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一日半工夫,秦王便带着嬴虔、甘龙一行回到了栎阳。
得知消息,卫鞅、杜挚率诸公卿、官员出城相迎。
待众人向秦王行礼之后,杜挚当众厉声弹劾卫鞅:“……卫鞅目无尊卑,对储君无礼,其罪当诛!”
与其早有预谋的诸公卿、官员们也是纷纷出言附和,一个个显得气愤填膺却又无可奈何。
秦王面无表情地扫过这些人,问众人道:“太子何在?”
众人纷纷看向卫鞅,却见卫鞅上前来,一脸平静地回答道:“臣斗胆将太子监押于廷尉司。”
“……”
秦王眼角微微抽搐,带着几分异色看向卫鞅。
廷尉,那是秦国的最高司法机构,主管全国的昭狱、以及修订律令的有关事宜,此前卫鞅为了推行新法、修改秦律,在秦王的默许下兼掌了廷尉之职,没想到今日竟然将他秦国的太子给下狱了。
“带寡人去。”
“是。”
在秦王的命令下,卫鞅带着众人前往廷尉司,杜挚、甘龙等一干人跟在后头瞧热闹。
直到来到廷尉司,秦王这才松了口气,因为卫鞅并未将太子嬴驷关在监牢内,而是软禁于廷尉司内的一间空房内,算是给王室保留了颜面。
顺便一提,这位太子的精神也不错,待见到秦王与嬴虔时,他仿佛瞧见了靠山,大声数落卫鞅,希望父亲与大伯惩治卫鞅。
“不是说太子下狱了么?”杜挚私下询问一名同阵营的同僚,后者茫然摇头。
见此,杜挚轻嘁一声,心下暗暗冷笑:看来这个卫鞅,也没蠢直到将太子下狱的地步嘛!
但不管怎么样,卫鞅命军士抓了太子这确实是事实。
于是趁着太子斥责卫鞅之际,杜挚等人也是纷纷附和,遗憾的是秦王可不傻,他很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当机立断喝道:“够了!所有人退下,太子与卫卿留下!”
看着突然发怒的秦王,众人不敢有违,纷纷躬身离去,包括嬴虔在内,他在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杜挚那群人后,亦转身离开了。
此时关押太子嬴驷的屋内屋外,除了秦王的卫士,就只有秦王、太子、卫鞅三人。
“怎么回事?”秦王问二人道。
卫鞅犹豫了一下,客观地叙述道:“……当时臣在咸阳主持变法,忽然听说栎阳这边,太子殿下纵容手下人驱逐了城外正在重新分发田地的田官……”
“胡说!”年近十四岁的嬴驷恨声道:“分明就是你仗着父王的器重,为非作歹!”
“臣向来奉公守法,朝野皆知。”卫鞅平静地对太子说道。
太子下意识地反驳道:“你胡说!不知有多少人在我面前说你知法犯法……”
就在卫鞅脸上露出微妙笑容之际,秦王惆怅地叹了口气,仅听这话,他就已经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了。
只见他唤来自己的卫士长,吩咐道:“带太子先回宫歇息,另外,此前跟在太子身边的宦官、卫士,通通处死!”
“父、父王?!”嬴驷难以置信地看向秦王,却见秦王怒其不争般骂道:“蠢子!事到如今尚未醒悟?你以为为何朝野上下通通都说卫卿的不是?滚回宫去!没有寡人的命令,不许再踏出一步!”
太子一脸涨红,还要分辨,却被秦王的卫士长连劝带拉强行带走了。
“愚子!”
看着儿子被拉走的背影,秦王又忍不住骂了一句,随即与卫鞅相视无言。
良久,卫鞅率先打破寂静,拱手向秦王告罪:“……大王息怒,这是臣的疏忽,臣万万没有想到,那些人竟然将主意打到了太子殿下身上。”
“……”秦王一言不发。
事实上,他也没想到。
他原以为带走了兄长嬴虔,国内剩下这点人就玩不出什么花样来,没想到……这下好了,他秦国的储君在大庭广众之下、众目睽睽之下,公然带头违抗卫鞅推行的新法,若不重惩,卫鞅的新法就成了一个笑话。
可若是重惩,那可是他秦国的储君!
深吸一口气,卫鞅低声对秦王说道:“大王,新法险阻重重,无非来自公卿贵族的干扰,若大王果真要施行变法,以法治国,那么……此事绝不可姑息。”
秦王骇然看向卫鞅,正要说话,却听卫鞅又说道:“……然太子贵为储君,不可受刑,那便刑罚他的师傅,以明律令!”
听到这话,秦王稍稍松了口气,但旋即面色又变得不自然起来。
太子的师傅是谁?正是嬴虔与公孙贾二人。
他不动神色地问道:“阻扰新法,该受何等刑法?”
卫鞅平静说道:“授以肉刑,主犯罪加一等。”
“肉刑……”
秦王微微色变。
要知道,肉刑按从重到轻大致可分为这么几种:辟、宫、剕、劓、黥。
分别代表处死、去势、斩足、割鼻、刺字。
按照卫鞅的说法,嬴虔、公孙贾二人代太子受过,公孙贾作为右傅,责任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