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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权衡(二)(2/2)

作者:陈安野

尔浒之战中大败明军。明朝时任辽东经略杨镐与兵部尚书黄嘉善等人提出“制东夷在先款西虏”的策略,建议“以夷攻夷”,驱使林丹汗与努尔哈赤交攻,好坐收渔翁之利。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林丹汗接受了明朝以重金结盟对抗后金的要求,双方后来互相征伐甚多。但直到努尔哈赤死去,并未分出胜负。

    黄台吉继承努尔哈赤遗志,继续向大明、蒙古两个方向用兵,最后利用诸多手段分化离间蒙古诸部,使得林丹汗众叛亲离。与此同时,大明崇祯帝继位,对林丹汗“尽革其赏”。林丹汗为了报复,在崇祯元年举兵攻入大同府,杀军民数万人而去,因此与大明交恶。黄台吉抓住机会,趁林丹汗孤立无援之际发动决战,林丹汗惊恐万分,率众西奔,途中染天花死于青海。后金席卷漠南蒙古,封赏结亲、设旗征兵,将之纳入了己方的势力范围。

    漠南蒙古既灭,漠西卫拉特蒙古的盟主、和硕特汗国的固始汗相当震骇。当其时,其国正面临着北方漠北喀尔喀蒙古诸部及更远罗刹国等敌对势力的压迫,为避免多面受敌,遂在大明崇祯九年、后金天聪十年遣使至沈阳,表示愿意归顺后金。同年,喀尔喀蒙古主要领袖土谢图汗、札萨克图汗、车臣汗等亦致书与后金通好,并在三年后正式朝贡。加之黄台吉在此前已征服朝鲜并纳为藩属,所以后金或者说当下的清国除了大明,远近再无敌手。

    女真各部族早期被明朝称为“东北夷”,与“北虏”漠南蒙古各部有所区别。但时下既然清国已经将大明以北几乎所有的土地都降服了,那么所谓“北虏”便独指清国。

    陈洪范自然知悉吴三桂想要向清国求援,但他深知明清两国攻伐数十年,势同水火,对吴三桂想法的可行度抱有极大的怀疑。

    吴三桂也看出了陈洪范的顾虑,道:“陈公所虑,我心知肚明。北虏为我大明宿敌,我关辽军镇守辽东等地,更与之仇杀无数,若非形势所迫,绝不会萌生此念。”接着道,“联虏平寇,自古已有。我书读的不多,但也知黄巾之乱时汉军借兵匈奴平贼、安史之乱时唐军借兵回纥平叛,都是不得已为之,收效

    却未必差了。”

    陈洪范面色凝重道:“请神容易送神难。北虏觊觎我大明并非朝夕,一旦放其入关,恐怕引来祸水。”

    吴三桂摇头道:“此言差矣,北虏自将鞑靼诸部收入囊中,借道绕过山海关,破边墙侵犯我大明腹地岂止一次两次?北虏虽凶,到底是化外蛮夷,仅仅图些钱财牛羊而已,事罢即去,何曾有过滞留。再者,我大明军民千千万万浩浩如同汪洋,他北虏尽发其众亦不及十分之一,何惧之有?饶他进关,只不过用来缓解闯逆侵占北都的燃眉之急的权宜之计。”

    吴国贵颔首道:“吴爷所言极是,对我大明而言,北虏乃外敌,闯逆才是心腹重患。北虏逞凶,最多贪图关外贫瘠土地,但闯逆作乱,要断可是我大明国祚!”

    陈洪范默然,赵元亨则道:“若真放北虏进来和闯逆狗咬狗,且不知最后鹿死谁手?”

    吴三桂思索了一小会儿道:“昔在洪承畴这贼手下做事时,我与洪承畴并曾在中原剿贼的王朴、马科、白广恩等诸将论起过流寇与北虏的强弱。流寇与北虏虽皆为贼,但众口一致,均认为流寇不及北虏远矣。”

    “为何?”

    “北虏擅造精甲劲弓,带甲锐士十万,个个勇悍不可当。自孔有德、耿仲明等贼投去,兼造利铳大炮,与我大明无二。又军法严苛,令行止,论战力,远非流寇可比。”

    陈洪范抚须道:“闯逆在河南、陕西得势,同样夺得府库无数甲胄火器。洪、白等人遇见过的仅是早前不成气候的流寇,若见到如今的闯逆兵马,定会改换言辞。”

    吴三桂叹着气道:“这我就不清楚了。唉,北虏胜了,自能驱逐闯逆,还我大明国都。闯逆胜了,势必元气大伤,我军亦有可趁之机。无论结果如何,终归是好的。”

    陈洪范沉默了一阵子,道:“借师北虏,吴爷真想好了吗?”

