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话 重叠（2/2）

    “嘛……虽说是……”我帮她接好骨头，拿起急救箱中的小刀，像往常一样划破手掌，在她小腿的伤口上画出术式，在确定那些术式确实开始生效之后，我如释重负一般长舒一口气，和小凡并肩坐在沙发上。

    之后，我们都没有说话。虽然我知道她有很多想问的问题，但是我也明白，她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既然你是治愈……”

    在一段长时间的沉默后，小凡的声音从身边传来。和迄今为止不同的是，她的声音里少了那种独特的元气。

    “既然你是治愈，那一定很清楚那边世界的事情吧？”

    “姑且还是了解的。”

    “那么……死而复生这种事——”

    “绝对不可能的！”我打断了她的话，“与其去想这种不着边际的事，还不如好好想想怎样坚强地活下去！人死是不能复生的，即便复生了，那也不能算是人类了。”

    我自顾自地说着，等注意到的时候，小凡已经哭得很厉害了。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哭，盯着她无声落泪的样子看了很久，才反应过来她是在哭。

    心中似乎有什么柔软的部分在颤抖着，我在一股突然袭来晕眩中，似乎看到了夏奈的微笑。

    那张被泪水浸润得模糊不清的笑颜，是夏奈留给我最后的礼物。

    这样想着夏奈的我，是没有资格陪在小凡身边的。

    “……你还活着，所以不要哭了。”我从沙发里站起来，“楼上有空房间，浴室在那边。还有什么需要的就和我说。明天还要早起上学，早点休息吧。”

    说完这些，我逃跑一样冲进自己的房间，靠在门板上喘着粗气。

    心脏依旧强烈地跳动着，全身的血液一股脑地涌向头顶。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在扭曲着，就连手掌里那条刚才已经愈合的伤口似乎也再度裂开，流出了鲜红的液体。

    就像人类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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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姐……哥哥……母亲……

    雨齐知道自己又在做噩梦。一个无法逃脱的噩梦，明知道最后的最后，一切都将崩坏，但梦中灿烂的阳光和哥哥姐姐们的身影无一不让我流连。

    姐姐翻动书页的背影，哥哥弹奏的乐曲，妈妈煮粥的香气……一切都在刺激着我的神经

    快结束了，他知道。

    姐姐的书变成了一滩污泥，哥哥的琴声变得刺耳难听，母亲煮粥的香气也……

    而后，他被亲生父亲推进那个地狱一般的地方，在那里一点点变成怪物。当他接受了这一切的时候，夏奈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笑着向他伸出手。

    就当夏奈的指尖将要触到他的时候，那张美丽的面庞上出现了无数裂痕。她的笑容扭曲着，像是在哭泣一般，紧接着，那瘦弱的身体像以往一样，变成无数碎片……

    “夏奈——！”

    雨齐如往常一样，惊叫着伸出手，向那无边的黑暗。

    “喂，醒醒啊！”

    他猛然睁开双眼，看到的是另外一双巨大的眼睛。

    感觉心脏停跳了很久才重新回复运作。渐渐清醒过来的头脑也开始认清现在的状况。

    如同往常一样从噩梦中惊醒，但是这一次眼前并不是房间里熟悉的天花板，而是——

    紧紧握住他手的步小凡。

    “喂，你没事吧？”小凡正在准备早饭，正当她对突然停止工作的烤面包机大打出手的时候，突然听见了雨齐的惊叫声，连忙跑了过来。

    “你……吃错药了吧？”渐渐清醒过来的雨齐不假思索地说道。当然，这句话换来的是一记汤勺的敲击。

    “亏我还好心来叫叫醒你，魂淡！”

    说着，小凡抡起勺子，准备第二次攻击他的头。

    “停停停！”雨齐眼疾手快，抓住了沾满白米粥粘液的汤勺，“第一，就算你再打下去，我也不会疼。第二，你这么骑在我身上也不是个事——”

    啪！

    在小凡强力的掌掴下，本已经支起上身坐起来的周雨齐，又躺回了床上。

    “你这变态，没事的话就快点出来给我吃饭！”

    十分钟后，两人在餐桌前落座，气氛有些微妙。

    “所以说，你到底对我家的面包炉做了什么啊？”

    “它突然不动了，我只是想稍微修理修理它……”小凡低着头，心虚地说着。

    “胡扯呀！你又不是和子，怎么可能稍微动两下就把好好的面包炉变成一堆废铁啊！”

    “……都说我不是故意的了！”

    看着皱起眉头来的小凡，雨齐长长叹了口气。

    “哈哈，我也真是，居然指望你道歉……”

    他一边这样说着，一边舀起一勺粥，放进嘴里。

    一时间，令人怀念的味道在他的口腔中蔓延开来。稻米的香气中带着一股独特的温暖，就连那种普通的香甜似乎也变得温柔起来。他不禁想起了那个人——

    “……妈妈……”

