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年的光景,昔日破了神魔大战保住了神族的天帝在战事结束不久后染病离世,太子夙寰即位,遵天帝遗诏迎娶凤岐山云歌仙子为正妃,纳蓬莱山水月姬为侧妃,入主万古神殿。后云歌天妃生产大皇子漓昇之时难产去世,待到守孝期满,水月侧妃扶正成为天妃,彼时腹中已有一子,便是如今的太子漓尧。
当年大皇子一人身在天宫孤儿无依,加之并未继承皇族银发碧瞳的特质受到天帝嫌弃,尔后正蒙盛宠的天妃之子册封为太子,自是无人胆敢有异,这便是万年光阴里如今天界皇族的大致情况。
而正所谓风水轮流,当年天帝身为太子之时便是心心念念一心求娶的水月天妃,在经历了万年光阴之中宠冠后宫一时无两的殊荣之后,已是渐渐被之后层出不穷前仆后继涌入宫中的美人所淹没。闹过,吵过,也骄横过,挽回过,胜利过,也失败过,只是再好的美人也会在岁月的打磨中褪色,再深的感情也早在不断的争执中泯灭,此刻镜中,那一身华服满头珠钗的妇人只能称得上华贵,容颜早已不复当年娇艳,在失去第一道筹码之后,聪明的女人往往会将重心偏移到气质的培养和权力的巩固之上,而她们的水月天妃显然算不上聪明,占着后宫正主之位膝下还有个已经成年的太子,却是落到如今这把年岁还要跟新进宫的宠妾拈酸吃醋,实在太过掉价。
身后,嬷嬷伺候着水月天妃梳妆,伸手拿起一根祖母绿玉簪,观察到天妃微微不悦的神情,只能心中叹了口气放下换上了一根金簪,其实玉簪的气韵才更称天妃如今的身份,她却是体会不到个中差别,实乃无奈。
梳妆镜前,一身金红裙装的水月天妃静静端详着镜中自己的容颜,她名为水月,却是和水的纯净月的淡雅没有一点关系,实则是个五官非常艳丽妖娆的女人。当年天帝还是太子的时候,她便是凭借着这样一张脸这样一幅妖娆的身段在一次天帝的寿宴上以一支舞吸引了太子的注意,之后两人数度私会,权术并不在行的她却是极其擅长男女之情,几面之后便是将阅女无数的太子收复在了罗裙之下。
可以说,当年正值最好年华的水月姬,在那场天妃之位的角逐中占尽了先机。太子喜欢的若是这样明媚大胆的女子,之前自是不可能看得上冷若冰霜只会打打杀杀的越山神女,之后也不会对贤良端淑情趣不足的云歌仙子有什么感情,所以,便是从没落家族一步步走出来的水月,一步步登上了那整个天族的女子都肖想贪恋的后座,可以说,如今的天帝,身边环绕的莺莺燕燕环肥燕瘦最得宠的那几个,仍是均有些昔日天妃的影子,只是时不待人,再像,也终究不会再是,如今的天妃身为女子还能去争宠的日子,已是早已远去多时了。
水月便是这样看着,看着镜子之中青丝慢慢盘起,珠钗缓缓没入,下一刻她开口,轻轻一叹:“天帝宿在瑶姬的寝殿,已是第几日了?”
幽幽一声,铜镜之中映入的眉眼满是忧思,嬷嬷不动声色,指尖绕起一缕长发,将方才发现的那根白发深深藏入发卷里,盘了起来。
“瑶姬是新人,天帝难免新鲜,几日如何,几十日又如何,那样的女子只是沧海一粟,兴趣过了天帝还记得她是谁?无名无分守在这天宫里,无非只是又多了一个凄苦的人罢了。”
嬷嬷这句话说得巧妙,看似在贬低瑶姬,实则句句都是在提点水月,这样的话,万年来她反反复复从头到尾说过了不知多少回,只是那一句“无名无分”背后影射的要她掌权执政,水月天妃便是听都听不懂,又怎么可能做得来?
果然,听了这样的话,水月天妃亦只是稍稍松了脸上的冷色,再次幽幽叹了口气:“宠幸只是其次,只是宠幸次数多了,难免那瑶姬不会怀上皇子,本宫就算自己不争,也总要为了太子考虑吧…”是了,还是那样一副只将注意力放在儿女情长之上没有一点开窍的样子。
嬷嬷不再言语,心知天妃也没有让她拿出什么具体措施来的意思。
神族不比人族寿命短暂朝代更替频繁,如今的天帝正值盛年,再执政个几万年没有一点问题,这几万年间会有多少女人入宫,又会有多少皇子长成,这根本不是能控制的事情。每每只将注意力放在新得宠的嫔妃上,每日只会算着今日天帝去了谁的住处明日又去了谁的寝宫又是有多少日没有踏足过这里,这样的事情并不该是帝后的作为,而与其花费心思去担忧还未出生的皇子,在嬷嬷看来,眼前反倒是有一个更大的威胁需要留意,却是每每被忽略了过去。
嬷嬷不动声色的替天妃抚平鬓角的碎发:“听闻此次平定南海战乱,大皇子功不可没。”
“嗯…”水月端详着镜中容颜,毫不在意,“听说是这样,只是那又如何,捷报里有提到他漓昇一句话么,谁都会趋炎附势察言观色,天帝宠的是尧儿,自然军功都在尧儿身上,天帝自己都把这个儿子忘到脑后去了,群臣又怎会记得?所以建功也好,多给我们尧儿建点功绩,等到尧儿登基也会赏他个一官半职。”水月天妃幽幽开口,神情倨傲。
嬷嬷不再开口,搀扶着天妃起身,一路珠环玉佩轻摇,缓缓朝着外殿走去。走了几步,人还未到,就已是听见外头传来的嬉笑声,殿里方才还吓得大气不敢出的小仙娥们此时此刻已是娇羞一片尽带春色,时不时传进来的低笑声让嬷嬷冷了脸色,再是一转弯,天妃入了大殿,围着太子打趣的小仙娥们立刻散开,低头退到了角落。
“孩儿给母后请安!”