    吴三桂耸肩笑笑道:“事到临头,走一步看一步。先和闯逆交涉,见机行事。联虏平寇,终究是下下之策。”

    陈洪范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过不几,就到了四月。四月初,万里之外,河南汝宁府城已被围攻半个月。

    从三月中下旬至今,绵绵切切的雨就下个不住。

    天空惨惨的,雨落如线,丝毫没有转好的迹象。侯大贵冒着雨,兜马在汝宁府城外来回驰骋,马蹄重重踩踏,溅起泥水足与人等高。

    与郭如克在叶县分别后,侯大贵便率军转进汝宁府,并很快与南来的黄得功军会合,将汝宁府城各处通道掐死。从北方开封、归德两府驰援汝宁府的王文耀、谢应龙两支顺军部队都进到了府城内,似乎做好了协助任光荣、沈万登死守府城等待陕西或山西、北直隶等处顺军大军的支援,两万多

    侯大贵见顺军放弃野战,本来大喜过望,做好了攻城的准备。可是天公不作美,突然间天降大雨。赵营的火器虽有防水措施,不怕小雨,但雨势大如瓢泼,自然难以运用。侯大贵只得暂罢攻城,等雨小了再上。

    可谁知这雨有心与他作对一般,时断时续,难以判断。好几次侯大贵想赶着云销雨霁的空当架炮轰城,那雨就像赶趟儿也似,瞬间又下了起来,直把侯大贵气得七窍生烟。

    三月底,侯大贵按耐不住,冒着大雨督促兵士进行了几次攻坚,都因为无法利用火器且城湿壁滑而作罢。便听了黄得功的劝,继续等待。眼见进入四月,大半个月时间消磨在城下却无存进,侯大贵一来担心攻略河南全省的进度被拖累,二来担心士气沮丧,三来担心顺军援军不期将至,心急如焚,一连几每纵马徘徊城外,琢磨破城的法子。

    他越心急,就越想不出主意,几次没留神,差点被城上埋伏好的顺军弓弩手狙杀。他大怒之下骂城半,激顺军出战,但城内的顺军似乎打定了主意当缩头乌龟,置若罔闻。除了零星几支箭作为回应外,别无动静。

    这一,侯大贵满心忧愁,从城外回来,拒绝了黄得功饮酒的邀请,独自坐在中军大帐内边出神边生闷气。正无比郁闷,耳朵却听到帐门口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登时烦上加烦,头也不抬头嚷道:“哪个贼怂的在那里,给老子滚过来!”

    来人小碎步一溜烟儿跑到近前,侯大贵拧着脸正待借题发挥出一通火,却见眼前之人手持鹅毛扇,白袍飘飘,三缕长髯随吹入帐内的微风飘,仿佛神仙中人。

    再仔细看,却是宣扬使穆公淳。此人被赵当世任命为侯大贵的临时军师之一,因此随军。

    “穆先生。”侯大贵对他也发不起火来,但心烦意乱,没心思搭理他,短短呼了口气就把头一偏。

    “小生知道侯总管为何事发愁。”穆公淳清淡淡说道。

    侯大贵心里嘀咕你既然知道还来烦我,口里只是干笑几声。

    穆公淳轻摇鹅毛扇,绕着侯大贵慢慢踱步起来,侯大贵抬头看他,一脸疑惑。要不是看在穆公淳是个读

    书人,惹他烦躁,他真想一拳将之打趴下。

    过了不久,侯大贵受不了穆公淳像个飞蛾一样在边绕圈子,没奈何道:“穆先生有何事说?”穆公淳的自命不凡赵营人人皆知,侯大贵晓得他主动来见必有话要说,但自恃才高,有着矜傲之心,非得旁人请他说他才肯说。侯大贵打不了他,也不想与他纠缠下去,于是强忍不快,捏着鼻子问了这一句。

    “嗯”穆公淳应了一声,脚步戛然而止,故作意味深长顿了片刻才道,“小生此来,有一计献给侯总管,可破汝宁府城。”

    侯大贵闻言大惊,豁然站起,浑的不快在这一瞬间如融冰,消散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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