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菜,算不得豪奢,却很精致可口。禾晏莫名有些紧张,拿起筷子,随着肖珏的动作,小口小口的吃饭。
肖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甚至于看起来温和端方的肖璟,上了饭桌都俨然成了话痨,一个劲儿的追问肖珏这一年在外头过的如何。
“先前济阳的事,你也没有跟我们说,”白容微笑道,“后来消息传回朔京,才知道当时情况危急。知道你是怕如璧担心,不过日后这种事,可别自己担着了。如璧得知此事后,要不是我拦着,我真怕他会自己去凉州找你。”
肖璟轻咳一声,“我也是关心怀瑾,不过……”他的目光落在禾晏身上,“听说在济阳的时候,曾有一位手下也与你一道立了功,还得了陛下嘉奖,该不会就是这位小公子吧?”
“正是在下。”禾晏腼腆的回道,“也是多亏都督抬举,实际上我并没有做什么。”
肖珏淡道:“抬举你的是楚子兰,不是我。”
禾晏:“.…..”
都这个时候了,倒也不必说的如此清楚罢。
肖璟像是看出来什么,笑着摇头,“禾公子,怀瑾不会说话,你不要生气。不过他还是第一次带朋友来府上做客,可见是真心想与你交好。”
“我……”禾晏嗫嚅着正要开口。
“她不是来做客的,”肖珏打断了她的话,“她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
肖璟和白容微一愣。
“不瞒两位,在下已经托人在朔京城里寻觅合适的宅子,只是一时半会儿恐怕难以寻好,都督心善,愿意让我在府上借助几日。等宅子的事安顿下来,我就立刻搬出去。”禾晏有些不好意思,“这几日,就得叨扰大公子和夫人了。”
白容微笑起来,温声道:“禾公子不必客气,既是怀瑾的朋友,也就是我们的朋友。城里寻宅子的确不容易,禾公子且将这里当做自己家,想住多久就住多久,随意些就好。”
禾晏感激的应下。心道肖家也不知怎么找媳妇的,这大户人家的少夫人里,白容微的性子实在是顶好,好似也只有这样性子的人与肖璟站在一起才十分般配。听说白容微当年在家中是庶女,肖璟的亲事定下传出来时,整个朔京都在说白容微的身份配不上肖璟,可禾晏眼下看来,肖璟的确是好眼光。
“吃饭。”肖珏道,将折叠奶皮放在她面前。
禾晏赶紧低头吃饭。
单瞧外貌,实在瞧不出肖璟是个话痨,一顿饭吃饭,全都是肖璟一人在絮絮叨叨说个不停。问这问那,连肖珏在凉州卫冬日里盖几床被子都要过问,若不是白容微拉扯着他,他还能说的更久。
这大抵就是“家人”的感觉?禾晏望着他们,心里溢出一丝羡慕来。
用过饭后,白容起身道:“怀瑾的屋子我们日日都有教下人打扫过的,刚刚已经差人烧了热水,怀瑾等下整理过后,今夜就早些歇息,你们赶路辛苦,先养精蓄锐,有什么事明日睡足了再说。”又看向禾晏,“府里有空的房间和院子,刚刚用饭到一半时,我让下人收拾出来了。院子里除了两个婢子没有旁人,禾公子安心在里头住着就是。”
禾晏一听,觉得白容微真是体贴极了,正要道谢,就听肖珏开口:“不必。”
众人都看向他。
“我院子里有空房,她就住我院子里。”肖珏道。
“咳咳咳——”走在后面的赤乌咳嗽起来。
白容微和肖珏倒是没有想到别的地方,只是有些惊讶,不过很快,肖珏就笑道:“既然如此,也好。你们住在一个院子里,有什么事商量起来也方便。”
赤乌面露绝望之色。
肖珏一口定下来,禾晏当然没什么反驳的理由。待白容微和肖璟离开后,她亦步亦趋的跟着肖珏去他的院子,路上悄声问:“都督,我为什么要跟你一间院子?”
现在既不是在凉州卫,也不是在济阳,屋子这么多,男女之间……还是要注意些分寸为好吧。
肖珏看了她一眼,“你很希望身份被人揭穿?”