“儿臣参见天妃。”
太子和大皇子两人一道俯身行礼,抬眼时,天妃已是喜笑颜开的迎了上去。
“尧儿,我的尧儿快点抬起头来给本宫看看!怎么瘦了这么多?人也晒黑了呢,当初你父皇让你去南海本宫就是反对的,你看把本宫的尧儿都累成什么样子了…”水月天妃伸手抚上漓尧的脸颊,笑中带泪,太子漓尧伸手回握上天妃的手,笑着说不累,这一边一副母慈子孝,另一头大皇子漓昇不动声色后退了一步,到像是个下仆一样,退去了毫不起眼的角落。
水月天妃对漓昇这样的表现很是受用,看也不看他一眼,牵着自家儿子的手就坐上了大殿主位。
当年水月姬在云歌仙子离世后留了大皇子在身边,说是抚养两个孩子长大,却是明里暗里将大皇子培养成了自家儿子的跟班,大大削弱的孩子在天帝面前的存在感。如今漓昇在这天宫也只是挂着个皇子的名称,天天鞍前马后跟在太子身后倒像是个随从,天妃身后,嬷嬷抬眼冷冷的看了一眼垂首站在角落里的黑衣少年,短短三月不见,他人竟是更高看着也更沉稳了,全身甚至透出一股隐隐的肃杀之气,这才是真正上过战场磨砺的战士该有的样子,而不是那高位之上一身锦衣蜷在母亲怀抱里一笑带着三分春色的俊美男孩儿。
抹杀军功,谎报军情,将他人的功绩加到自己儿子身上,水月天妃的这些手段并不高明,天帝要看出来并不难,只是揭不揭穿而已;除了这些,更让嬷嬷心惊的,却是年纪轻轻就遭遇这些不公的大皇子却是能淡定至此,这般心思深沉,已是非太子能及。
漓尧跟着水月天妃在高位上坐下,一身银底镶水蓝色蟠龙的华服衬得整个人面冠如玉丰神俊逸。太子生得极好,发色是皇族特有的银白,一双眼眸也是正统的碧蓝色,再加之融合了水月姬艳丽的姿容,一张容颜倒是这天宫数一数二的俊朗。当初天帝喜爱太子便是喜爱他的血统纯正,只是继承了皇族尊贵容貌的太子却并没有继承太多先皇的智慧,甚至还不如当今的天帝擅用权术;正所谓一代不如一代,说的便是如今这番形势,而水月天妃一直本着太子还小可以慢慢教的思想宠溺纵容,更是将太子宠成了如今这样空有一身皮囊和傲气却是过于单纯肤浅难当大任的样子。
太子漓尧连同水月天妃一起坐下,微微抬眼扫了扫四周,眉心微蹙:“孩儿方才听闻,说母后这几日总是深夜发梦睡不安寝,殿中的圣物也出现了不祥之兆,可是真的?”
此话刚落,高位一侧嬷嬷脸色一沉目光瞬间冷冷朝着下位角落里的侍女扫去,看得众人均立刻俯身低头避开了视线。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方才她明明刚刚叮嘱过此事不得透露给太子,转身便是有人邀功将不该说的话抖了出去!水月天妃也是个没脑子的,听见儿子关心心里一感动立刻就把嬷嬷的话抛到了脑后,一五一十添油加醋就把梦中的黑衣女人和那墨莲的事情原原本本跟太子说了一遍,另一侧,之前一直低着头默不作声的漓昇却是微微抬起了头来,盯着天妃和太子所在的地方望了一眼,墨瞳之中闪过一抹思量。
此后太子与天妃促膝长谈,待到从天妃寝殿出来已是夜半深沉,太子领着随从回宫,队伍里自是有漓昇跟着,身为大皇子的漓昇一直是住在太子寝宫,和普通侍从比起来只是单独拥有一间厢房而已,天妃的苛待十分明显,却是无人胆敢言论一句。
尾随的侍从们远远跟着,前方只有漓昇一人跟在太子身后,漓昇和太子漓尧之间相差不到半岁,神族怀胎只需三月,也就是说当年云歌天妃刚刚诞下皇子难产离世还不到两个月,如今的水月天妃已是怀上了太子,这个事情不算大,却亦是被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传送了很多年。
一袭清贵白衣,太子负手走在前面,绕过瑶池走出了一段距离,缓缓转过身来:“说吧,之前在殿上就看你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心里又在盘算些什么?”
漓尧和漓昇的关系不好不差,漓尧比较高傲,漓昇则比较淡漠,漓尧自觉自家这个挂名大哥构不成什么威胁所以也没有对他太过敌视,而漓昇的表现也一直很本分,从来没有做过什么让人起疑之事,所以平日里漓尧也没有怎么故意找漓昇麻烦,两人私下里还算是有话好说。
漓昇本低头跟在漓尧身后,黑衣黑发,看着就像是个影卫,此刻闻言抬起头来,一双凤眼里黑色的眸子映上月华,轻轻一个流转,带出一抹微凉的光来。漓昇相较漓尧而言长相更加英气淡薄一些,少了三分妖娆,多了五分冷清,一张容颜倒是五官精致要说长相也算是俊逸无双,只是平日里太过严肃不苟言笑,再加上身份特殊,在宫里受欢迎的程度远不如风流倜傥的太子殿下。
漓昇望上那双清泽潋滟的碧蓝色眼眸,淡淡开口:“天妃娘娘之前所说的关于预兆的事,太子如何看?”
漓昇称呼漓尧一直尊称太子,就像漓尧一直对他直呼大名一样,漓尧闻言微微勾唇:“还能怎么看,我家母后这又是思念父皇了,只可惜这样的招数根本不顶用啊,对了,据说父皇最近新纳的那小美人儿——似乎跟你我一般大?”
