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薛牧,又瞥见张茂林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难免心生厌恶,暗道:
“若李敬元看重你,怎么不在科场中捞你一把?恐怕是嫌钱财送少了。”
可惜,风情尽数隐于青纱之后,旁人无缘窥见。
不多时,中年执笔吏拿着几份案牍归来,见众人起了争执,呵斥道:
“噤声!此乃治所,岂容尔等放肆!”
然而,无人应答,想想也是,在场之人均有背景,怎么可能搭理一个无品级的流外官。
气氛凝滞,一番折腾下来,早已没了兴致的刘希夷,心急回家,便打了个圆场:“而今,其他吏员都已离开,只剩阁下一人在此办公,依我看,还是加快速度吧。”
姚立新点点头,坐回原位,随手打开一份案牍,朝薛牧问道:“巳时五刻前后,你在何处?”
“延寿坊,看了场参军戏。”
说话时,薛牧神色如常,丝毫不担心自家护卫泄露秘密。
“根据勘验,死者大约殒命于未时,这个小郎君应该不是杀人凶手。”
中年吏员暗自做出了判断,提起猪鬃笔,在文案上勾画几笔,又问:“几时离开西市署?”
“大约在午初三刻。”
听到薛牧的回答,王勃笑了笑,从西市署到曲池坊,几乎要横跨半座长安城,而沿途经过的几个坊,时常出现人群聚集、车马难行的现象——倘若受害者的死亡时间是今天,那么,薛牧一行人根本没有时间犯下命案。
中年执笔吏又拿起一份案牍,不动声色地问道:“你们并非特意来富乐园玩乐?”
“不错,某仰慕佛法,想要与普光法师秉烛夜谈,共辩佛家真意。”
薛牧随口胡扯,他除了会念一句阿弥陀佛之外,其它什么也不会,说这话完全是在往自己脸上贴金。
“据护卫李山松交代,尔等在酉时抵达慈恩寺,却又突然离开了,这是何缘故?”
说着,姚立新合上案牍,抬眸凝视薛牧,沉声道:
“他们均说这是你下的命令,方便给个交代吗?”
“当然,还请尊驾附耳过来。”薛二郎故作神秘,待中年吏员凑过来后,他轻声耳语道:“天后遣使,为先祖祈求阴福,这段时间慈恩寺不接待香客,只要稍作打听即可知晓。”
闻言,他沉寂了片刻,开口探询道:“薛公子,不要乱开玩笑,天后随圣人一同临幸洛阳了,怎么可能……昨日是中元节,不,盂兰盆节!”
中年执笔吏猛然醒悟,天后幼崇释教、夙慕皈依的消息,不仅仅在官场中广为流传,就连那些市井小民都略有耳闻,如此想来,倒也不算空穴来风。
见吏员神色变幻,薛二郎压低声音,善意提醒道:
“如果阁下不放心,可以向上官请一道批文,亲自带人走一趟慈恩寺,去验证一下,某是否在撒谎。”
大唐境内,谁敢调查天后的家事?怕是嫌命长了!
“莫要胡言,你可以出去了。”
听完薛牧的提议,姚立新脸色惨白,立刻喊道:“来人!送这位小郎君离开。”
“喏!”“喏!”
三言两语间,便吓得这名官吏魂不附体,王勃心生好奇,恨不得拉住薛牧的袖子,追问下去。
两个皂衣武侯在前方引路,无暇顾及其它,因此,并没有发现薛牧突然停住了脚步。
“子安兄,某在外面等你。”
“齐之兄,去我府上喝一杯?”
两人笑着拱了拱手,算是答应了。
等武侯反应过来时,薛牧已经快步跟上,只有那中年执笔吏怒目而视,觉得他很嚣张。
安义坊,武侯铺,后堂。
隐约有争执声传出。
“将军,还请您征调一旅卫士,配合大理寺调查此案。”
薛讷的目光扫过狄仁杰,又看向桌案上的长安舆图,不满道:“大理丞,究竟是何意?”
“城门监职掌京师城门守卫,其他事项一概不管,若是事情紧急,可以去找金吾卫中郎将,算算时间,他也该巡夜归来了。”
薛仁贵丧师大非川之后,便给儿子薛讷表字慎言,希望其从今往后,谨慎处事,如今来看,也算是遵从了教诲。
“将军,此案已由京兆府移交给大理寺处理,崔公手书在此。”
声音中透着急切,可惜薛讷摇了摇头,依旧不为所动,只是冷声问道:
“大理寺卿的文书何在?”
“此事经过朝议了吗?”
狄仁杰心中一沉,内衬早已被冷汗沁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