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觉得这串佛珠有点邪性,似乎在镇魂的意思。一旦离身她的魂魄就有可能离开这具身体。那如果她哪天想回去了,是不是只要丢了佛珠就可以?
可她又担心万一没能回到现代,反而又被带去另一个世界可怎么办。她这回是撞了大运开了金手指,才钓到皇帝这只大金龟。要再换个世界难保还有这样位高权重的傻瓜,能像他一样死心塌地地爱着她。
已经有了感情,知薇也不愿这么丢开。
她于是紧张地握住佛珠:“以后真不敢再丢了,了悟大师太厉害,早知当日我该同他多说几句的。”
“他肯送你这东西,就是极大的缘分。以后有机会咱们再去元佛寺,他若有话同你说,自会见你。”
知薇看着皇帝的脸:“您瘦了一圈。”
“被你给熬的。”
“对不住你了。”
“是朕不好。往后还是在寝宫里的好,这样的事情若再来一次,朕当真要减寿十年。”
知薇不好意思笑笑,然后就开始嚷饿。她都五天没吃东西了,这会儿饿得能吃下满汉全席。可皇帝却不给她大吃大喝的机会,只叫人送了粥过来,亲手喂她喝下一碗,又守着她说了好一会儿话,见她脸色无恙,这才出去忙自己的。
知薇心有余悸靠在床头,好半天才重重舒出一口气。
接下来的几日她足不出户,就待体顺堂休养。倒是二皇子腿伤已愈,自个儿提出要回承乾宫住,皇帝也没留他,将腊梅也打发回去,帮着照看二皇子。
二皇子离开的当日,皇帝对知薇淡淡道:“这孩子当真长大了,懂事了。”
知薇初时没听明白,眨了两下眼才反应过来。皇帝是觉得电灯泡终于自己走了,往后再没人打扰他们了。
只是这样一来,她少不得又得两边跑。好在承乾宫也不算太远,天天来来回回侍候这爷俩,日子过得倒也快。
女人一旦过了那一关,似乎一切都变得顺遂起来。她和皇帝从身理到心理都又更近了一些,彼此相处更没了一层顾忌,好像真跟平常夫妻一样。
有一回知薇躺床上看书,看着看着突然冲皇帝道:“我从前挺怕您的。”
皇帝搂着她:“这宫里的人都怕朕。”
“他们怕你可能因为你是君王什么的,可我真的只是怕死而已。还记得有一回你在这儿冲我发脾气,说我拒绝你封妃的提议,问我到底什么的时候,我哭成那个样子。其实不是伤心也不是难过,就是怕您杀了我。”
她一说皇帝就想起来了,于是失笑:“朕还当你是不愿意才哭,原来是这样。”
“就是这样。当时真怕您一生气,直接让人拖我出去打死。”
“朕在你心里是个暴君?”
“你都不知道你那时表情多骇人,一副随时准备吃了我的样子。”
“那现在呢,现在不怕了?”
知薇往他怀里蹭蹭:“不怕,就是有点霸道,不过我挺喜欢的。”
皇帝也喜欢她这样。她时常说些不一样的话,是旁人从不会说的。她表达起感情来十分直接,一开始皇帝还有些不习惯。如今一天不听她赞自己几句,反倒难受起来。
“那朕现在就没一点让你怕的地方?”
知薇歪着脑袋:“应该没有。”
“那这个,你怕不怕?”
知薇的手突然被握住,很快抚到了一处灼热的地方。她脸微微一红,别说这东西她确实有点怕。头一回什么情景几乎不记得了,接下来因为身体的缘故皇帝一直忍着没碰她。但今晚看来是逃不过了。
她突发奇想:“您说我那天离魂,会不会不是因为佛珠掉了的缘故,是做那个事的原因?我这人天生不能沾男女之事,一沾就要出事儿?”