漓昇在漓尧玩世不恭的笑意中神色不变,开口清冷依旧:“关于此事我倒觉得没有那么简单,太子可曾看过回天阁的藏卷,天妃娘娘提到的那个黑衣女人还有墨莲异变,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哦?谁?”漓尧有了兴致。
“万年之前神魔大战之中阵亡的原越山武神,灵鸢神女。”
漓尧淡笑不语,一副本宫连越山都不知道是个什么地方,你还跟本宫提万年之前就死了的人的表情。那样的表情中,漓昇一贯严肃,淡淡开口:“据古籍记载,那灵鸢神女当年便是黑衣黑发的装扮,且墨莲是她的神格印记,而更加巧合的是,天帝在为太子之时曾近订过一门婚约,婚约的对象,正是那灵鸢神女。”
说着这样的话,漓昇却是一副这其中所有人都和他没关系他只是阐明了一段历史的淡漠表情,这样一番话说完,对面漓尧顿了一刻,忽然惊呼:“你的意思是,当年你家母后我家母后原来都不是父皇的第一个女人,其实那之前还有一个正主,结果却命不好战死了,才便宜了你家母后?…呵,对了,你家母后也是个福薄的,所以才便宜了我家母后不是么?~那再然后呢,你这是想要告诉我,那是父皇的第一任天妃冤鬼还魂回来索命来了?哈,哈哈哈,怎么突然觉得这么好笑?!话说漓昇,按照你这样的逻辑,你家母后不是也快回来了?嗯?说不定还能同你u子相见呢~”
漓尧口无遮拦的开口,没心没肺就这么哈哈大笑了起来了,那个样子简直绝情冷血到了极致,漓昇却是见怪不怪了,丝毫没有受到影响,甚至在听到“你家母后”这三个字的时候,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具体是否是当年的灵鸢神女回归,如果是又是出于什么目的这些尚且不明,只是那灵鸢神女当初是统领神兵抗击魔族大军的统帅,据说灵力十分了得,如果真有这样的异动,该尽早禀明天帝才是上策。”漓昇淡淡接话。
是么,称呼自己的父皇为天帝,听见关于自己母后的言论没有一点反应,这就是他的长兄漓昇了,是冷漠到了极致,还是心思深不可测?漓尧微微勾了嘴角,笑得意味深长:“既然你觉得如此重要,怎么不自己去跟父皇说,告诉本宫有何用?”
漓昇淡淡抬眼:“若我去说,天帝又岂会在意。”
一句话,陈述的语气,眼神表情均是清冷,看不出一丝变化,这样的淡然看入漓尧眼里,却是让他心情大好。
无论漓昇是真的安分守己还是反骨在心,他在这天宫在父皇心里没有一分地位这是事实,想到这里,漓尧眸中闪过一丝傲然,下一刻勾唇转身,飘然离去。
——
世间三界,天界人界和鬼域,三界虽为平行空间却也互有交集,交集隐匿于常人不能发现的暗处,当年青州的百里门便是人界通往天界的入口之一,而如今昼家一行人在青岚的指示下到达的这处位于重山之中通往天界的密道,便是阿零要经历八苦劫难飞升成仙的必经之地。
初春的日子,暖阳洒上云海,四处都是温软气息,一辆马车,外头看着只是寻常车身的大小,内里空间却是极大,一行人分别坐在马车各个角落,互不干扰完全不显拥挤。
金漆红木的香案之上,一柄青铜小鼎正袅袅吐露安人心神的淡香,软垫堆砌成的靠坐上,一袭黑衣容色倾城的女子正依偎在自家夫君怀里,微微眯着眼,神色有些慵懒的望向身前跪坐着的红衣少女,听着她认认真真说着了解来的情况。
“人生八苦,为生苦,老苦,病苦,死苦,爱别离,求不得,怨憎会,还有五阴炽盛,八苦,被认为是身为凡胎的人族每一个都必须经历的劫难,同时也是增添心中污秽玷污灵魂的执念,故而拥有肉身的半神必须经历八苦劫难的试炼,将干扰灵魄的执念全然净化,才能达到飞升所需的纯净,登上神位。”
小良双手交叠在身前,端端正正的跪在阿零身前,说完这番话,微微抬眼望了自家主上一眼,神色有一丝紧张,下一刻,墨瞳轻转阿零淡望过来,开口,那声音微微带着点凉意,听着却又叫人莫名安心:“这八苦具体都是些什么东西,详细说说看。”
“是。”小良低头,眸中闪过一抹喜色:“回禀主上,八苦中,老苦病苦死苦还有爱别离求不得和怨憎会,这几样相对比较好理解,分别是指人一生中要经历的病痛衰老和死亡,还有同爱人分离,得不到想要之物,同仇敌相见这些不好的事。至于生苦,佛道有云,投生为人,最初流爱为种,揽父母精血,结为凡胎。尔后胎儿处在母腹的生脏之下,熟脏之上,上压秽食,下染浊气,母饮冷时,胜于冰雪冻肤,如入寒冰地狱;母吞热时,极似沸汤灌体,无异镬汤地狱;母啖粗时,诚如山石压身,仿佛夹山地狱,尤其胎中秽窄,迷闷难堪,随母气息出入,种种不得自由,故而十月怀胎,又称十月胎狱。待到出胎之后,婴肌软柔弱,呱呱坠地,哭出此后一生无数苦处来,更不必提经历难产之胎,所受苦难更不是常人所能思极,故而古语甚至有‘此世当思归极乐,来生不愿入胞胎’这样的言论,阐明对生苦的回避和怅然。”
