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上一人。”
他的声音很低。
随后,反手拔出长刀,同时吹熄了烛火。
…………………………
当通往东平郡王府眠云阁的秘道重陷黑暗之际,身处西门大街归鸿巷的郭陶,亦正陷入他此生最大的黑暗。
“这是……怎么回事……”
跌坐在厚厚的雪地里,他听见了自己浑不似人声的呢喃。
这是怎么回事?
他怎么会坐在此处?
身上是沾满鲜血的甲衣,手里拿着一把不知从何而来的长枪,枪尖儿上的血渍已然干涸。
没有人。
长巷之内,断肢、死尸与丢弃的兵器盔甲,四处散落。
郭陶搓着冻得青紫的手,身下传来的冰寒让他全身都在哆嗦。半挂在脸旁的头盔早已不堪动作,晃了两下,“噗”地一声掉进雪堆。
一瞬间,乱发和着雪水披了他满脸,在他满是血污的面上冲出了几道沟壑。
他用力捧住脑袋,另一只手在眼前拨弄着,似是要擦去一些什么,以便看得更清。
大雪扑天盖地,幽长的巷子里,隆起一个又一个白色的冢。
那是被积雪覆住的尸首。
粗略地数一数,竟有四、五十具。
郭陶整个人如坠冰窟。
这……都是他们的人?
那此处……还是京城西门大街么?
这难道不是乱葬岗?
又或者,这根本就是乱葬岗,是他糊里糊涂跑出了城?
郭陶的眉头拧作一团,试图理清思绪。
然而,在冰天雪地里昏迷的那段时间,令他浑身僵冷、头痛欲裂,视野亦一片混沌。
他看不清。
更想不明。
筹谋多年、精细入微、缜密无漏的设局,何以会变成如此情形?
究竟是哪里出了纰漏?
为什么大好的局面,竟会在一夕之间跌落千丈?
他用力地扯着头发,喉中发出困兽般的低嚎。
分明开始时是极顺利的。
军械、战马、粮草,无不筹备充足;而城里递来的消息亦表明,一切都在谋划之中,只消依计行事,便可改天换地。
而接下来也果然一切顺利,诚王大军如约定的那样,畅通无阻地开进京城、杀向皇城。
只差最后一步。
然而,就是这一步,却被人半途拦截。
那是一支奇怪的黑甲军。
他们挡在了通往皇城的必经之路。
而彼时,诚王大军的后骠营,刚好进入城门。
直到那一刻,郭陶也还没当回事。
这本就在他们的计划中。
千余人马进城,不可能没有一点动静,被京营守军拦截,不是理所应当的么?
不是他郭陶瞧不起京营,实是此军骄奢,那些娇生惯养的勋贵子弟能打仗?
打鸟还差不离。
这些乌合之众,根本挡不住诚王精锐。
然而,就在郭陶满心以为,诚王会下令前锋进攻,杀他个片甲不留之时,诚王居然毫无征兆地拍马上前,径直冲到了两军阵前。
好吧,这也不算太出格。
王爷本性好杀,郭陶想着,或许王爷这是要身先士卒打个头阵,以激励士气。
可他却万万没想到,诚王冲至阵前后,竟然甩蹬下马、双膝及地,当着两军数以千计的将士的面,灵敏地在雪地上滑行了数丈之远,直至敌将马前,随后嘶声干嚎了一嗓子:
“本王降了!”
三军登时大哗。
更让人吃惊的是,吼完了那一嗓子之后,诚王居然反身便站在了敌军之首,如同得胜的将军一般挺胸鼓腹、顾盼自雄,得意洋洋地喝道:
“天子圣明,本王与尔等逆贼,势不两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