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贤才,如果不能为朝廷所用,那实在是太可惜了,爱卿你有这样的良师益友,何不早早引荐给朕?你看,朕如果现在要征辟他,让他做官,他会愿意吗?”
陛下大概是真的感到高兴,举止、语气间顿时亲昵了不少,高颎暗暗松了一口气,恭敬道:“臣从前也是写过信让他过来的,可苏威是宇文护之婿,身份太敏感,家小又都在周国手里攥着,多有顾虑。周国一败,他便只身来投,显见也是仰慕国朝,愿为陛下驱策,效犬马之劳的。”
“这就不必了,朕要的是国之干才,不是犬马,只要能当大用就行,至于他是谁的女婿,一点都不重要。”高纬眼含笑意,指了指高颎,“就譬如你,朕何曾因为你们的出身敏感就对你们弃之不用?天下偌大,莫不从王,又何必区分什么关中、河北呢?”
高颎想起入仕数年,陛下有意的照拂、磨勘,也是感激莫名,心中顿时升起‘士为知己者死’的想法来,他眼眶一红,伸手揩去滑下的热泪,一脸慷慨激昂道:“臣自知才干平庸,然陛下不嫌臣卑鄙,提举简拔于微末之间,臣感激涕零,所能报者,唯有一颗赤胆忠心而已!”
“爱卿要是才干平庸,满朝上下又有何人可用?”高纬也好生安抚了一番,正在君臣融洽的档口,高纬心底忽然萌生一个想法,突兀问道:
“祖相致仕前,曾上表要朕安抚关陇世家,以示恩宽,朕左思右想,觉得得要从招降过来的伪周大员身上做突破,譬如韦孝宽……爱卿以为呢?”
高熲察觉到这是皇帝一次突然试探,脑子霎时活络起来,几乎是在本能之下做出回应:
“臣以为祖相所虑是妥当的,韦孝宽在周国位置虽不高,但威望却隆,他又是关陇本地人,是投效宇文泰的世家代表人物之一,陛下如果能厚待此人,逐步拉拢之下,关陇世家必然彻底归心!”
皇帝神情似笑非笑,高熲话锋一转:“不过,他在玉壁据守多年,在我朝许多臣子眼中,仍是死敌,且不说他一介降臣,骤然在我朝身价倍涨,不知有多少人会心生不满,便是国丈斛律光那边都是说不过去的……
“故此,臣以为可以给他厚待和礼遇,却万万不能重用,况且,朝堂要招揽关中豪族,要拿出的也只是一个诚心诚意的态度,朝堂诚心求才,态度已经摆在哪里,剩下的,该是他们自寻门路来找陛下才对。”
这是高熲的态度,也是高熲的立场。皇帝微微点头,表示满意,北齐与北周的战争,不光是两家恩怨,更是河北世家为主的和关陇、河东豪族为主的两大政治集团的斗争。
按照固有规律,赢的利益集团总是踩着失败的一方的尸骨血肉,他让关陇世家得以进入朝局分一杯羹,已经惹来一部分人的微词。
高纬只是想分化朝堂势力,并不是说想得罪河北而就关中,关陇豪族军事力量强大,既要拉,更要打,正是皇帝要分化打压的首要目标……
还好高熲识相,晓得屁股该坐在哪里。
高纬自然是满意的,不单因为高颎能干,更因为高颎和关陇世家有许多利益牵扯,让北周出身的高颎去做这个恶人,等于是关中各豪族之间自己的“肃清”行动了,将来就算有反复,这个锅也就没高纬什么事责任。
正所谓,一举两得!
高纬颔首,满意勉励了高颎几句,便让其退下了,并赐下财帛万贯,美婢四人,遣小黄门送出宫门,一路殷勤服侍周到……便算是段韶、斛律光也少有这种待遇,高颎先前还紧张得背后出汗,到得出了门口,顿觉天地开阔,神清气爽。
他知道,这至关重要的一关,算是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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