小良轻轻低垂着眼,在安静无声的车厢里娓娓道来,那声线干净柔和,认真柔顺的样子看入眼底,叫人心生怜爱。话落,阿零微微弯了弯嘴角笑起来,眸中带起一抹温和:“看来这生苦的确难捱,本来怀胎生育就是件辛苦的事,按照这么一解释,倒是腹中的孩子比起母亲来更加受了磨难了,这样的理解倒是之前未曾想过的。”
“是,”小良点点头,“所以佛经论理有时给出的禅意还挺晦涩难懂的,多亏了佘青姐姐之前吩咐让小良去查一查,才能了解到这么多。”
说着小良抬眼望了佘青一眼,笑容感激,这些事佘青让给她去做也是为了让她能帮得上忙尽早和主上关系亲近起来,留下的日子久了,小良越来越感觉到主上身边的人大多都是和善亲切的,这些时日里照顾了她很多,小良笑着看了看佘青,回过头来微微俯身:“而最后的五阴炽盛之苦,则是指人这一生之中会受到各种各样欲念的迷惑,误入歧途,五阴则是执念,炽盛,便是冤业,要历经八苦飞升成仙,则必须要摒弃人界一切和杂念的意思。”
“嗯,”阿零点点头,轻应了一声:“小良功课做得好,有心了。”
“多谢主上夸奖。”小良弯起嘴角俯身行礼,端端正正的样子逗笑了一边的佘青和夜福。
阿零回归,性情变化颇大,近日大家都还在适应阶段,气氛却是已经渐渐融洽;而这新跟来的侍女小良,性格乖顺,看着早熟却也有心思单纯的地方是个讨喜的姑娘,活跃了不少氛围。高位之上,衣衫轻动下一刻纤长掌心从袖下探出轻轻抚上了玉带之下盈盈一握的腰身,阿零猛一回头对上那双刚刚睁开一片清冷的鎏金竖瞳,下一刻微微抿起嘴角来。
便是一眼相望,眉眼处已是带出了一抹同方才的慵懒淡漠完全不同的紧张,下一刻丫头终是忍不住伸手掰上了那不老实的手指,这么多人在呢你这是在干嘛?!她用眼神示意,手指一根根从腰上掰下来,却又是根根缠绕上了她的指尖,掌心翻转将那小手包裹进去的时候,金瞳里终是带起了一抹暖意,某殿下微微勾唇笑起来,一时星光灿烂,那样的笑容中某小神女微微垂了垂眼,红了耳尖。
“嗯嗯…咳咳咳…”另一头夜氏夫妻两人清喉咙的清喉咙咳嗽的咳嗽,大张旗鼓的避开了视线,小良也有些不自在,偏头时候往身侧一看,正对上一双含着淡淡笑意望来的墨瞳,视线相触,小良正脸红,有些不知该摆个什么表情,顿了顿还是低头躲了过去,这一刻那青黑墨瞳之中笑意更加深了深,带起的光泽着实有些勾人,不远处夜雪无声看着眼前的一幕,视线从自家主人青隽的眉眼处扫过,再是望上前方年岁不大容颜清丽的小丫头,垂眼,眸中闪过一抹慌乱。
这样的气氛实在有些暧昧也有些压抑,下一刻终是有冷冷声线出口打破所有旖旎,“到了。”马车一下停住,青岚冷冷开口,下一刻径直推开车门,躬身而出。
那据说蕴藏着成仙必经的八苦劫难的地方,是横亘在天界和人界之间的一片云海,有人想过会是一片云雾袅绕仙气潆潆的幻境,也有人想过会是浊气遍布阴森恐怖的沼泽,只是直至看到眼前的景象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过,这云海深处居然会有座城,城中街道集市房屋绿树什么都有,繁华的街头甚至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看来之前的传言,那些堕神半神,所有想要飞升的神明聚集在这云海之滨,千万年来为了渡过八苦劫难留守于此的传言是真的了,居然时间长了连城池都建了起来,想来之后的日子定不会乏味了,阿零你说是不是?”抬眼仰望着身前巍峨城墙,夜清衡眯了眯眼回头冲着阿零笑,阿零刚刚从马车上下来,抬眼一望,片刻之后点了点头。
性格虽有变化,却是和殿下感情笃深的小主子;素来心思缜密,无论面对什么困难都能找到解决之法的殿下;再加上清衡殿下的治愈力和两位正主的杀伤力,如今这样的组合可以算得上是他们的顶级装备了吧。身后,望着前方三位主子的背影佘青心中定了定神,只觉之后无论是面对怎样的试炼,主子都一定能突破重围,回归神位的!
