起她之前从千源城去京城的时候,带了锦娘和倾诗倾画三人,如今倾画已经不再,此时再带着两人离开,这种感觉其实非常不好。
她怕简钰知道她离开会追过来,所以走的时候很是低调,连田问秋和蒋湘婷都没有通知,直接对门外的暗卫说她们要去学堂给简钰看诊,就抱着包袱离开了。
她走的时候,甚至还将吕萼儿也支开了,只是走了约十里地之后,却发现吕萼儿竟守在前面等着她。
兰晴萱看到吕萼儿的时候愣了一下,面上微有些不自在,却问道:“你怎么来呢?”
“之前王爷让我到王妃那里保护王妃的时候曾说过,王妃在哪里,我就在哪里。”吕萼儿淡淡地道:“当时其实我心里也是发了誓的,告诉自己,王妃在哪里,我就在哪里。王妃今日不辞而别,实在是太看不起我吕萼儿了。”
兰晴萱之所以不想带吕萼儿离开,不过是知道她是简钰的人,她若要走,吕萼儿十之**会告诉简钰,此时吕萼儿追过来,让她的心里生出了一丝不安,有什么东西从她的脑中晃过,她想要抓住的时候,又什么都没有了。
她轻咳一声道:“这里离我老家千源城很近,我想过去看看。”
吕萼儿微微一笑道:“虽然如今瘟疫横行,但是路上还是不太平,没有我这个金牌侍卫怎么行?”
兰晴萱闻言笑了笑道:“那倒也是,有你跟着我们的确放心一些,只是王爷那边还需要人,我们也能照顾好自己,要不你回去帮王爷吧!”
吕萼儿脸上的肌肉抖了一下,唇张了张,有什么话似要从她的嘴里窜出来一样,她却又生生忍了下去,转而淡笑道:“王爷的事情是他的事情,关我什么事?我要做的就是照顾好你,你之外的任何事情,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她这话兰晴萱怎么听都带着一分赌气的成份,兰晴萱微微一笑道:“怎么呢?王爷又骂你呢?”
“谁敢骂我?”吕萼儿轻哼一声道:“只是想起一些事情来很不痛快。”
她不是那种太有心机的人,喜怒哀乐基本上都表现在脸上,只是今日简钰找她的时候曾拜托她,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她一定要守在兰晴萱的身边。
她问简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简钰把他染上疫病的事情告诉了她,然后轻声道:“这疫病眼下只怕是没有法子控制,王妃近来为这件事情已经劳心劳神,依着她的性子,再这样下去,只怕会熬尽她一生的心血,若是能找到法子那自然是好的,若是找不到医治的法子,她必定有办法保护自己不被染上。而我此时已经染上了疫症,很可能等不到她找到治病的法子,我不能让她看着我死,所以眼下只能将她送走,但是我若是明着劝她走的话,她必定是不会听的,所以我用了一点小手段。”
吕萼儿急道:“王爷这样做,王妃可同意?”
“若明说,她必定是不会同意的。”简钰的眸子里满是无奈:“但是她今日一定会离开,你跟在她身后,不要露出太多的情绪,萼儿,这一次算我求你。”
吕萼儿近来也看多了疫症的厉害,到此时,基本上是任何人染上都没有活路,简钰就算再厉害,在这疫病的面前只怕也没有法子。
这种疾病只有医者能治,可如今就连兰晴萱也没有应对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