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却不知该如何应答,也可能是还没完全回神过来,不经大脑思考地便说出口来,“那那时的领队没有把他们救得回来么?”
话刚出口加西亚便发现了不对,恨不得扇自己两个嘴巴子——哪里有什么别的领队?镇子上的商队,从五十四年前起就一直是肖恩老爷子了,自己这话……
“因为领队也没了啊。”
肖恩却是转回头去,看不见表情,只听见云淡风轻的话语。
然而任谁都听得出这话里的辛酸。
“我的父亲,以及我父亲之前的领队,没有一任是超过两年的……”
“……你知道,很多时候,走错岔道或者走到坡的深处,整支商队,就都没了。”
老爷子脚步如常,如同在讲一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故事,加西亚却是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愣愣的跟在老爷子后面走,然而身形萧索步履蹒跚。
见加西亚不开口,老爷子也不去问,索性自顾自地讲下去。
“看见那些红石的划痕了么,或深或浅的痕。一道痕,就是一道辛酸的往事,就是一个走错路回不来的人。”
“浅的,是跟后面拖车队汉子一样的普通人或职业者,而深的,就是领队……”
“因为领队也没了啊。”加西亚的心里仿佛一瞬间塞进了很多沉重的东西,数分钟前肖恩老爷子云淡风轻的言语再次击打在了他的心上。
嘴角苦涩,想开口,却像缝了针一样说不出话来。
而肖恩却像开了话匣子,一肚子的话往外倒。
“他们经历的危险和困难远比我们现在多得多,每一次商路的拓宽与改道,都建立在领队和队员们前仆后继的牺牲之上……”
“……五十四年来我看见过无数的岔路里灯光照射下去看得见他们的尸骨——被掏空吃尽的骷髅,残破的骨架,或者连骨架都没有,唯一能看见的只有散落地面的遗物——一把剑、一块怀表,运气好的能留下一封遗……”
“……然而遗里面交代的,也都是些叫后人们不要步自己后路要开拓创新之类的昏话,都是些可爱而可笑的人呐……”
“……我也早就留下了一封遗哩,然而却一直用不上,因为我的父亲那一辈,其实已经把商路确定了大概的方向了……”
“……我肖恩·阿离莫五十四年来唯一做到的……其实只是顺着他们开拓好的商路,一遍一遍地走着而已……”
“……他们为了镇子的利益和开拓拼搏致死,而我,却一直带着队苟且地活着……”
老爷子讲到这里,突然就顿住了,然而也只是顿住了一两秒,又开始继续朝前走,叹口气,即使是背对着,加西亚也能感觉到老人的憔悴。
“……他们才是英雄,而我不是……我只是一个执行命令的老兵而已……”
不,加西亚摇头,肖恩你不应该这么想。他很想去拍拍老爷子的肩,大声告诉他你也是镇子上的英雄,你为镇子的付出不比前人少……然而这一拍却是始终伸不出手去,小辈对长辈的礼仪,对最长辈的尊敬,不管双方熟稔到什么地步,也做不出像自己和自己的同辈那种勾肩搭背互相骂娘的举动。
加西亚只能默默地跟着那个背影走,在心里默默地说,
“……他们是英雄,你也是……”
……
怀表上的字又走了大半圈,商队渐渐地听见了愈发靠近的水响。肖恩先生出发前给过每个人手绘的商路地图,这时候,显然是靠近了地图上标记的无源河区域。
一条,从没有人走到过的坡的深处流过来的河流,没有人成功走到过它的源头,于是,索性就将他叫做无源河了。
河虽无源,却不是无劲,隔了老远,在岔道里便听见拍击石头的汹涌波涛。
“无源河到了?”
加西亚却是皱起了眉头。
“不应该啊,老爷子,按照你的地图不是还有个小半个小时的路么?”
“这也就是我叫你们来的原因了。”
肖恩皱着眉头在自己的随身笔记上又记下一笔。
“河改道了。而且……如果我没猜错,昨晚过去以后,这河……偏得更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