前方,相携而立,远远的不知两人说了什么,下一刻阿零微微抬眼对上了身侧淡淡望来的清幽竖瞳,沉静冰冷的小脸上扬起一抹浅浅的弧,笑了起来。那样的笑容,竟是破了之前周身那有些慑人的冷意,看着轻柔,那样的笑容中,高处那双一贯冰凉的竖瞳里泛起了点点暖色,薄唇轻扬,也跟着有了笑意。
这些时日里便一直是这样,性子变得沉稳淡漠的小主子说话做事都愈发有了主子的模样,却是似乎只有在对着殿下的时候,才会展露出这般同过往一样有些单纯羞涩的小表情来;而这样的表情中,殿下的回应也总是很直白,她笑,他便跟着勾唇,她羞涩,他的笑意更深,两人之间话并不多,却总是这样无声对视笑意盈盈,佘青在感叹闪爆了狗眼的同时,也甚是欣慰两位主子能有这样的进展,便是看着,也叫她心生幸福满足来。微微笑了笑,下一刻佘青跟上脚步,一行人终于越过高耸城墙,进入了充满了未知数的,云海深处。
——
是夜,重云之巅,巍峨庄严的万古神殿,丝竹声声从后宫寝殿飘出来,那白墙黑瓦的寝宫内,依照主子的喜好挂上了亮色的纱幔摆满了艳丽的牡丹,给原本肃穆的寝殿增添了不少暖意,却也带出了奢靡的味道。
丝竹声传来的寝宫深处,身姿妙曼的舞姬在殿中翩然起舞,衣袂翻飞之间望去的地方,是那大殿高位之上,层层纱帘之后那抹不甚清晰的身影。当年的太子夙寰,如今的天帝陛下,喜爱音律喜爱美人早已是人尽皆知的秘密,媚眼如丝之间,舞姬们的心思昭然若揭,只是隔着厚重纱帘卖力演出的她们,谁也看不清那纱帘之后尊贵陛下怀中的美人儿,若是能看清了,就不会再有那么多不切实际的妄念了。
一身白衣如雪,衣衫早已半解露出了莹润香肩,肩头,散落的青丝都带着萦萦暖香,这样的香味,并不出自任何花香熏香,而是美人身上自带的味道,清幽浓郁,诱人非常。纤长指尖轻轻滑过美人背部精致丝滑的曲线,引得那红唇之间发出一阵如同叹息一般的娇笑,新进宫的宠妃瑶姬年方不过十七,却是媚到了骨子的尤物,一张艳丽容颜倾国倾城,性子更是热情奔放肆意大胆;瑶姬,妖姬,进宫没几日这样那样的流言辱骂已是满天飞舞她却是毫不在意,既然霸得了天帝一日,她就霸得了天帝十日,圣上专宠的殊荣可不是谁都能有的,反正宠一日也被嫉妒宠十日也被嫉妒,何不使尽浑身解数一直专宠下去气死那帮老女人?!瑶姬心中笑着,笑得妖娆妩媚,那娇俏眉眼之间的野心和自得天帝自是看见了,薄唇轻勾,他倒是有些喜欢这丫头的野性,下一刻扬手掷了手中杯盏,华服一扬翻身覆上,殿中已是旖旎四起,舞姬们下一刻不甘心的福身退去。
尔后,直至后半夜,夜凉如水深宫静谧的时刻,芙蓉软榻之上,美人在怀的天帝却是悠悠转醒,睁着一双碧蓝色的眸子盯着床顶的雕花漆木看了一会儿,再无睡意。
人年纪大了,在这样的位置久了,便总是容易这样,什么都觉得没意思,对什么都提不起太大的兴致来。神族,在当年的神魔大战之后便是一直修养生息再无战事,政局稳定的年代,无非只是琐事繁杂,当年初登帝位的新鲜感淡去之后,立于权利的顶峰的天帝早已渐生乏味,便是身边环绕着的那些美人们,初初看着还算可人,如今却亦是一个个再无新意,便是再年轻的脸庞和身体,过了最初的新鲜感之后,在心底也留不下太多的痕迹。
这便是,人老之后的沧桑感么?想到这里,天帝冷冷勾唇,今早太子面见提及的那件事再次浮现脑海,墨莲的预兆,祸事的开端?天帝微微眯了眯眸子,下一刻轻轻抽了一下手臂,身侧环绕着的美人立刻乖巧翻身滚到了一边,他就这样起身下榻,慢慢走到了窗边。
黑衣黑发的女人,属于一人的墨莲印记,昔日的…灵鸢神女?说实话万年的光景,他早已将当年那个注定要死的女人抛到了脑后,便是连容貌都完全忘记了的人,如今却是在宫中突然现出异象,直指是她复活了前来报仇?!呵,是了,想到这里,天帝微微勾起嘴角冷笑起来,若是那灵鸢神女,倒是真有可能做出这样的事不是么,毕竟当年她含冤而死,死得,那么惨!
想到这里,心中涌起的那股情绪竟是诡异的快感,下一刻,天帝伸手抽起桌边的一簇牡丹花枝扔到了一边,将下方花瓶里的水一扬洒向了空中。水珠落下的那一刻,空中便是幻化出了一副画面,那是位于天宫下层的八苦云海,每一个堕落神明想要回归神位都必须经过的地方,画面现出的那一刻,其实他并没有抱着能找到什么异状的想法,其实只是无趣而已,而如今的生活一句无趣已是可以指引他做很多的事,夜半起来视察下界,便是其中之一。
画面中,无数的场景纷飞掠过,思绪随着咒法一点一点加深,他竟是开始慢慢回忆起了那抹纯黑色的身影。记忆深处,那张模糊的容颜上从来没有笑意,单板冷清,一双眼倒有几分精致,只可惜眼神过于空洞,不带一点风情。无论是当年还是如今他都对这样的女人都没有一点兴趣,却是随着记忆中影像的不断清晰,幻化出的幻境竟是移动得越来越快,流影般的残像纷飞而过,片刻之后,忽然定格在了一个清幽的场景之中。
幻境中,一座白玉石桥,一条涓涓小溪,石桥之下,几个孩童正在岸边嬉闹,几个年长的似乎在欺负一个年幼的,拿着树枝戳着孩子往溪水里赶。那溪水不深,这样的天气却是冰凉,年幼的孩子闪躲不开,一边后退一边哭泣,欺负人的自是笑得愈发开怀,正是这样的时候,那石桥脚下忽然走来一个人,缓缓行至桥中央,忽然下方传来哇哇一声哭喊,她止步,偏头淡淡望了过去。
那一刻,一阵微风袭来,轻轻浮动了她耳畔细碎的青丝,下一刻她抬头,一瞬露出的五官眉眼,竟是天姿绝色。那是天界万年来都难得一见的好颜色,雪肤黑发精致婉约,那一瞬抬眼间带出的气质是清冷如月般的皎洁,再是细看,那冷冷的眉目间却又似含着一抹淡淡风致,艳若桃夭。那一刻,便是见惯了天界神族各色美人的天帝都在美人入眼的那一刻微微愣神,下一刻,桥上黑衣黑发的美人儿淡淡望向桥下哭闹的孩子,年幼的孩子此时已经摔倒在了溪水中,衣服头发全sh了,正抹着眼泪哭泣,岸上的孩子们笑弯了腰,还不忘了用树枝抵着摔倒的孩子不让他起来,好一副恃强凌弱的嘴脸!
