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的燕京,迎来了第一场秋雨。
经过雨水的洗涤,紫禁城中的每一条树枝,每一片树叶都渐渐染上了黄晕,涔涔相滴,展现着明艳的色泽。
可与此同时,在凤仪宫殿外的一处角落,却被一种凝重的气氛所笼罩。
“哼!”的一声,丞相冷宥恼怒地攥紧了拳,沧桑的双眸中尽是怒焰,“这个该死的襄王,居然还胆敢同歌儿私会,败坏我冷家的清誉!若是让陛下知晓了,后果简直不堪设想!真是不杀不足以平愤!”
见到如此盛怒的冷宥,侍女瑶儿只是垂着头,不敢再轻易作声。
“你可看到,她还对歌儿犯了甚么僭越之罪?”
瑶儿轻轻摇着头,却像突然之间想到了什么,猛一抬头,但很快又复而垂首。
“怎么?”见她神色有异,冷宥立刻追问道,“快说,你还看到了什么?”
“奴婢。。奴婢也不敢确信,其实除了襄王殿下以外,奴婢似乎还看见了那名本该烧死于掖庭之中的负罪良子——青州苏氏。。也不知是不是奴婢一时眼花。”侍女瑶儿战战兢兢地回道。
冷宥先是一愣,随后唇角泛起了一丝冷笑。
沉默了许久,他摆了摆手,道,“你且回去继续看紧了歌儿,她的一举一动老夫都要知道。还有昨夜之事,可有他人起了疑心?”
“大人放心,昨日娘娘只是宣称去连云寺上香。。却不料娘娘后来突然临时起意,非要去那处小镇逛灯会。。奴婢一开始也百思不得其解。。”
瑶儿小声地回道,她并不知道那处桃源小镇,那些灿如繁星的花灯,对冷岚歌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
冷宥负起手,目露寒光,冷哼道,“哼,老夫绝不会再让这等丑事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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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簇拥着隐隐泛黄的叶子把阳光泼洒进简陋的屋内,把她白皙的肌肤照得有点透明,沿着颈部的曲线延伸下去,摇曳着曼妙的阴影。不知为什么,慕容颜觉得有种温暖的感觉在肢体里缓慢蔓延开,就像是春雪消融的感觉。
如果可以,她不想失去这种温暖的感觉。。。永远也不想。。。
她伸指缓缓抚上她如缎的青丝,盯着她甜美的睡颜和微微颤动的长睫,目光一瞬不瞬。
过了这么久,她终于再一次真正拥有了她。
想起昨夜的缠绵,她的容颜清澈得一如初见。她拉着自己的手,带着自己再一次回到了广阔无垠的漠北草原,在那里,她身上的芳香让自己在眩晕和激动中忘却了全部的苦楚和悲伤。她只记得她的肌肤像高原上最洁净的雪,温暖的雪,把自己内心那些沉疴已久的冰一点一点全都融化了。那些来自肉/体本能的绽放和令人情动的心跳,让她完全沉浸在巨大的美好之中,只想死在她柔软的身体之上。。。
惟愿长梦不复醒。
她低下头,终是忍不住再次贴上她撩人的红唇。
“唔。。”楚夏缇迷迷糊糊地低吟了一声,慢慢睁开眼,正对上那双爱意依旧的琥珀眸子。
双腮突然烧了起来,她想从她怀里爬起来,却发现连动下腰的气力都没有了。
“你。。你睡得还好吗?”慕容颜见她突然醒转,便忙松开了唇,讪讪地问道。
楚夏缇伸手轻轻捶了下她的肩膀,娇嗔道,“好什么,都怪你。。把人家弄得浑身都酸死了。。”
“对。。对不起。。”慕容颜涨红了脸颊,楚夏缇大胆无忌的言辞总是令她脑袋一片空白。
“哈哈,真是块笨木头。”
望着慕容颜木讷发怔的模样,楚夏缇更是笑弯了美眸,忍不住咯咯轻笑了出来。
她这一笑,艳若桃李。偏偏脸皮薄的慕容颜见了,一张本就通红的俊脸更是没处搁了,暗骂自己的口舌为何这般没用,一在她面前就认了栽。。。
她又羞又惭,胡乱拿起散落在一旁的衣衫,“时辰也不早了。。咱们得回去了。”
慕容颜小心翼翼地为楚夏缇穿戴,从肚兜到鞋袜,可整个过程她都不敢对上楚夏缇波光流转的眼睛,只感到自己的掌心越来越滚烫。
楚夏缇静静地盯着蹲下身子为自己穿鞋的慕容颜,她的指尖若有若无地擦过自己周身上下的肌肤,由胸口、细腰一直到腿弯足心,每一个动作都是那样的亲昵和温柔。
“木头。”
她轻轻叫了她一声,她并没有记起同她在一起的全部,却只记得自己喜欢一遍一遍地叫着她‘木头,木头’。
“恩?”