皇帝一把捂住她的嘴:“胡说八道。”
脸色有点不悦,看来那天的事情还叫他难以释怀。
知薇就笑了,搂着他的脖子道:“我逗你呢,哪那么容易便没了。只听说男人在这方面会猝死,还没听说女人……唔。”
还没等她说完,皇帝就用唇封住了她的嘴。这小女人真是什么都敢说,也什么都懂,连马上风这种东西居然也知道。一个闺阁姑娘谁跟她说这个,他越来越对知薇的来历感到好奇。
只是他隐隐觉得,这件事情不能深究,若真搞明白了,或许也就失去他了。
他不管她的谁,只要她是他的女人就好。从头到脚每一寸都属于他一个人,这样便够了。
他准备进去的时候,听到知薇轻轻说了句:“您悠着点,别太用力了。”
皇帝微微一笑,用实际行动回答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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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转眼就到了除夕。
今年同往年一样,过年的事宜还是由太后主理良妃协理。太后呢动动嘴皮子,良妃就鞍前马后忙着张罗,事情办得井井有条,叫人挑不出错处来。
为这事儿太后特意把皇帝叫过去一回,说不叫知薇插手的缘故:“她前一阵儿刚病好,我瞧着那脸色还有点白。过年事情多她又没经验,这要再病倒了可不是闹着玩的。待过了年我手把手教她,把事情慢慢地教会了,来年就该由她露一手了。”
皇帝当然没意见:“您这般为她着想,她心里可是高兴。要照她那意思,最好一辈子不理事儿,清闲。”
这点太后也瞧出来了,这个沈知薇居然真像她外表看起来的那样,没有心机不好名利。按理像她现在这般受宠的程度,又是皇贵妃的身份,早该撺掇皇帝把后宫的实权给收回来了。可她却一点不着急,整个一胸无大志的模样。
有一回她来太后这儿请安,太后便问她:“过年事儿多,你来搭把手如何?”
换了旁人早就眉开眼笑接下了,她却犹豫了半天,回了句:“我……能成吗?”
太后心想当真傻人有傻福,自己儿子原来喜欢这一口的。也是,他自己是个人精,甭管是朝堂上还是后宫里,芝麻大点的争斗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斗久了也斗累了,他就找了个特别简单的女人,过起了安稳的小日子。
可有些东西知薇还是得会。太后如今瞧她挺顺眼,也接受了她有朝一日为封后的现实,所以反倒比皇帝更上心,开始琢磨着怎么培养她了。
只是这些都是其次,现在摆在太后面前最重要的却是另一件:“她那肚子,还没消息吗?”
两人回宫都快半年了,怎么还没怀上。太后有点不高兴。跟天底下所有的婆婆一样,开始催促儿子儿媳妇。
皇帝心想虽是回来半年了,可真正办成事儿也就这小半个月的事儿,哪里就那么快了。
“您别着急,她从前身子有些弱,进宫头三年朕太过委屈她,把她逼得整日自个儿下地种菜,还要绣花挣钱。如今朕叫傅玉和给她开了调理的药,正吃着,过几个月会有好消息的。”
太后一听这确实是自家儿子的错,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知薇哪想到太后都有三个孙子了,居然还琢磨着叫她生孩子,每日窝在养心殿不愿出门。
她本就怕冷,从前不受宠的时候一到冬天日子就有些难熬。落月轩没有地热只能烧炭,可分到她手里的都是炭渣渣,一烧味重烟又多,实在没法儿用。
所以那时她就天天窝被子里,屋子里门窗紧闭封得密不透风,锦绣一天烧几壶热水,连番给她换汤婆子,这才熬了过来。
那时候可是从没想过,有朝一日她能走上后宫至高的宝座,成为那个男人心头的朱砂半痔。
从前的她可是比蚊子血更不如呢。
到了除夕那一夜,知薇再懒怠也得出门去。白日里一通的各种仪式,皇帝只一人出席。知薇现在只是皇贵妃,这种重大的节日性仪式,她是没资格参加的。
中午皇帝侍候太后用膳,像民间孝子一般,亲自立于一旁布菜,一顿饭吃得略显冷清。倒是晚上皇帝在乾清宫摆宴,太后太妃并后宫诸妃,以及一干皇子皇女都会列席参加。
后宫如今人员凋敝,除了知薇外就只有良妃同从前的钟贵人了。钟贵人如今升了钟嫔,膝下只有一个女儿二公主。母女两个都是特别老实本分又低调的人,在宫里几乎没有存在感。
知薇当皇贵妃这么些日子,也就跟钟嫔打过两回照面,觉得这是个比自己还要心善的人。
列席入座的时候分了两桌,因是除夕便不分尊卑,皇帝太后同嫔妃们皆坐一桌,余下的几个孩子在里间暖阁又开一桌。
这饭本是吃得波澜不惊,偏偏太后吃到一半想起安阳来了,便让人把她从里间叫了出来,拉到身边一道吃。
这一下便戳中了某人的心肝脾胃肺。
三个皇子都没什么想法。大皇子刚丧母,正惶惶然不知所措中,哪里会计较这些。二皇子有知薇照拂,日子过得顺风顺水。三皇子还在吃奶,由乳母抱着坐在一旁,睡得正香甜。
二公主是个完全的软性子,对这种事情根本不放在心上,只剩三公主安宁一个人气得牙根乱咬,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忍住发脾气的冲动。
本来好好的饭吃得十分恼人,大皇子有点不会看眼色,见状还特意问安宁:“三姐,你这是怎么了,菜不合胃口?”