这一头,天帝的目光死死凝在了桥上的黑衣女子身上,那样一身装扮,那样幽冷淡漠的气质,咒符指引他看到这一幕,冥冥之中一定自有主宰,那一刻,最初玩乐的心思一点一点收敛,心中一个念头起来,竟是让他一时找不到借口反驳!下一刻,就在他一瞬不瞬盯着那张完全陌生却又诡异熟悉的容颜微微屏息的那一霎,忽然眼前漆黑墨瞳之中幽冷蓝光一闪而过,下一刻只听幻境之中一瞬爆出巨响,桥下竟像是炸开了一般,顷刻碎石爆裂水花飞溅!
那是她的灵气,仅仅只凭隔空一个凝神,就炸开了桥下一隅土地!那一刻,溪边的鹅卵石伴着水花兜头浇下,将岸边笑闹的孩子们浇了个透心凉的同时还狠狠下了一场石头雨,砸得他们嗷嗷直叫!另一边,坐在溪水里的孩子已是完全看呆了,根本没有发觉一个透明的结界在那一刻从空中降下将他罩在了安全区域,石头雨中小恶霸们扭头逃窜,那个场景颇为喜感,做了这样的事,桥上的黑衣女子却仍是那样一副神色淡淡的样子,只有那一双透着奇异蓝光的墨瞳在那一刻泛起了幽幽光泽,如雪夜般清冷澄净,潋滟无双。
强大而美丽,心慈却淡漠,各种矛盾的特性此刻交织在这样一个陌生的女人身上,让她看着既神秘又充满了诱惑力。那一刻,天帝死死凝视着那双蓝黑色的眼眸,眉宇间闪过一抹深意,下一刻那桥上的女人垂眸一个转身,画面中却是忽然光影一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另一人就像是凭空出现一般突然落到了她身后,她一个转身,一只手伸过去,一下狠狠掐上了她的脸!
那一刻,饶是天帝这般见识广博的人也一瞬呆住了,盯着画面中女人一下被捏得微微变型的白皙脸庞完全缓不过神来!…下一刻,画面中的女人却是有了细微的变化,幽深的大眼睛里一瞬聚集起了恼意,更多的却又像是委屈求情,因着疼,她的眉头都皱了起来,秀气的拧成了两道弧,小脸也微微拧着,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竟是可怜中透出了些许滑稽可爱…明明之前还是那样清冷傲然的样子,这一刻竟像是全然破了功甚至带出了小女儿家才有的娇羞和恼意来,这样陡然的转变看得幻境这边的天帝全然愣神,便是连身后的宠妃醒过来轻轻唤了他几声都没有听见。
下一刻,幻境中那用力不轻的手指终于松开,竟已是在那雪白的肌肤上留下了一片红印子,女人默默伸手揉了揉,微微抿着唇委屈又不敢争辩的样子竟是让人有些揪心。那一刻,便像是之前那所有的揣测怀疑都在那样一个生动的表情中退散,陌生的美人总是叫人流连,天帝微微蹙着眉,一瞬不瞬的盯着画面中那张清丽出尘的容颜,看着那背对的他的男人扬手展开一件披风轻轻搭上她的肩,慢慢帮她系好衣领,那张脸上那双眼中,此刻带起的柔和光亮实在太过诱人,使得他竟是一时看入了神,完全没有注意到另一侧那男人的动作是怎样的轻柔,两人之间的感觉是怎样的微妙,还有,那一袭黑衣长发如墨的背影,看着又是怎样的,诡异熟悉!
直至下一刻,男人牵过她的手,一瞬转身!
那一刻,画面之中光影一闪而过,极快的一秒,便像是什么都没有看清一般,幻境中的石桥上已是再无人影!下一刻,倏然瞪圆了双目死死凝上那静止一般的画面,脑海中闪过的残像,一双淡漠的眼,一张清冷容颜,一瞬在脑袋里炸开来竟是炸得天帝一下扣上窗前矮几死死攥紧了掌心!那一刻,画面之中只余下了石桥杨柳,无风无声一片死寂,下一刻,天帝指尖微颤一瞬凝神抽回幻境,画面生生定格在了几乎抽去他的灵魂让他一瞬心惊到窒息的,那张容颜之上!
永远清冷的眉目,淡漠如同远山晧雪,永远冰凉的双眼,璀璨,却如同暗夜孤星;那张清冷容颜之上,淡淡含着的,是压制一切的肆然傲睨,那片鎏金亮色之间,带着的,是永远冻结人心的蚀骨阴寒!
…那个人,是魔君?!
昔日毁了元神堕入鬼道,万年以来销声匿迹所有人都传说他已经死了的,魔君?!为何他还活着,为何,他会出现在八苦云海?!
八苦云海,历劫飞升,是每一个堕神都必须经过的磨砺;
下一刻,这样的念头一瞬闯入脑海那浅瞳之中瞳孔骤然紧缩,天帝惊得猛一垂手碰翻了矮几上的花瓶,花瓶滚落坠地,哐得一声,摔了个粉碎。
一声脆响,惊着了身后正慢慢靠近的瑶姬,那一刻她差一点就想要跑回去装睡了,却是在下一刻犹豫了一秒,再次往前走了一步。矮几前碎片尖锐,她绕到天帝的另一边,小跑几步赶上去,一下牵起他的手来,做惊慌状:“陛下您怎么了?怎么起来了…可有伤着?”