她抬起头,下一瞬楚夏缇便深深地低下头,一个香甜的吻轻轻啄上了她的唇。
翩若惊鸿,薄如蝶翼。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唇才缓缓离开,柔软的温度还残留在慕容颜的唇上,就连分开都显得无比依恋。
两人谁也没有再说话,都不忍打破此时的岁月静好,只希望此刻的时光能久一些,再久一些。
在回燕京的路上,楚夏缇一直闭目慵懒地躺在她的怀中。
快到王府的时候,她终于睁开了双眸,转过头望着慕容颜的侧脸,“木头,你我真的要回去吗?”
不知为何,她有种强烈的预感,如果回去了。。。也许她们,就真的回不去了。
慕容颜攥了攥手中的缰绳,没有作声。
见她默然不语,楚夏缇没来由地一阵心慌,“你不会,真的想做皇帝吧?”
慕容颜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缓缓地说道,“如果现在贸然一走了之,会害了许多人。”
她深知,如果自己和她一走了之,已经踏上和亲之路的桐妹妹怎么办?盈儿紫烟以及王府上下数十口人命该怎么办?随自己出生入死出谋划策的亲信又该怎么办?
楚夏缇张了张口,终是没有再多言,只是失落地垂下了头。
慕容颜看在眼里,更加拥紧了她,柔声道,“安心,你再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
楚夏缇忍住心头的苦意,微微地点了点头。
回到王府后,慕容颜将楚夏缇送到寝殿门前便去寻杨大有等人议事。
“什么?!殿下。。您是疯了吗?!”杨大有手中的铁扇坠落在地,难以置信地望着慕容颜,“那这些年殿下所受的苦难又算什么?”
“殿下糊涂啊!”祝远山一拍桌案,红着脖子道,“弟兄们追随殿下那么多年,如果殿下不想做皇帝,那我们所做的一切又有甚么意义?”
她竟没有称帝之心!
两人皆没想到,最后慕容颜竟要放弃帝位,只想与楚夏缇远走高飞。
她明明筹备了多年,就是为了这次夺宫,可到头来,她竟然要放弃最尊贵的战利品!
只听慕容颜沉声道,“两位大哥无须再言,我心意已决。我早就答允过她,会带她走,这一次,我不愿再食言。”
“可是。。可是。。”
两人还想再言,却被慕容颜打断道,“一旦事成,我会逼皇兄让位给九弟,九弟天性纯善,他亦会许给你们荣华富贵。”
“殿下!吾等像是贪图富贵之徒吗?!”杨大有握紧了拳,声音激愤,“我们是为殿下抱不平啊!旁人不懂殿下,难道我们还不懂吗?!当年若没有殿下,又哪有如今的大燕?可圣上这些年又是如何待您的?那个皇位,本来就该属于殿下!”
慕容颜笑了笑,淡淡地道,“真正本该属于我的,我已经找回来了,其他的已经不重要了。”她无法告诉两人另一个原因,自己其实是个女子,即便寻不回楚夏缇,夺宫之后她也是不能继位的。
但现在,这个原因已经无所谓了。
男子也好,女子也罢,她慕容颜注定是要离开这里的。
梨殿外的一处阴影里,一阵凉风吹至,青色的衣袍轻轻飘拂,可他的身形却岿然不动。
只见他原本儒雅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阴沉之色,他用力捏了下手心的黑子,便转身悄然离去。
这局棋不过才下到精彩处,她居然想退出?
他暗暗冷笑。
怕是没那么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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