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底都有些虚浮。
程君佑无法体会黎琦的心情,却终于能理解黎琦用了怎样的气力来跳这一舞,他清楚看到黎琦身体有些微微的发颤还勉强撑着自己,他看到她面上的薄纱因为气息不匀轻轻浮动,他看见她的耳后脖颈以及没有被衣服面纱遮挡的地方,透着嫣红的颜色和细密的汗珠……
她这是要干什么?就算是为了朋友,也不能这么卖命的折腾自己啊!
她的情况,没谁比他更清楚,最近除了教教兰芷舞蹈,已经好久不曾练功。
这跟他们习武差不多,如果隔上一段时间不活动筋骨,骨头就会变得僵硬脆弱,强行拉伸,有可能会造成巨大的伤害。
她能咬着牙撑下来已经不易,但是,这还不够,她还得将自己当做一个真正的舞娘,努力坚持完成最后一步——跟大家一起谢场!
什么破规矩——他隐忍着、心疼着,愤怒着,恨不能立刻跳上台将她拖下去!
谢场之后照例是封赏。
所有的人都屏息凝气盯着今天的寿星瑾瑶公主和一国之母秦皇后,不知道如此出色的舞蹈,华乐坊和台上的舞娘能得到什么样封赏。
不料,她们均是悠然自得的,全然不顾台上的人已经拼尽全力,力衰气竭。
在众人焦急的等待中,这两个大楚国最尊贵的女人,居然慢悠悠的端起面前的果酒,优雅的轻抿一点,然后轻轻放回桌案,重新取了茶水,细细的漱了口。
程君佑已经忍无可忍,想要怒吼了,她们才用帕子优雅的擦拭着唇角,相视一眼,幽幽的开了口,
“此舞果然是只应天上有……封赏么……”瑾瑶公主悠然的拉出一个长音,“依皇后娘娘看呢?”
秦皇后大方的笑了下,
“今日是长公主寿辰,理应公主说了算……”
两人居然打起太极。
程君佑愤怒的盯着秦皇后和瑾瑶公主,眼神深谙着,上颌颊骨暗暗磨动,嘴巴也紧紧抿成一条直线。
想起鲁惜适才的耳语,秦皇后狭长的眸子染上笑意,“呵呵”的轻笑出声,
“姑娘应该摘去遮面,以真面目接受封赏才是正理。”
瑾瑶公主附和道:
“是啊,一舞倾城,姑娘的相貌定然也是倾国倾城——如果还没有许人家,我大楚适龄的皇子倒是不少,本宫可以做主,许你个一位皇子做侧妃!”
听起来还不错,可以给她挑一位皇子,许的还是侧妃之位——黎琦心中暗骂,一群封建主义的卫道士,自以为做了件天大的好事,殊不知,多少好姑娘都是被你们轻飘飘的一句话给误了终身!
丫的,别说是侧妃,就是正妃,姐也不带斜上一个眼角的!
“谢皇后娘娘和长公主的关爱,奴婢已经有了夫家……”
黎琦拿捏着嗓子,尽量学者兰芷的声调和语气,未了,还故作娇羞的垂头;暗里,自己都被自己恶心了一身鸡皮疙瘩。
“噢?”秦皇后还有些不甘心,“这样啊——不过,如果只是定亲没有成亲的话,瑾瑶公主的提议也不是没可能的!”
奶-奶的——黎琦简直要骂粗口了!
人家都坚定拒绝了,你们怎么还属狗皮膏药的!就你们这架势,早指不定拆散了多少姻缘。
“是这个理儿,姑娘,你要考虑清楚了——机会可只有这一次……”
程君佑的双眸瞪得如同牛玲——这两个老女人居然一而再的鼓动黎琦另攀高枝,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他暗压怒火,低低的吼了声,
“黎琦!”
有怒火有警告!
黎琦浑身一僵!
秦皇后跟瑾瑶公主隐约也听到后台有什么声音,距离太远,她们没听的太清,于是不悦的蹙眉,
“姑娘如此的推三阻四,倒让本宫记起一人……”
一边说着,一边扫向黎琦所在的位置——当然是没能看到黎琦本人。
秦皇后语法肯定鲁惜刚在耳语的话,更迫近一步,
“姑娘就准备一直跟本宫和长公主这么说话?!”
说罢,锐利的双眼逼视着黎琦。
“还望皇后娘娘、瑾瑶公主恕罪,奴婢做如此装扮是因为近日患了风疹,身上和面上布满了红疹,大夫说有可能传染……表演完就要被速速送出宫的!奴婢告退!”
曾经答应程君佑以后不再登台,不给他丢人,今日虽然情非得已,终是自己食言;上台的时候听到程君佑隐含怒火的声音,黎琦已经心虚不已。
好在有惊无险的表演完,这一曲下来,让她几乎脱力,她只想快些下台休息。
秦皇后和瑾瑶公主的步步紧逼让她无所适从,后面程君佑喷火的警告几乎吓得她魂飞魄散。
她不怀疑,那厮下一刻就会跳上台——这一露馅,什么都完了!
因此,不带上面有什么反应,她告了罪,便匆匆往台下退。
几个姐妹全是跟着她的,她这一退,她们立刻如影随形,流云般的往台下飘。
大楚这两个最高贵的女人还没见过如此不懂规矩胆大妄为的人,立刻铁青了脸,瑾瑶已经按捺不住蹭的站起来身。
鲁惜望着前面的变化,终于松开了手心的丝帕,面上止不住的眉开眼笑。
下台时候,凭着本能黎琦是向着她上台的方向去;只走了几步,忽然记起盛怒的程君佑就等在那边,立刻就慌不择路的像相反的方向而去。
“黎琦!”
程君佑再次高叫,那个惊慌失措的背影不但没有停下,反而更快了。
这时,台上的帐幕已经垂下。
程君佑恼怒不已——他现在生气不是因为她背着他偷偷上台,他怒的是秦皇后和瑾瑶对她的刁难。
她躲什么?!
顾不上许多,他飞身跳上台,以他的速度只要几步就能追上她。
另一侧台下的幕后,一个让人生疑的身影一闪。
程君佑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伸出手,还差几步抓不住她,
“黎琦!”
他惊恐的大叫一声。
与此同时,黎琦娇小的身影消失在台角,传到他耳中的是一声凄厉的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