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亮所在的登州镇,火器化进程才刚刚开始就被东江乱兵打断,不光是登州镇完了,主持火器进程的孙元化也完了,葡萄牙人覆灭,沈亮等人要么死难要么附逆要么逃亡,一切烟消云散。
此时此刻,当沈亮站在佛郎机炮面前时,面露黯然之色丝毫不值得奇怪。
沈亮很快调整好了情绪,从闵元启刚刚的吩咐来看,还有沈亮对闵元启的了解,这位要是把这些火炮放在堡垒当死物来用才是奇怪的事。
南京北京辽阳等重镇少说几千门大小样佛郎机,明军多半就是当成守城的死物。
孙承宗老孙头在辽西弄火器营时,也没有配给大型火炮,多是盏口炮和虎蹲炮,象样的几百斤重的大炮几乎不用于野战,全部是放在城头上。
这种铸重炮守城的思路当然是错误之极,也是明军野战屡战屡败后的一种思路。
城池不会轻易失陷,火炮在城头轰击,给守城将士和出城的明军强烈的心理暗示,也是一种支援和安全感。
但若是将这些火炮用于野战,局面可能会有所不同?
沈亮没有想太深,他的动作相当熟练,这里适合打放的地方就是大河,将炮管安在炮架上固定好,装好火药,子铳,点燃引绳。
一切均是相当熟练,令得在不远处看着的闵元启大为嘉许,心中满意之至。
草莽之中果然藏龙卧虎,一个不起眼的山东逃兵,精于火铳也就算了,操持火炮技艺也是相当熟练,可见沈亮当时毅然从军并不是想去混日子,而是扎扎实实的学着军中的各种技艺,这小子肯定也是所图不小,最不济是想在军中混出头来,使一家子摆脱穷困窘迫的境地。
这样的寒门子弟并不算少,但在历史的长河中他们在百人千人万人之中才能出头一个,实在是稍有不顺就没有了更进一步的机会。
而士族大家出身,哪怕遭遇挫跌,总是有机会再站起来。
刘秀这样的皇族子弟,还有李世民这样的关拢贵族世家出身的贵族子弟,还有赵宋太祖也是五代将门出身的大将,他们起事天然就比普通人更容易成功。
就是李唐的那些大将,有不少义军出身的也都是世代官宦将门,比如程知节,其父祖辈都是大将,民间将他描述为贫家子弟的莽撞性子,其实也是迎合贫民百姓想要自己人能够出人头地的幻想罢了。
尉迟恭,世家出身,祖父是北魏的刺史,开国公,父为仪同三司,卫王记室,赠汾州刺史,幽州都督。
李靖,关陇世家出身,祖父是陕州刺史,永、康郡公。
凌烟阁二十四将,真正出身寒微者微乎其微。
将门世家出身,自幼接受完整的军政教育,除了纨绔子外,出现精英的几率也是比寒门子弟要高的多。
但寒门之中,也未必就出现不了人才。
眼前的沈亮,机智聪敏,又果敢坚毅,确实是个难得的人才。
相形之下,出身将门世家的闵元直,战场感觉极好,是天生的将种,训练骑兵时比沈亮还要狠辣几分,在将士中颇有些不恤士卒的恶评。
但众人议论起来,又是很想入得骑兵队伍之中,成为闵元直麾下骑士之一。
薪饷待遇高只是原因之一,要紧的是武力和骑术明显见长,人更精干果敏,这些变化是被人看在眼里的。
有付出就有回报,这世道相当公平。
除了这些之外,便是骑兵更容易获得战功,这对主动加入战兵,有意于在这个体系里走的更远的豪杰之辈,吸引力也是更高。
闵元直便是此辈的代表人物,锋芒毕露,锐气逼人。
沈亮则是另一面,果决中带着平和,训练也是极为严苛,但又不乏一些提振士气的水段,不管是言语,还是一些奖赏和鼓励。
闵元直不屑为之的,沈亮却是用之不妨。
两个人的风格完全不同,一个是锐气十足勇往直前的宝剑,另一个则象是训练有素,久经战场的刀牌手,攻守自如,拿捏得法,进退自若。
看到眼前沈亮的动作,在场的武官都不乏欣赏之色,也确实只有闵元直只是随意看着,兴趣不是很浓。
对骑兵将领来说,重视的只有骑兵,眼中别无他物。
唯有骑兵克骑兵,战场之上,只有骑兵为王。
沈亮晃明了腰间携带的火折子,这东西其实就是把易燃烧的引火物从明火弄成暗火,取出来打开盖子之后空气进入,再一吹,便是点燃了。
肯定没有打火机和火柴方便携带和保管,但毕竟也没有这些好东西不是?
在众人视线之中,火折子将引线点燃,引线迅速燃烧,直至火门。
众人看到一蓬火光一跳,接着就是震天动地的轰鸣声响了起来。
猝不及防之下,所有人都感觉耳朵嗡嗡直响,半天都回不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