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奇怪的眼神看着陈正泰,显然是有人认为,今日的朝见,陈正泰只一个驸马都尉的职位,没有其他的官职,是没有资格站在这里的。
不过百官还是行了礼。
不等李承乾开口,便有人率先站了出来,正色道:“敢问太子殿下,陛下龙体可还无恙?”
李承乾朝着这人看过去,却是兵部侍郎韦清雪。
韦清雪出自韦家,身份也很高,何况他的亲妹,还是皇贵妃,算起来也是皇亲国戚,至于辈分,还属李承乾的舅舅级别。
虽不是亲舅,可地位是摆着的,老子当初归附李唐,治理一方的时候,你这小娃娃还在玩泥巴呢!
大唐也不时兴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那一套。还不至对你一个太子,卑躬屈膝。
李承乾显得不悦,只淡淡道:“父皇啊……还可……”
他说的云里雾里。
可在百官们听来,却察觉出了一些不对劲起来。
“还可是何意呢?”说话的乃是崔敦礼,此人乃是中书舍人,乃是隋朝时的礼部尚书的亲孙,来自博陵崔氏。
这崔家前些日子被折腾得够呛,无论是清河崔氏,还是博陵崔氏,显然都被李世民有意的打压了。而现在李世民生死未知,一下子的,崔家又开始门庭若市起来。
其实倒不怪崔敦礼一个小小的中书舍人,敢如此质问李承乾。这也是想不膨胀都不行啊!算起来,在隋朝的时候,你李承乾的亲爷爷李渊,还是唐国公的时候,在晋阳朝不保夕,为了探知大隋朝廷的动向,还舔着脸给我崔敦礼的亲爷爷送礼呢!当初亲昵的称我爷爷兄长的书信都还在,现在李家人固然做了天子,可大家出身是一样的,你这太子,虽然监国,可还不是需要大家的支持。
李承乾显然感受到了不太好的气氛,这满朝的文武,看着一个个表面上还算恭顺,却一个个并不将自己放在眼里。
李承乾不停的给陈正泰使眼色。
陈正泰呢,则是假装没有看到。关我屁事,我更惨,一个小小的驸马都尉,靠吃女人饭的家伙,我现在站出来,等着被人一起羞辱吗?
李承乾见陈正泰如此,也只好硬着头皮道:“就是父皇的身体,还未恢复,不过父皇吉人自有天相……”
“太子殿下,可是臣听说了一些流言蜚语。”崔敦礼却是淡淡道:“他们都说,太子与驸马都尉陈正泰,将陛下移至冷宫,不许任何人探视,莫非……这是要效法赵高与胡亥的旧事吗?”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垂立不动了,有人甚至窃笑。
李承乾顿时双目一瞪,不禁大怒道:“大胆,你一舍人,竟敢说这样的话?”
崔敦礼倒是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只是显然一点惶恐的意思也没有,口里道:“殿下,臣并非是胆大妄言,只是当下群议汹汹,大家希望能去探视陛下,如此方可安众心。如若不然,怕要让天下人见疑。”
“父皇不方便见诸臣。”李承乾道:“这是父皇的本意,父皇命孤监国……”
“殿下,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此时,又有一个声音冒出来!
此人随即站了出来道:“臣等还是希望探视一下陛下才好。”
说话的人,却是户部侍郎卢承庆。
这卢承庆出自范阳卢氏,也是一等一的世族,有了崔敦礼妄言,他的胆子也比从前大了许多,以往的时候,在李世民面前,他是不敢造次的。
李承乾冷冷道:“孤说不可便不可。”
大家似乎已看穿了李承乾外强中干的本质,别人说起道理来,可谓是一套又一套的,李承乾呢……只晓得不可、不要、不要啊之类的话。
卢承庆见李承乾显然被逼到了墙角,随即微笑:“臣要见陛下,是因为臣要弹劾一人。”
李承乾听他话里有话,一时还没做声。
卢承庆便道:“臣所弹劾者,乃是当朝尚书令房玄龄,此次……勋国公张亮谋逆,可是臣所察知的却是,当初张亮乃是房公所举荐,若非房公,张亮如何能得今日的高位呢?现在张亮谋反,妄图弑君,十恶不赦。可据臣所知,张亮平日感念房玄龄的举荐之恩,这些年来,一直和房玄龄相交莫逆,如今张亮伏诛,难道不该追究尚书令房玄龄的责任吗?”
卢承庆说罢,李承乾瞥了房玄龄一眼。
房玄龄面色铁青,却极力想做出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他很清楚,现在想要整垮自己的人,并不只是一个卢承庆,在这种时候,他便更要镇定自若。
李承乾道:“没有真凭实据……此事另议。”
卢承庆道:“殿下不准臣等议陛下的龙体,又不准臣等追究牵涉谋反的房玄龄,那么臣等该议什么呢?是了,臣倒是想起来了,现在朝野内外,怨言最大的就是商贾们横行不法的事。殿下啊,农乃国本也,一旦伤农,则势必要天下大乱。这些年来,朝廷放纵商贾,轻视了农事。而许多商贾,奢华无度,败坏风气,触犯国法,只重利益,而不通教化,长此以往,臣等忧虑,只恐这般下去,是要动摇我大唐国本的。殿下该颁布新律,禁绝不法的奸商,惩治和法办一些智令利昏之徒,才可狠狠杀一杀当下的风气。”
说了这么多,原来还是想捏软柿子,既然殿下什么都不准,那么……收拾一些不法的商贾,总是要的吧。
李承乾不禁道:“商贾犯法,自有律法处置,何须另立新法呢?”
“因为旧法已经不足以让不肖之徒畏惧朝廷的威严了。”卢承庆理直气壮地道:“恳请太子殿下明察。”
李承乾心里已知道,今日的朝议,已经没有什么可议的了,这些人,个个倚老卖老,处处将他逼到墙角,偏偏还说的堂堂正正,他竟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
李承乾再不犹豫,豁然而起道:“另议吧。”
“殿下,臣等只是仗义执言,殿下怎可才说一两句,便勃然大怒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