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放过这个机会,那他就实在太蠢了。
而且,对他从来不闻不问的太上皇如今也愿意将这样重要的事交给他来操办,这岂不,也是一个重要的信号……
满怀忐忑与希冀的忠顺王离开了濯尘殿,他却不知道,他才走,太上皇那古井无波的面容上,便浮现一抹怒容和冷笑。
“给宗室恢复祖上爵位,给文臣公爵……呵呵呵,他倒是大方,连太祖与朕不敢许的诺,他都敢拿出来当做笼络人心的筹码,好的很,好的很……”
一旁,正给太上皇整理茶具的冯祥手间一顿,随即当做什么都没有听见,继续做自己的事。
……
宰相王府,数名大臣三品以上大臣不约而同的来到王维仁家中、
“首辅大人,太上皇难道连您也不肯接见?”
王维仁当了十年首辅,门生故吏遍布朝野。
此时来的,都是以他为绝对中心的大臣。
在这个皇帝皇帝新丧,重新划分皇权敏感时候,他们更需要紧跟一个人的步伐,以免行差踏错。
王维仁摇摇头,“太上皇身边的内监说,太上皇需要静养,朝政之事让我等自行裁决,若是意见相左,便去询问靖王和太师……”
“这?”
大臣们听了就惊异了。
太上皇荣养了十多年,不想问政事很正常,让他们去问太师也寻常。
毕竟太师和太上皇君臣相得,最能知道太上皇的心意。
但是问靖王……
说实话,虽然靖王在这一次秋猎和二皇子的叛乱之事中,表现的令许多人感觉惊艳。
但是,他毕竟太年轻!
而且,关于他的身份,还是太上皇单方面宣布,事后也未曾做出任何细节说明。好多臣僚,对此还是心中有些疑虑的。
难道,太上皇真的有意要扶持靖王?
于是,大家开始议论纷纷。
一人道:“不然。如今朝廷连番动乱,太上皇也被陛下……”
此人差点说漏嘴,见王维仁冷眼看过去,才立马转换话头:“太上皇也被刺客所惊,龙体抱恙,宗室之中,太上皇一时没有可信重的人选。
正好靖王虽然年轻,但是天资过人,办事也得太上皇心意,所以才暂时倚重于他。
若就此说太上皇有意立靖王继承大统,未免太过于主观臆测。
就算靖王的身份没有疑虑,诸位也别忘了,当年义忠老王爷,可是带兵逼宫,最后落得个自刎身死的下场。”
因为大家都是自己人,除了关于景泰帝的秘密不能公开,其他话,倒是没有太多顾虑。
他这话,也得到许多人的认可,大家心中没有那么慌了。
毕竟,要是太上皇真的已经选中了靖王,他们现在就不该在这里讨论这些了。
怎么去攀附靖王,以至于不成为一朝天子一朝臣的牺牲品,才是最重要的。
“如真是这样,那诸位觉得,太上皇心中真正属意的人会是谁?”
令一人问道。
“老夫觉得,当是忠顺王爷了。
毕竟太上皇一十三子当中,如今也只有这位活着了……”
一人接道。
他的话,令大家有些沉默。
毕竟景泰帝在时,他们这些朱紫大臣对于忠顺王可是一点也不待见的。
也是,没有人会在意一个母亲身份低贱,本身风评偏差,甚至连爵位也低于正常皇子的皇子龙孙。
要不然,当初杜安樘和北静王等人,也不会轻易就将忠顺王的监国大权剥去,而没有朝臣反对。
但是如今景泰帝一死,他们回过头来才发现,原来这位爷,居然成了太上皇的独苗苗?
“咳,就算二皇子谋逆身死,陛下不是还有一子么?
虽然四皇子母妃只有贵人的位份,但到底是陛下现在唯一的皇子,诸位为何对其避之不提?”
一个人耐不住,终于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有这个疑惑的,并不止他一人。
他们,都是不知道真相,或者猜到当晚的兵变乃是景泰帝所为,但是不知道景泰帝的血脉问题的人。
对于他们的疑惑,其他人只是瞅了瞅,皆不言语,也不解释。
大家都是聪明人,见此,也知道必有内情,便不再多言。
七嘴八舌的说了半日,连宗室一些名声好的王爷大家都猜过了,还是没有一个固定的头绪。
于是,他们终于将目光瞧向王维仁。
“不知首辅大人觉得最有可能继承大宝的是何人?我等皆奉首辅为尊,还请首辅不吝赐教。”
王维仁面色沉俊,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但是见大家的目光看来,他还是道:“我等在这里闲猜也无意义,太上皇究竟属意何人,只有太上皇他老人家自己清楚。
不过我想,如今这个时候,太上皇他只怕心中也是难以决策的吧……
值此关乎大玄国祚安危的时刻,我等作为朝廷柱石,自当为国分忧!替太上皇排忧解难。
侧立新君虽然是太上皇一言之事,我等却不能任由太上皇陷入两难之境。
所以,老夫想请诸位回去之后认真想一想,然后将自己的想法写成奏疏,待明日的朝会上与诸位臣工共同商议。
不然,国朝大政总是我等自行裁决,或者去询问靖王,终究名不正言不顺。
诸位以为如何?
王维仁这番话,可是说到大多数人心中了。
是啊,要是太上皇拿不定主意,这种天大的事,不正该他们这些臣子为君分忧的么?
而且,共举新君这样的大事,可不是每一朝都能遇到的,想一想,都能令人心潮澎湃呢!
试想,皇帝都是他们推举出来的,是多光荣的事?以后当臣子,是不是也轻松多了?
却也有人道:“只怕有些不妥,太上皇御极多年,一向乾纲独断,我等这样贸然劝进,只怕有触怒龙颜之危……”
此话一出,有人一想好像有点道理。
王维仁道:“
国不可一日无君,我们行的是端端正正的大道,就算有所危险,我等食国朝俸禄之人,又岂能退缩。
况且太上皇仁圣,只要我等一心为公,相信他老人家绝不会因此降怒于我等。”
“首辅大人言之有理,国不可一日无君!
就算有些微风险,国朝养士,岂非正当得用于危难之时?
吾等原听首辅差遣!”
那人还待说什么,旁边自己的好友却与他打了眼色。
他只能将心中疑虑退下。
在王府中商议了良久,大家制定好行事章程,这才尽欢而散。
兵部侍郎赵悌出了王府之后,忍不住对自己的好友抱怨:
“济德兄,就以此前的情况来看,太上皇心中最可能人选,还是靖王爷才是,为何首辅等人却执意视而不见?
咱们如今贸然劝进,万一要是太上皇心中另有谋划,岂非是取祸之道?”
好友却是神色平常,他叹道:“你可记得,首辅曾经公然批评过的山东举子,还将其落榜,责令其反省三载?”
赵悌道:“是有这么一回事,好像是那个妄评朝政的山东天才解元,叫做顾鼎臣的……”
“那人,早已被靖王收入府中听用……”
“额,济德兄的意思?”
好友继续道:“还有,你可知道,靖王当日带兵平定了二皇子之乱,进城之后第一件事做得什么?”
“不甚清楚。”
“靖王深夜造访宗辙府上,以极高的礼遇,恭请宗辙总理政务。”
赵悌脸色一变,他终于意味过来一点了。
靖王亲近宗阁老!
宗阁老,可是首辅之下权力最大的一个阁臣了,若是这样,难怪首辅……
他觉得有些惊心了。
好友却道:“不过此等事无关我等,明日朝会,你我谨言慎行便可。”
“济德兄言之有理,愚弟受教了。”赵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