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千心里明白了。
陛下布局失误。
以至于侯君集在军中建立了大量的威望。
与此同时,也令李世民开始担忧起太子和侯君集的关系。
当然,这倒不是疑心太子殿下,而是陛下担心,这侯君集若是果然别有所图,势必和太子殿下关系紧密,何况,他的女儿还是太子的侧妃,也是未来的皇贵妃,前年的时候,还为太子生下了一个儿子。
如此影响,不可谓不深。
这个时候,当然要将一切打探清楚,以防不测。
张千当即派人打探。
只过了两日,他便忧心忡忡的寻到了李世民:“陛下……”
李世民只抬眸看了他一眼:“说。”
“是关于吏部尚书的事……”
当初李世民吩咐过,现在见张千提到了侯君集,李世民自然面上露出了非同小可的样子,他踱了几步:“说吧。”
张千躬身,小心翼翼道:“侯君集的心腹,涉及禁军各卫,不只如此,还有各道的骠骑,大多都有他的心腹,这些年,他提拔了许多人,在军中的影响力极大。”
李世民焦躁的道:“只这些吗?难道没有名册?”
张千道:“这名册……说来也巧,他的心腹们,此次都随他远征高昌了。奴思来想去,觉得可能是征伐高昌,乃是我大唐立国之后,难得的一场硬仗,侯君集挑选的将军和校尉,自然多是他的腹心之人,如此一来,便可带着他们趁此机会在攻灭高昌时立下功劳,将来好让他的党羽论功行赏。”
李世民听罢,颔首。这个道理,他是懂得。
当初他为帅的时候,若是看重了谁,一般情况之下,都会点选他们追随自己出征,毕竟……立战功乃是磨砺心腹的最好手段,也是拜相封侯的捷径。
李世民道:“这样说来,他大多心腹都带去了关外?这些人……统统登记造册,当然,不要声张,侯君集毕竟还没有大过,朕这些举措,不过是防范于未然而已。”
“奴明白陛下的意思。”张千躬身道:“奴已对这些人造册了。还有一些和侯君集亲密之人,也都让人记录在案。不过……他自任吏部尚书以来,提拔了不少人,平日里,侯家更是门庭若市,想要逢迎讨好者,不计其数。”
李世民眯着眼,显得不悦:“这长安有权位者,门庭若市,也是正常现象吧。”
“这也不一定,下头的人都会看风向。”张千解释道:“似侯君集这样肯‘乐于助人’的,大家晓得他爱护犊子,自然纷纷愿意结交。也有人,你去拜访他,他也和亲厚,可到头来,却未必能赏识你,于是愿意去拜访的就不多。房公就是如此,平日里不似侯将军这般吃香。还有……还有……”
“咳咳……”张千道:“还有比如陈家,那朔方郡王虽也位高权重,去触碰的人就更不多了,据闻前年的时候,有人曾拜访过,还送去了不少礼,朔方郡王夸赞他骨骼清奇,青年有为。”
李世民听罢,道:“这难道不好嘛?”
张千憋着脸道:“此后这人……便被郡王殿下送去鄠县挖煤了。”
“噗……”李世民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噎死。
张千也失笑:“之后就再没有人去讨好陈家了,除非有事,如若不然,是不愿上门的,到了门前,都绕着走。后来有人一琢磨,这骨骼清奇和年轻有为,是夸那人可能挖煤挖的好。”
李世民失声大笑道:“哈哈,好啦,不要说他了,朕在和你说正经事。”
张千忙点头:“奴万死。”
李世民随即道:“太子那儿呢,这侯君集和太子的关系……到了什么地步?”
张千想了想,道:“陛下,这侯君集有几个女儿,其中一个女儿,被太子纳为侧室之外,还有一个女婿叫贺兰楚石,这贺兰楚石在东宫任职,经常约侯君集去东宫,与太子饮酒和骑马,平日里关系倒是亲厚的很。奴在想,是否想办法,将这贺兰楚石调出东宫去。”
“先不要打草惊蛇。”李世民摇头:“侯君集还在关外呢,他手里掌了兵,此时有什么异动,后果你来承担吗?也不要急着去查,不要让那贺兰楚石察觉什么,一切等侯卿家回来再说吧。”
张千明白了李世民的意思。
“太子,朕是放心的,他不至如此愚钝,何况他现在心思都放在他的买卖上头。只是……朕就担心,他的身边有小人啊,太子乃是国家的储君,未来的天子,多少人想从他的身上得到好处。若是这些小人成日围绕他的身边,蒙蔽他,讨好他的欢心。不久之后,他便会失了心智,最终成为大逆不道的人。朕对此,定要警惕。”
李世民说着,露出几分担忧。
现在想来,这件事似乎变得有些严重起来。
这绝不只是一个识人不明的小事,甚至可以说,这一切都是李世民自己一人造成的。
………………
陈正泰带着高昌的文武们,回到了西宁。
在西宁他受到了热烈的欢迎。
各世族的族长,不知从哪里听闻了高昌的棉花之事,已是一窝蜂的不辞劳苦的跑来了这里。
这些人个个都是耳目灵通,仿佛有千里眼,顺风耳一般,这些人好像一群鲨鱼,闻到了血腥,便如疯了一般。
有不少族长,都在朝中担任官职的。
可显然……世家大族的族长,大多都是清流官,平日都是袖手谈心性的那种,反正平日里也没啥事做,主要职责就是拎个人出来喷一喷,讲一讲圣贤的大道理。而如今……知道这里有好处,哪里还肯放过。
现在关内的棉花都缺了什么样子。
更不必说,限于棉花的稀缺,不少有志于建立棉纺作坊的人不得不止步。
这个时候,谁有源源不断的棉花供应,谁就有源源不断的钱。
陈正泰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如此吃香。
车马还未到,便已有数十上百人兴高采烈的在驿站迎候了。
前头的车马,其实是崔志正坐的,崔志正一看这架势,脸都黑了,这事儿本是机密啊,当初陈正泰还说,高昌能盛产棉花的事,可千万不要跟人说,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陈正泰这个混账王八蛋,肯定是他通风报信了。
一看到这些人,崔志正觉得头很痛,因为他意识到……好像有许多竞争对手来了。
果然,一见到陈正泰下车,众人纷纷来见礼。
陈正泰随即让那高昌国的麴文泰等人来,笑着给麴文泰介绍。
麴文泰不禁大吃一惊,他对中原是有所了解的,因为陈正泰介绍的这些人,大多数都是自高昌国还是大汉朝时的安西都护府时便已有郡望的人家,个个都是名门之后,贵不可言。
陈正泰开玩笑道:“他们听闻麴公来河西,都来拜望,想一睹麴公的风采。”
麴文泰顿时感觉良好,忍不住受宠若惊,虽然自己是国主,可那算个什么。要知道,不说其他人,就说其中几个家族,他们的姓氏,甚至比大唐皇帝李氏还要显赫的啊。
于是他忙道:“边陲小姓,声名也已传至了中原之地吗?”
西平麴氏,实在不算什么名门大姓,可能在河西和高昌这一带有点郡望,可放到了关陇和河东,头都抬不起来。
众人见陈正泰发了话,自然得顺着陈正泰的意思说,韦玄贞先笑道:“麴公深明大义,我等自然也是仰慕已久。”
麴文泰骤然间觉得自己腰杆子直了,觉得自己这乞降,似乎也不是坏事,便忙与人寒暄。
等到了西宁,陈正泰让人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