    “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起以前的事情罢了。”不知道小凡是不是听见了，雨齐觉得有点难为情，“话说，这个是你熬出来的？”

    “是啊，怎么了？”小凡挑挑眉毛，一脸得意的样子，“你以为我是一个粗鲁的人？”

    “岂敢岂敢……”雨齐心想着“我就是这么想的”，脸上却早已挂上了程式化的微笑，“我只是在想，你能做出这种水平的粥，肯定不是因为我吧？”

    “那不是必然的嘛。”小凡的苦笑，雨齐没有看漏，“不过，那个人也许再也不会回来了。”

    “那个人是……你喜欢的人吗？”不知为何，雨齐想到小凡为了那个神秘的人低落，流泪，心里就有种说不出的焦躁。

    “……”小凡紧紧闭着嘴，一言不发。

    “昨天哭那么厉害，也是因为那个人？”

    “……”她沉默着像是在拼命忍耐什么似的皱起眉头。

    “那个人到底是——”

    “不关你的事吧。”小凡冷冷地站起来，向客厅走去。

    “啊……抱歉……”意识到自己又做过头的雨齐，拉住了小凡的手臂。

    “都说了，苍的事情和你没有关系，放手。”

    “所以说，我问的太多了，对不——”突然，雨齐意识到刚才小凡台词里似乎夹杂着什么重要的信息。

    “别再拉着我了，被你这种睡着觉还在喊别人名字的家伙盘问这种问题很恶心的！”

    “你刚才说了什么？”

    “我说你很恶心啊，快放开我！”

    “不不，是上一句，你说谁？”

    “是苍啊，端木苍！”

    “啊，是这样啊。”

    原来是那个人……不！应该说果然是那个人！

    想着这件事的雨齐，松开了手。

    “……喂，又怎么了？”小凡看他一副垂头丧气样子，以为自己说过分了，有点心虚地问。

    “没什么。”雨齐笑着抬起头，对一脸迷惑的小凡说道，“他一定会回来的，唯独这点请一定相信。”

    看着窗外一架架起飞降落的飞机，他再一次不耐烦地看看自己的手表。

    “阿嚏！”冷不丁地，他狠狠打了个喷嚏。

    “苍，你还好吗？”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女人关心地问道。

    “哦，天哪……”听见女人的问话，苍不堪其扰似的按了按太阳穴，“柯琳娜，你到底要跟着我到什么时候啊？”

    “什么啊，我不是你的未婚妻吗？一直跟着你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柯琳娜挽着苍的手臂，一点也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我再跟你说最后一遍，我们的婚约已经取消了，现在，你，和我，没有关系了，懂了吗？”

    “为什么啊？你为什么突然就说要回去，又为什么要和我解除婚约？我完全不懂啊！”

    “好，今天连带这些话，我也一起给你说最后一遍，你最好录下来！”

    “啊，你等等！”

    看着柯琳娜笨拙地在书包里翻找手机，苍无奈地叹了口气。

    “柯琳娜……”

    “等一下啦——好了，你说吧！”

    “你和我的关系，完全是本家安排的，我要他们保护一个孩子，本家提出的条件就是要我同意和你的婚约。但是他们现在完全没有兑现承诺，那个孩子现在遇到了危险，所以我要赶回去，和你的婚约也就作废了！我已经给你解释过无数遍了，如果不想让我讨厌你，就不要再跟着我了！”

    柯琳娜停掉录音，捏着手机沉默着。

    苍看见她的样子，觉得自己可能说得有点过分，伸出手去却不知道要放在哪里。

    “但是，我还是不明白啊！”柯琳娜突然抬起头来，给苍吓了一跳。

    “你这孩子——啊啊啊！”

    “苍，这三年来都是我陪在你身边吧？你这样说走就走……你到底爱不爱我？”

    一瞬间，苍的心微微颤动了一下。

    到底爱不爱？

    这个问题，柯琳娜总在问他，但是他总是给出同样的答案——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嘛。”

    柯琳娜呆呆地盯着苍看了一会儿，露出了失落的表情。

    “啊，这样啊……你爱的果然是那个孩子吧？”

    “不要胡说，她是——”

    “啊，我懂的……那么，再见吧。”

    说完，卡琳娜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候机厅。

    “苍，要登机了。

    苍望着她离去的身影，想要追上去，却最终放弃，调转方向朝登机口走去。

    小凡是自己赎罪的唯一途径，所以一定要再次到她身边去！

    不过这样一来，大概会有各种问题找上门来的。本家又会把大案子交给自己来解决，还有小自己一岁那位弟弟，不知道会怎么收拾自己。

    “凡凡，这可都是因为你啊……”说着，苍露出了一抹柔软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