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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八四章 工业革命(一)(1/2)

作者:望舒慕羲和

    城市和人有时候是相似的。普通人的悲欢离合,并不会引发多少关注;而明人的悲欢离合,总会引发许多人的在意。

    扬州、淮安,就是一直以来的明星城市。

    这样明星城市的衰落,给文人群体带来的冲击,是可想而知的。

    隋唐时候繁华、两宋时候繁华,甚至蒙元时候也不差,到大明依旧很好。但却在大顺的手里毁了。

    一千年的文华,毁于一旦。

    一千年的风物,化为丘墟。

    原本的历史上,郁达夫曾经怀揣着一千五百年来的诗人赞歌和历史梦幻,去往扬州,寻找他梦中的江南。

    但到了之后,却给林语堂写信:我劝你不必游扬州,还是在上海梦里,想象欧阳公的平山堂;王士祯的红桥;《桃花扇》里的史阁部;《红楼梦》里的林如海;以及盐商的别墅、乡宦的妖姬……不必游,在梦里,倒来的好些。

    如今于大顺,更是如此。

    如今不只是一两座城市的兴衰,更仿佛是一种象征。

    一种千年文脉、一种千年传承的转型与阵痛,以及千年未有之大变局之下的苦难。

    还有,就是文人的梦碎。

    资本南渡之后繁华起来的松江府,不是扬州的味道,而是一种新时代的充满铜臭的味道。

    缺了扬州的歌姬、缺了小秦淮河的风雅、也缺了盐商的奢靡精致。

    从数据上看,效果其实很好。

    大量的资本南逃过江,资本聚集之下的效应开始体现,更多的轻工业发展起来,哪怕是朝廷的赋税、刘钰的依托资本和田产收税的改革,数据都是非常向好的。

    甚至可以说,江南地区,迎来了对外贸易和资本活跃的黄金时代。

    但味儿……不再是文人心中的江南味道。

    雪片般的讽刺、弹劾、控诉,都没有对刘钰造成太多的影响。

    因为皇权不在乎扬州的衰败,只在乎中央的财政收入是否受到影响。尤其是在漕米不走运河之后,连漕米稳定的担忧都不存在了,扬州已经成为了皇权心中的可抛弃的代价。

    所以在惟新元年改革的时候,皇帝就给刘钰拨派了军队,为的就是将来的镇压。

    从大顺废运河漕米开始,到惟新五年江苏的改革结束,以漕工、小商人、纤夫、力工、盐工为主体的起义,大大小小爆发了四十余次。

    加在一起,大约三万多人被屠杀。

    不下二十万人,被陆陆续续迁徙到东北、南洋等地,这还不包括在江苏省内迁徙的人数。

    这场涉及到盐政、棉种改良、工商业发展、银本位纸币、棉纺织业、资本富集、人口迁徙的改革,改变的不只是一个江苏,而是整体上改变了大顺的经济格局。

    一场改革影响范围如此之大,可谓是前所未有。

    …………

    惟新五年,腊月。

    东北,关外,黄龙府。

    后世这里叫长春、公主岭。

    如今大顺在这边设府,沿用了黄龙府之名,自是为了彰显自己直捣黄龙的武功。

    凛冽的寒风自西北吹来,卷起千堆雪。

    早已经结冰的东辽河上,蒸腾起一片氤氲。

    那是人的哈气、马的汗,扑在了寒风中凝聚出的雾。

    百十辆爬犁,借着光滑而平整的冰面,向前滑行。

    打了钉掌的马,踩在坚硬的东辽河河面上,发出嘎达嘎达的响声。赶车的车夫蜷缩在爬犁上,头顶上带着的皮帽子已经结满了白霜。

    手拢在袖子里,身上的棉袄保存着一点点热气,鞭子夹在咯吱窝下,马儿听话得很,并不需要鞭子抽打。

    冰面上密密麻麻的全是马蹄刺掌留下的痕迹,每天不知道有多少辆爬犁从冰面上经过。

    傍晚时候,商队抵达了辽源州,三江口。

    这里,已经接近东西辽河的交汇地。站在东辽河放个二踢脚,西辽河上也听的真真切切。

    西辽河上游赤峰、通辽的羊毛;东辽河上游的黄豆三件套、高粱两件套,在这里交汇。

    凭借着辽河的水运优势,以及冬季结冰后的免费高速公路优势,辽河流域,早早被拉入了改革后的江苏省的初级资本主义体系之中。

    或者说,资本,正在按照自己的需求,改变了山海关以外的广阔地区。因为那里是相对来说小农经济最脆弱的地方之一,不是当地百姓不想搞男耕女织,实在是条件不允许。

    整个松辽分水岭以南的大部分沿河的交通发达地区,在这些年里,已经彻底沦为了江苏资本的经济附庸。

    苏南的资本,想要吃饱。

    苏中加苏北,远远不够满足苏南资本的胃口。

    最显著的一件事。

    松江府银行的纸币,在辽河流域,成为了法定货币,彻底取代了白银和铜钱。

    实际上大量超发的、没有足够白银黄金兑换的纸币,沿着辽河运输线,用纸币将松辽分水岭以南的柞蚕丝、黄豆、豆饼、豆油、高粱、高粱酒、木焦油等,运到了苏南。

    这么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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