禾晏怔住。
“我的院子里,没有别的下人。”
禾晏明白过来,心想也是。要是住在另一间院子里,难免偶尔不会疏忽露陷,要是被肖家的婢子发现……总归不是什么好事。住在肖珏院子里,乐得清静。
肖珏的院子在宅子的最中间,又宽敞又明亮,不像杨铭之的府邸般风雅简朴,也不如崔越之府邸华丽豪奢,大概是因为长时间没有人在此居住,显得有些空荡和冷清。虽然打扫的干干净净,但一走进去,虽是夏日,并不觉得炎热,反而有几分凉意。
穿过花墙就是正房,正房旁边有一颗石榴树,已经结了极小的果子,晃晃荡荡的吊在梢头,如半个拳头大的灯笼摇摇晃晃,十分可爱。
“这就是你住的院子?”禾晏转过头看他,“都督,你小时候就住在这里吗?”
她站在树下,恰好一个果子垂在头上,像是顶了一串葫芦,肖珏有些好笑,回道:“不是,我幼时不在府上居住,住在这里,已经是十几岁以后的事了。”
肖珏原先是住在山上的,这件事禾晏也曾隐约听说,据说肖仲武请了名士高人在山上教他文武。这样想的话,肖珏比她还要可怜一些,她虽不能叫亲生父母爹娘,毕竟住在一个府邸里,抬头不见低头见。肖珏一个小孩子,在山上,肖仲武又不能时时刻刻上山看他,孤零零的一个人,怪可怜。
禾晏有心想要他高兴一点,转头指着最低的一只石榴问:“这个等再过些日子,是不是就能吃了?你吃过这树上的石榴吗?甜不甜?”
“你是只想着吃?”肖珏扬眉,“很酸。”
“你肯定在骗我。”禾晏不以为然,“如果很酸,你应该早就将这棵树砍掉了,怎么会留这么长时间。”
肖珏一哂,“不是所有人种树都是为了吃。”
“种树不为了吃那和种棵草有什么分别?”禾晏仰头,望着树顶最高处的一颗石榴,这颗石榴应当算是生的这棵树上最大的一个了。隐约可见红色饱满的皮,禾晏伸手去拽,奈何枝头太高,她跳一跳去摘,还是摘不到。
下一刻,有人站在她身后,一伸手,将那丛长着石榴的树枝拽下来,拽到她能摸到的地方。
背后传来清晰的温度,暖和热一道随着递来,禾晏全身一僵,下意识的转身,差点崴了脚,被肖珏拽住胳膊拉起来,他垂眸,问:“你连路都不会走了?”
禾晏大声咳嗽了两下,“我就是,没站稳。”
“不摘了吗?”肖珏示意禾晏看手里拽下来的树枝。
“不、不摘了。”禾晏辩解,“我没想摘,现在还没熟呢。等它熟透了我再摘,会更甜一点。”
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颠三倒四说的是什么鬼话,只觉得对上那双秋水一般清绝的长眸,就觉得浑身上下紧张起来。为了掩饰,禾晏立刻转头,大声道:“我住哪一间啊?我想先去梳洗了。”
肖珏指了一间房,禾晏便马不停蹄的往房里赶去,活像背后有鬼在追着跑。随即整个院子只听见“砰”的一声,她的屋门被关上了。
肖珏:“……”
他站在原地,视线凝着禾晏的房门,不多时,看向面前的石榴树,嘴角微微一勾,笑了。
远处,赤乌和飞奴缩在院子门口,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唯一庆幸的是只要肖珏回府,院子里的小厮下人都会全部赶出去,不至于看到这令人尴尬的不知所措的一幕。
赤乌颤抖着嗓子开口:“他们……他们……”
“别说话。”飞奴打断他。
“怎么可能不说话!”赤乌压低了声音,难掩面上的怒气和悲愤,“先前在济阳和凉州卫就算了,现在都已经回了朔京……居然这么明目张胆……姓禾的是疯了不成?”
飞奴欲言又止。
“我知道在济阳的时候,他扮起女子来足以以假换真,但毕竟不是真的女子。现在大少爷和少夫人还不知道此事,要是知道了怎么办?”
飞奴试图安慰焦躁的同伴,“你将此事想的太过复杂了,其实并没有那么严重。”
“你懂什么!”赤乌道:“少爷先前三天两头的令我们查姓禾的事情,可见姓禾的身底不干净,不然何至于此。他要是个老实清白的,我也认了……”说到此处,赤乌声音竟有些哽咽,“倘若接近少爷是别有目的,以少爷眼下对他的上心……只怕比许家那翰林学士死了老婆还要上心!”
飞奴哭笑不得,倒是被他说得想起了另一桩事,低声道:“说起来,少爷回京了,鸾影他们也该回来了。等鸾影回来,有得我们要忙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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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乌:地铁,老人,手机. 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