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好似消失了,露出了一个发光的通道。张然大喜,这回总算离开了这个阴郁死气的大殿。
一过通道,眼前顿时敞亮,天高云淡,城郭纵横楼宇无数。张然惊傻,这——这不是横山帝国都城么。是秘境空间出了问题,还是大殿里这条隐秘的通道,原本就与横山世俗界相连?张然摇摇头,这青荒修仙界也好,世俗界也罢,好多东西,哪怕穷极典籍,也是莫名的存在。
既然到了家门口,哪有不回去之理。上回离家到现在,掐指一算,时光飘忽,差不多整整七年。幸亏走时留了不少丹药,爹娘的身体应该没有大碍。张然没敢放出黑风舟,便使出当年的幻影步法,兜兜转转,便到了与自家门口相隔不远的一条街上。
远远地,便听到锣鼓喧天的鼓噪,一群孩子从身边奔过,打打闹闹,边跑边呼,“吃喜糖去喽,快点跑啊。”张然会心一笑,不知是哪家正娶亲嫁女。想到娘当年急着为自己张罗亲事,这一晃都快二十年了。
不对呀,这锣鼓笙箫怎的从自家传出,是阿宝又娶亲了么,还是家里添了激动人心的大喜事?门楼下,大红灯笼高挂,成群的仆人穿红着绿,忙碌穿梭地散发喜糖。张然一到门口,一个仆人便冲进里面报讯,霎时,鼓乐之声,震耳欲聋。
张宝一见哥哥走进院里,笑嘻嘻地忙将一条大红缎带,斜披在张然身上。
“大哥,今儿是你的大喜日子,乍回来恁地迟啊。”
张然顿时一呆,手指张宝,嘴唇哆嗦道:“阿宝,到底怎么回事?我怎的一无所知。”
“哥啊,你乍忘了,你临走前,这婚事不就早定下了么?”张宝不解地看着张然,大哥外出修行,是不是给修傻了,竟连娶媳妇的事儿都忘到一边。
张然错愕,有这回事么,自己怎的没有丝毫印象。许是爹娘急了,给自己寻了一门亲,张然一想不错。不成啊,自己已与吕依兰约定终身,这不是辜负她么,这样的事,自己能做么。一定要跟爹娘讲清楚,不然铁定害了人家姑娘,到时就无法挽回。
脑子里正天人交战,不可开交,寻思着怎么对爹娘开口。
“然儿,然儿啊,你可让娘盼回来了,快,快去拜堂成亲。”一见娘拄着紫木龙拐,头上白发胜雪,颤微微地迎向自己,爹也是腰背佝偻,一只手搀着娘。“咚”一声,张然立刻跪倒,泣不成声。
张惠听到外面动静,一身艳装地跑出大门,看见哥哥跪在地上,喜道:“哥,新娘子都接到家中,你还不快进来啊。”
“等等,阿惠,哥临走前说过亲么,哥的情况你与阿宝又不是不知道。仙凡有别,如何成亲?”张然起身,搀扶着娘,追问阿惠。
娘一听,生气的将紫木龙拐扔到一旁,身子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倒,张然赶紧扶住。娘嘴唇哆嗦,老泪横流,道:“娘问你,然儿,什么是仙凡,那些个游方道士的话,你也信得真真的。这世间啊,别说没有成仙作佛的,真要是有,又有谁见过他们呢?”
娘揩了把泪,又责备道:“然儿啊,娘以为你在外这多年,见识定是长了不少,哪里晓得,你竟不如阿宝阿惠。你瞧瞧,你弟弟妹妹的孩子都好几个了。快四十岁的人,到如今还孤身一人,这叫娘如何安心啊。”说罢,娘痛哭不已。
张然不语,自己真的走错了吗,风风雨雨生生死死,自己得到了些什么呢。也许,娘说的对啊,世上成仙作祖的人当真有过么。假如现在抽身而退,也还来得及,趁着大好年华,享受这红尘富贵,娶妻生子,也是不枉此生妙事一桩。
见张然默不作声,阿宝与阿惠相视一眼,看来大哥是回心转意,被娘说动了。庭院里,假山之巅,池渠之畔,大树之冠,尽是披红挂绿,贴满喜字,到处透着盈盈喜意。
锣鼓震天,鞭炮齐鸣。仆人们端着精美的竹篮,抛洒着漫天的红色花雨。喜娘忙前忙后,招呼着贺喜送礼之人。阿宝与阿惠一边一个,开心地拽着木木的张然走进新屋。华堂之上,爹娘高坐,等着佳儿娇妇的叩拜。一丈红绸,牵着两人,中间挽了个大大的同心结。喜娘在旁唱礼,一拜天地,二拜爹娘,夫妻对拜,送入洞房。大红锦帐,红烛高烧,桌上蜡泪滴了厚厚一层。
成亲了么,也好,红尘撩人,不如归去,张然的身体似渐渐虚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