那张微微上扬的小脸上带起了真切的关怀,一双乌黑大眼睛里甚至泛起了点点泪光,看着又无措又疼惜。瑶姬这是赌了一把,赌此刻撞见天帝的秘密并无大碍,适当的关心反而能进一步加深两人的关系,毕竟陛下如今已是这么宠爱她了不是么。下一刻,指尖温热的温度传来的那一刻,天帝愣愣转头对上那张隐隐含着哭意的俏丽脸庞,望上那双乌黑墨瞳的时候,他一瞬,僵在了原地。
那浅淡的碧蓝色眼眸中,一点一点,聚上了叫瑶姬看不懂却是开始隐隐害怕的冷意,她忽然有些后悔了自己的一时冲动,在还没有完全摸清天帝性情的时候就做了太过急功近利的事,只是此时此刻她若是害怕逃走情况只会更加糟糕,努力抑制着心头的恐惧,瑶姬努力抬眼做出无辜茫然的样子,再是对视了一会儿,下一刻天帝忽然神色一变,狠狠从瑶姬手中抽出手来,狠狠推了她一把,瑶姬一步没站稳跌倒在地,手心一下按在了花瓶碎片上,割出血来。
“陛下?!”瑶姬在身后哀哀的叫了一声,却是没有等到天帝回头,大掌一下拂开内殿的水晶帘子,天帝疾步离去,下一刻随侍的侍女才敢跑过来,立刻搀起了瑶姬:“娘娘可有怎么样?赶快止血才行!”
瑶姬踉跄着起身,那个身姿娇弱,脸上却已是没有了方才遥望天帝背影之时凄婉的神情:“今夜之事不准透露半点风声,知道了么?!”
瑶姬冷冷开口吩咐,在侍女的搀扶下走到了桌边,今夜天帝异变,显然是和她之前隐约看到的那幻境有关,现在只期那幻境之中并不是什么她不能见的东西,否则她这棋错一着说不定连小命都要搭进去!想到这里瑶姬后悔得要死,狠狠咬牙:“明日对外宣称说本宫病了需要静养,谢绝一切探视!”
另一头,一脸惨白从瑶姬寝宫跑出来的天帝亦是惊着了一干随从,天帝却是一刻都不敢再耽误,立刻宣旨摆驾占星台。如此深夜,天帝忽然要去大祭司的住处是做什么?所有人都低头俯身心头闪过一阵凝重,却是没有一个人能有此刻的天帝心里这般暗潮汹涌掀起惊涛骇浪!
那幻境中的男人,是魔君!
那幻境中的女人…是灵鸢?!
昔日死在他手中的神女,转世重生意欲破了八苦劫难重归神位!如果这一切还不足以让他心惊的话,那看到那两人比肩,看到昔日的仇敌如今像这样站在一起,若是他看到的一切真如他此刻心中所想的一样…
下一刻神力一凝,天帝扬手狠狠砸烂了身侧扶手,轿外随从听见声响各个心惊却是无人胆敢询问一句,灵力ca控着软轿加快步伐,飞快朝着大祭司的占星台而去!
——
另一侧,那位于天界下层的八苦云海正值白日,高墙围出的城池不大,一个小时就能转遍,街头人声熙熙攘攘,阿零伸手揉上微肿的脸,小声嘟囔说疼。
前方冷气森森的某殿下回过头来:“疼你才记得住,让你下次再乱跑!”
哼,阿零在那冷冰冰的眼神中撇了撇嘴:“我才没乱跑,是你没跟上…”
“还说!”昼焰行皱了皱眉,故意用力捏了捏掌心的里的小手,果然惹得阿零一阵呲牙咧嘴:“不要捏了,真的特别疼!”
她这样一嚷,他立刻就松了力气,只是那微蹙的眉心还是皱着,某殿下沉默片刻,冷冷偏过头:“那你还准备让我怎么样?做错了事不惩罚难不成我还该亲你一下问你疼不疼?”
某殿下傲娇了,一句话微微咬牙说来倒是恐吓的意思明显,结果某小神女果然吓到了,稍稍往后退了一步,颇为勉强的看了看四周:“…还是不要了…好多人的…”
…
谁,谁真的要亲你了反话你听不出来啊!
某殿下抓狂了,一时间瞪眼瞪得那鎏金竖瞳里一片冷色看着无比阴森,落入阿零那聪明有余却是情商不足的小脑瓜里,她瞬间想歪了…
“那好吧,先找个住的地方…”阿零垂了垂眼踌躇开口,小模样很有些羞涩扭捏,微红的小脸落在某殿下眼里,气得他一阵愣神一阵胸闷,尼玛他真想切开这个小脑瓜看看到底是怎么长的她真的不是故意装傻想气死他?!
只是这熙熙攘攘的街头,两人这么拉着手站着任谁走过都要暧昧回头瞅上一眼,人潮之中,金瞳淡淡望上,里头的冷色却是在触上那粉嫩耳尖点点泛起的绯色之后寸寸褪去,她这样单纯羞涩的想歪着,他怎么还可能说得出一句重话来,下一刻心底长长叹了口气,某殿下无奈转身牵着他的丫头大步离开,短短一刻周围就聚了这么多人,真是烦躁!
前方那步伐有些快,扯着她的掌心温热,扣得死紧。身后,阿零小跑着跟上,抬头看了看前方淡漠的背影,再是低头望了望两人牵在一起的手,小脸更加红了红…
嗯,走得这么急,果然还是欲求不满吧…
两人穿过人群,片刻走远,小桥一侧,幽深的小巷子里下一刻一瞬闪出两个人影了,一样的素色衣裙,同样的团型发饰,其中一人微微偏头:“姐姐看见了么?”