安宁扫她一眼,沉默着不说话,她不敢恨太后,只得将这笔账算在安阳头上,心里将她恨出血来。
到了晚间回到自个儿房里,安宁越想越生气,这么多年的委屈一下子全都爆发出来了。她扑到床上拼命抹泪,哭得肝肠寸断。
良妃本来都要歇下了,闹到后半夜她精力不济,回来后叫人安顿了三皇子,正准备上床却听得瑞香来报:“娘娘,三公主正在屋子里哭,底下人都劝不住,您要不要去看看?”
良妃心里叹息一声,也知道女儿的心结是什么。只是这个事儿她也没办法。一方面太后下了令,不许同安阳说起自个儿的身世,于是连安宁也被蒙在鼓里。另一方面女儿又时时嫉妒大姐,有时安阳也不见得得了多好的东西,可她却样样看在眼里,非要争个高下才行。
良妃就跟个夹心馒头似的,被这两拨人夹在中间,心里也是说不出的苦。
到这会儿她又怨恨起皇帝来了。当初偏把安阳放她身边养,结果埋下了这么大的隐患。此刻她全然忘记自己是怎么使手段才说动太后,将大公主要到了身边。那时的她多么风光,简直是后宫第一人。
也正是托了安阳的福,她才能越过宣妃头一个封妃,这么些年还一直顶着协理的名头。
占便宜的时候不觉得怎样,这会儿遭报应了倒委屈起来了。良妃在这方面和个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听得女儿痛哭她也心疼,却还是硬起心肠不去看她。因为去了也说不出什么有用的话,反倒惹她更伤心。若一不小心把事情说出来了,回头闹起来可是不好看。
那边安宁哭了许久,一直盼着母妃能来。可左等右等她都不来,她那小小的心就像受了极大的刺激,变得更为脆弱。
一直以来,整个宫里只有母妃待她是最亲的。即便她也疼姐姐,可安宁感觉得出来,母妃对自己绝对是宠爱有加的。就算三弟出生,也没能分去一分一毫。
她平日里受了委屈只消哭一会儿,母妃肯定立马就来安慰。可今天是怎么了,她都哭了大半个时辰了,母妃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这是打算叫她活活哭死的节奏吗?
一想到母妃可能也厌弃自己了,安阳那心不由慌乱起来,想要止住哭泣,泪珠却还是不断往下掉,又惊又怕下居然慢慢地睡了过去。
第二日她起来一看,两只眼睛肿成了水泡,又是鸡蛋又是毛巾地热敷也没用,擦多少粉也盖不下去。
去前头请安的时候碰上了大姐安阳,对方一脸疑惑地看她:“三妹这是怎么了,夜里没睡好吗?”
“嗯,困过头了反而睡不好,眼睛都熬肿了。”
安阳就笑笑没说话。
那本是一个寻常的笑,看在安宁心里却别有一番滋味,就跟嘲笑似的。她昨晚偷着哭的事情她肯定知道了,所以这会儿是在看自己笑话呢。
安阳哪知道一个笑妹妹都能衍生出这么多的想法,亲亲热热挽了她的手臂就去见良妃处请安。
良妃一见安宁这样心里真是说不出的难受,却不好当着大女儿的面说什么,只对两人都嘘寒问暖一番,又叫她们回去补个眠,还说要叫厨房给她们炖滋补的汤水。
一切看来都和平常一样。
可就是这一样叫安宁十分不愤。她都哭成那样了,母妃跟没事儿人一样,对她不闻不问,多余的关心话都没一句。姐姐真就这么好,就因为比她早生一年,就合该得到所有人的宠爱?
父皇是这样,皇祖母也是这样,现在连母妃都是这样,往后她在这宫里,还要怎么过下去。真要仰他人鼻息委屈一辈子吗?
回去的路上她满肚子不高兴,走到一半才发现自个儿的手帕丢了。想想应该是丢在母亲的屋子里了,于是又带了宫女折返回去找。
刚走到门口却听得里面传来说话声,声音不大,一个是母妃的声音,还有一个是瑞香的。
这原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瑞香是母亲的心腹,两人经常关起门来说悄悄话。但她却下意识地停下脚步,凑近到门口听起来。
她潜意识里觉得,这两人说的事肯定不一般,要不怎么门口连侍候的人都不留,撵得干干净净呢?
正这么想着,突然听到里面正提到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