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毅喟然一叹,心里陡然冒出一个想法来:如果周炅在这里就好了,眼前这个疯子,根本就不是他独自一人能灭得掉的!
随即也拔刃在手,凝眉怒目道:“给我冲!……打垮他们。”
陈军将遮护中军的左右两军也推上了战场,贺若弼见此,眼底反而闪过一抹得逞的笑意,鼓足余力,带着一众士卒猛力冲阵。
双方对冲厮杀,场景万分惨烈,贺若弼冲杀在前,以他为中心形成了一个战团,附近的陈军见此都不约而同的涌过来,准备干掉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贺若弼挥刀劈斩,一连斩杀了几个挡路的敌人,鲜血飙飞,又多了一些齐军趁机加入战团,不远处,更多陈军士卒冲了过来。
突破口已经被打开了,齐军至此已经是退无可退,在贺若弼带领之下纷纷振奋,高举长刀、长枪大声呼道:“杀!杀!杀!!”
周围陈军被震慑,纷纷后退。
樊毅没有惊慌,只是冷眼观望,他知道自己还远远未到败的时候,纵使贺若弼现在勇不可挡,但双方的兵力差距毕竟摆在那里,时间一长,贺若弼自己就会支撑不住的,那么浅显的道理,贺若弼没理由不懂啊……
樊毅狐疑望向战场中心,两边士兵已经再度纠缠在一起,烈火一般的仇恨愈来愈烈,无论陈军、齐军,都跟失去了理智的疯子一般,红着眼睛,不停叫喊着,舍生忘死的杀了上去。一个陈军士兵想趁贺若弼不备,杀掉贺若弼,但他的刀子甚至都还没靠近贺若弼的身体,随即握刀的手被削落,自己的头也被一刀剁了下来!
贺若弼的刀已经在激烈的劈斩之中崩开了豁口,气力也有些不支,胸口剧烈起伏,周遭陈军还在不断涌过来……
这个时候了,他还在挣扎什么……他等什么呢?
樊毅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阵中那个悍勇厮杀的身影,目光闪烁不定,他这才发现齐军并非全部出动,还有一支生力军在将旗下伫立,不管刚才同袍们厮杀得如何惨烈,这些人甚至都没挪动一下脚步。
贺若弼在保全一些实力……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他还想反扑?
樊毅皱起了眉,他很不喜欢这种事情失去掌控的感觉,正待他还要令中军压上之际,一阵惊呼登时响了起来——贺若弼再度躲开一杆刺来的长枪,踉跄后退两步,脚下与腰身蓄力,正要再度向前挥刀之际,也听到了这阵呼声,他下意识偏头向西南方的天际看过去,西南方向,陈军在西归水边上的营寨,忽然燃起了浓浓的黑烟!
然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樊毅登时变色,刚才还在奋勇厮杀的陈军士兵面色陡然惨白……贺若弼丢下手中盾牌,举刀大喊:
“陈军输了,陈军败了,向前,向前!斩杀陈军!!”
齐军阵地,观望了许久的中军,终于下场……战场之上,陈军士兵们相顾茫然,先是一阵嗡响,随后,展现在樊毅眼前的,是一场大溃败!
……
池水北岸,数不清的人马渡过淮河抵达了马头城,皮景和总算没有失约,将淮北、山东的调来的两万士兵送到了王琳的手里。此时王琳正在嘉山兵营之中,看着越来越多的辎重、部队陆续赶到,眉头却是紧紧皱着的:
“这么说,皮景和还是不打算亲自来一趟淮南了?”
“并非如此,皮都督也有重要军务,任忠毕竟也已经到了山阳了,声势不小,再让他打下去,陛下那里不好交代……皮都督让我告诉王都督,他自带五千人去淮阴,淮南大局就拜托王都督了。”
王琳眉头皱得更深,但到底也没说什么,毕竟他要的士兵到了就行,只略略斟酌一会儿便说道:
“也好,请他盯紧任忠一些,不要放他过了淮河。”
王琳心里其实是有些失望的,在他看来任忠根本就不足为患,他想着,尽快集中力量打垮吴明彻才是正道。
相比之下,皮景和几番推诿不来,已经不单单是对王琳有意见的事情了,王琳甚至觉得,这人活了一大把岁数,是不是已经开始怕死了?
不过事情既然已经发展到这一步,他总不好派兵去讨伐皮景和,暂时……也就,只能这样了。
皮景和是北齐武勋集团之中资格最老的人之一,人家在朝官们的眼中才是根正苗红,这个节骨眼上,可不能内讧,让吴明彻、黄法氍有机可乘。
“让书记官过来,替我写一封信,”王琳很快将这件不愉快的事情抛诸脑后,看着书记官摊开宣纸,也不斟酌用词了,径直吩咐道:
“下一份战书,语气嚣张一点,说我十万大军已经齐至,是他自己北上来送死,还是等我南下取他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