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复归,是该好好庆贺一下。”
魏景胜摇头道:“端平年好歹还进了开封城,如今仅到应天,就又要大祭又要写檄文的,也不怕拿大了再遇到什么事端。”
“说什么丧气话呢!”黄菅怒道:“那东海军不也派了一个‘旅’随行么,你便是不信徐国公,还不信他们?”
魏景胜正色道:“未虑胜先虑败,这不正是兵家正理,不正是我等幕僚的职责吗?”
这时,正到了东海军出操的时间,一阵号声过后,一个步兵连排成队伍,出营整齐地围着营地跑起圈来。
另一个士人看着这整齐的队形,指着他们羡慕地说道:“看,如此强军,还怕打不赢么?”
魏景胜耸耸肩,不说话了。
蔡高澶目送队伍离开,感慨地道:“要说列队,大宋新军也未必就差到哪里去了,可为何就不如东海军那般能打呢?”
……
3月1日,东海同盟诸军普遍举行了仪式,祭奠死者,告慰生者。经过这场活动,全军统一了意志,士气高涨,军心可用。
3月5日,同盟军兵分三路,正式出征。一野和齐军自东北出击,滕军自东,三野和徐军自东南,三路齐出,进逼开封,一路高歌。
……
3月10日,长安。
太极殿的侧殿中,六十岁的忽必烈斜倚在床榻上,听着文武官员们给他做最新的战况报告。
元朝重视驿路建设,即使是千里之外的汴梁前线,消息也能在两日之内传回来,相比古代战争的常见延迟来说,这几乎堪称瞬息而至。
如此重要的事务,本应在朝堂上正式讨论,但这半年来大起大落来得太快,最近更是坏消息不断,皇帝陛下承受不住,身体不适,只能卧床休息,因此臣子们只能挤在这间小小的侧殿里,与他商议最新的军务。
陈嵬见诸老臣都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不关我事的样子,自南方回归的史天泽也一副病怏怏的样子装死,微微一叹气,站了出来。
他拉过一幅地图,一边在上面标注着一边讲道:“陛下,昨日的消息,东贼三路齐进,进展颇快。北路军取了滑州后,没有继续沿御河取卫州,反倒是突然南下陷了开州,离黄河只余六十里了。中路军沿河西进,已经到了韩陵,离汴梁已经不足百里了。南路军到了汴梁东南的杞县,也是百里左右……”
忽必烈微微转头,瞥了一眼地图,看着三个箭头直指汴梁,眉头皱下来,但又强提起信心道:“东贼分了这么多路,难以呼应,只要张之美从南边攻过去,自然就溃了。”
张之美名懋,是开国名将张子良之后,现任归德万户。去年他面对同盟军的兵锋失利后西撤,被朝廷委任统领中原兵力,养精蓄锐,伺机出兵攻击同盟军的软肋。
群臣中的安童突然开口道:“陛下,张之美他……”然后见忽必烈把目光投过来,又不说话了。
陈嵬犹豫了一下,说道:“陛下,张万户声称兵力不足,没有发动攻击。”
忽必烈气息突然一乱,撑开了眼睛,扫了一眼榻下一个个道貌岸然的臣子们,压抑着声音道:“苏合木仁、安童、史丞相和张平章留下来,其他人都出去吧。”
众臣如释重负,纷纷告罪离开了这个狭窄压抑的房间,只留这四个倒霉蛋承受皇帝的怒火。但他们出门后也不敢离太远,就在门外候着。
门关上的一瞬间,忽必烈反常的怒吼声从里面传了出来:
“张懋他是要造反吗!他要撤,朕准了,他要中原钱粮,朕给了,现在朕要他出兵,他怎么就不动了!是不是他老家涿州被东贼占了,他心思不对了?!懦夫!奸臣!叛徒!不光是他,所有的河北汉臣都在骗朕!朕恩养他们这么多年,他们就一点恩义不念吗?现在看东贼势大,就又要换主子了吗?一群养不熟的狼!!”
史天泽咳了一声,轻声劝道:“陛下,至少现在诸臣还是忠的,南方还有许多将领在奋战,莫要让他们寒心。”
忽必烈喘了一会儿粗气,旁边的太监赶紧上前给他送上参茶。过了好一阵子,他的心情终于平静了一些,才说道:“张懋不动,现在拿贼人还有什么办法?”
四人都不说话了。
忽必烈的怒气又涌了上来,张嘴欲骂。这时平章政事张易开口道:“陛下,事到如今,只有那个办法了。”
陈嵬惊讶地看了他一眼,连忙对忽必烈喊道:“陛下,此策太毒,纵使一时成功,也是饮鸩止渴,万万不可啊!”
张易转头看着他:“陈中书可有别的办法,能变出十万大军拦住贼人?”
陈嵬怒道:“即便东海夺了汴梁路,也不过是取了一片没多少民人的荒土而已,我朝屯兵洛阳、固守潼关,他们又能如何?为这一点土地失了人心,那才是自毁长城啊!”
张易笑道:“人心?人心可是已经在那边了呢。先不说洛阳可不可守,即使守下了,贼军盘踞汴梁,北可攻晋地,南可趋南阳,无异于将我朝疆土一截两段,届时你又能如何?不如果断动手,将他们隔绝于中原之外!”
陈嵬还欲反驳他,但一时又想不出什么说辞来。
这时史天泽睁眼道:“我军在巴蜀进展顺利,若是再有一年时间,降伏巴国、联通川楚也不是不可。这便又是一大片稳固基业了。”
安童也附和道:“能拖一时是一时吧。”
三人表态同意,陈嵬只能不说话了。
忽必烈见他们吵出了个结果,也不说同意或不同意,只是一闭眼,说道:“朕要休息了,你们下去吧。”
张易立刻道:“陛下保重龙体!”然后便起身了。
四人次第走出门口,陈嵬径直离开了,史天泽坐回轮椅上不说话。安童一头雾水,拉着张易走到僻静处问道:“仲一,陛下这是什么意思,都这时候了,怎么还不立刻决断?”
张易看了看这个年轻的丞相,心中感叹还是太稚嫩啊,然后摇头道:“陛下可是明君,怎能下这种恶令?我们只管去做,他的眼睛闭着呢,不会说什么的。你也注意点,长安城中多东贼眼线,莫要再与他人说,即便是亲信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