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众将在桑坞驿休歇了半个多时辰,再起行渡过籍水浮桥,从上邽大西门进城,西大街两侧皆是值守警戒的军士,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一眼望不到头。街边房舍鳞次栉比,与西北各地城镇一样普遍低矮,少见有高楼的,偶见店肆中有人出入,也尽是高鼻深目的胡商,偌大的城内竟没有了汉人。
刘义符沿街打量,只觉心头沉重,这地方要经营起来,没有数年之功难见成效。城中心一块原是秦汉旧城,酒肆与各种皮货店渐多,中军行辕设在旧城西,占地颇大,而行在设于旧城东,那原是赫连助心公府,大体还保存完好。
匈奴人也以汉祚自居,上层贵族多崇汉礼,是以府内建筑并没什么胡人风格,庐帐与家具用品也被李德元派人更换过,刘穆、陈裨等侍从先入住,已将内外布置,刘义符当晚直接入住后宅,前堂及厢房给郭叔融、杜令琛、刘旷之等近臣办公,随行的官员将分派往郡县上任,在这里住不了几。
正堂倒是够大,次一早,刘义符召见诸将议事,先汇报军务、军功,这没什么好得,只待军需齐备就可以出兵。再接见纳降的杂胡酋帅,一共有二十多位,也就是上交名册与栖居牧场,这些人之后是要纳入郡县,与军属屯户混居一并治理,还可挑一些归属牧监养马。
西晋时,秦州共辖陇西之地七郡,现在西部是西秦,秦州只有水、略阳二郡,加仇池都督府所包括的平郡之地宕昌、邓至二羌,辖境还是很大的,但汉人口太少。刘义符采纳郭叔融的意见,打算将两郡并为水郡,置十二县,以随驾官员充任。
一些胡人帅可给予县一级的副职,勇武者及青壮,抽一些补入郡兵。其部族结构,原是以一户五到二十口人,包括不计入口数的牧奴、农奴等为一帐,十帐为一落,百帐为一邑,超过百帐便自称帅,但自前秦、后秦、胡夏统治后,仍保持邑落的很少,大多按汉制分户计口。
往往因为是同一部族,邑落主和酋帅又普遍存在,仍有很强的影响力,所以行政体制非常混乱,针对这一问题,酋帅这个特权阶层自然要拔掉,撤销其落、邑,重新编户管理。
这就又有个新的问题,若按旧制设里、村、乡,那不如保持现状,邑落主的特权就是一个不安全因素,这与仇池照搬晋制设立完整了郡、县、乡邑可大不一样,若要消除不稳定就要有新的基层制度,这些事,刘义符与郭叔融都还没有准备。
于是军议解散后,刘义符留下李德元、陆万斛、郭叔融三人至后堂,以尽快拿出新的方案推行到新收复的郡县,这些地方混乱却正有利于改制,若是境内各州,要改动就非常麻烦,没有四五年都办不好,军镇却是不存在。
李德元先到上邽十多,早就与诸酋帅有过接触,先开口道:“既是必须要改,那就彻底一点,如今大军云集正好借助军威,否则将来可就没这么顺利,不若复汉制,设伍、什、里、亭、乡五层级如何?”
郭叔融沉吟片刻,摇了摇头道:“不能尽考虑边镇,也要看其余各州是否能推行,五级制过于繁琐了一点,三四级或许可校”
“这倒也是,边地胡人一户有许多奴仆,南方州郡乡豪也是一样,且聚族据坞堡而居,若再编管就要打破坞壁,这将引发动乱。”陆万斛皱眉,他本人就是大族,虽然没落了,但家业奴户仍是不少,对此感到心复杂。
郭叔融要从长远大局考虑,牵涉太大,而且看起来似乎已有想法,刘义符也早就想动基层,但高层体制都不全,还没到那一步,这事又要多方面盘算,并非一时就能确立,只能留待来再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