嗯,另一人微微沉吟:“看着像是仙子会喜欢的,跟上去。”
昼家一行在进入云海小城之后便兵分三路,开始探查八苦的线索。
八苦劫难是从神族存在伊始便有的试炼,经过千万年的更替,期间不少人得道飞升,当然也有很多人卡在了某一劫难,至此苦苦煎熬。这云海小城里,聚集的所有人当初都是带着得道成仙的壮志来的,但是现在看上去却并不是所有人都还执着在成仙的道路上;相反,很多人在受挫之后选择了放弃,在这城里安家立业过上了平凡的生活,而云海这样的地方,脱离了凡尘琐事益于修养生息,的确也是灵物生活的好地方。
所以也许,这整个云海小城本身就是那五阴炽盛苦中的一环,被欲念蒙蔽了双眼失去了自我么,这千万年来,又有多少人在安逸的生活中舍弃了初心放弃了神位,而向往平和舒适的生活,本身便也是的一种啊。
夜福想着,跟在佘青身后,细细打量着身边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八苦的试炼,并不是要求试炼者真正去体验那生老病死各种业障,据古籍记载,便是这小小的一座云海小城里,应该就聚集了不少在某一苦难之中苦苦煎熬之人,找出对方的身份,破了对方的执念便是通过试炼的一种方式;而找到适合之人代替受苦趁机度过一劫,是通过试炼的另一种方式。如今阿零时间已经不多,分头行事各个击破,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街头来来往往的人,多是灵气不够强大却十分澄净的灵物,并不太符合他们的要求,下一刻,一个拐弯,忽然身后一道幽幽灵力的波动吸引了夜福的注意,他不动神色跟着佘青走过街道,看着她转身朝着身侧小巷而去,偏头之间,那清幽墨瞳微微瞥来一眼,佘青显然也发觉了,身后有人跟着他们!
她请君入瓮,领着尾随者走入了偏僻小巷,再是一个拐角,前方入眼竟是堆砌着杂物的死胡同,尾随两人一下顿住脚步心道不好,下一刻方欲转身,已是被冰冷利刃抵住了咽喉!
“谁派你们来的?”夜福神色淡漠。
“意欲如何?”佘青勾唇轻笑。
指尖的刀锋再压一寸便是见血封喉,两名侍女装扮的女子均是一颤,其中一人焦急开口:“我们没有恶意,只是奉家主之命前来请两位贵宾入府…”
“两位的同伴已在府上,说见了这枚玉佩便知真假!”另外一个立马接话,从怀中摸出一块青玉挂坠来,递到两人眼前。
佘青和夜福相视一眼,这的确是清衡殿下近身之物。
“你家主人是谁?”夜福思量一刻,收了手中兵刃。
小侍女惊出一身冷汗,赶忙回过头来:“我家主上便是这云海城城主,凌华仙子。”
——
不大的一座城,在城东划出一片地界,建造的一处院落雕栏玉砌金碧辉煌,可以看出主人奢华精致的生活态度,那便是城主贲月仙子的住处。
贵客入门,有白衣小侍女领入内殿,一路上,亭台院落小桥流水,来往的小侍女各个水灵娇俏不亚于天宫的小仙娥,这样一处院落一物一景都是依照天宫规格修建的,而那城主凌华仙子也本是天宫之人,甚至原在天帝后宫都有一席之位,却是因为得罪了水月天妃被贬下凡成为了堕神,之后便是在着云海城安了家,继任了城主。
听着小侍女的介绍,两人一路入内终于到了那金玉雕砌而成的内殿,便是从方才起空气中便是隐隐弥漫上了一股淡淡香气,此刻越走那味道越浓,倒也不算难闻,阿零想着,跟着侍女方才跨过一道门槛,下一刻忽然身侧传来不轻的一阵喷嚏声,惊了她一下。
“殿下…”
“阿欠!”阿零开口的那一秒,昼焰行已是再次捂着鼻子低头打了一个喷嚏,一时皱眉不悦的样子看得阿零一愣,话说她还是第一次看她家殿下有这么大的反应…
“怎么了不舒服…”
“阿欠!”
…
又是一个喷嚏,形象一贯清冷的某殿下拧着眉头已是有些动怒的征兆,狠狠咬了咬牙:“这个味道!…阿欠!”
难道是过敏?!想到空气中的香味阿零恍然大悟,正不知该怎么办,就见前方的大殿深处突然飘来了一个雪白雪白的身影。
“来来来,快点把这个围上,我已经帮你准备好了!”
阿零偏头认真一看,才发觉来人正是清衡,边嚷边小跑过来,一身雪白衣衫在空中轻扬的样子看着很是招展…再细细一看,怎么脸上还围着一方三角的白色帕子诡异的有喜感?!阿零愣愣的站着,望上清衡不断舞动的手臂顶端另一方随风荡漾的白绢,脑中一瞬闪过“大爷快来玩”五个大字,下一刻僵硬别过头,瞬间出戏了…
下一刻,被阿零歪歪成青楼名妓的夜清衡已是小跑到了跟前,说实话那俊颜半掩的模样看着没啥美感,还很有些滑稽…激动着,他扬了扬手里的白绢:“来,快把这个系上,我就知道你肯定受不了,特地让小良给你也准备了一份!你不知道我们家小良多牛掰,随便弄了点药水一洒就盖住了那个味道!~你说是不是特别乖特别厉害?”
这一头阿零听着一口一个我们小良有些在意,另一头被香味折磨得要死了的某殿下连吐槽的心情都没有了,抬眼狠狠看了一眼蒙着面纱采花大盗一样的自家兄弟,再低头嫌弃的看了一眼他手里的小手帕明显不乐意,但是阿零看他是真难受,眼睛都憋红了…
“还是用吧…”
阿零好声相劝的时候夜清衡也接话了,说这是唯一的办法了,今天先将就一天,明天小良就能做出口服的药丸来就不用再怕这个味道了,说完他眨了眨眼:“而且就此住下是最好的选择了,不是么?”
他们所有人都是夜清衡叫来的,做出留宿在这城主府上的决定显然也颇有深意,阿零无声望去一眼——是我想的那样么?夜清衡无声回望一眼——不错就是你想的那样!这头两人正无声交换心意,另一边昼焰行皱着眉不知是不是要说话却是刚一松手…“阿欠!”
…
夜清衡好心好意递出小手帕:“来,还是用上吧,再打下去鼻涕都要出来了…”
…
…
片刻之后,终于消停下来的内殿之中一片死寂,夜清衡似乎心情不错,围着那个怎么看怎么奇葩的面纱东看西看…昼焰行显然心情暴差,一手握着那小手帕捂着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