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五年,十月癸未,午初一刻。
长安,万年县,平康坊,清凤阁。
张翊均目光在这中年人身上扫了扫,此人身材魁伟,甚至要比颍王殿下还要高出小半头,镶玉幞头下露出斑驳的两鬓,华发悬垂,目光若剑,气宇不凡。中年人下颌还蓄有精心修剪过的齐须山羊胡,深紫绫罗袍以及腰间蹀躞上悬有的金鱼袋象征着此人的身份。
“到底出了何事?”周围宾客越聚越多,鸨儿也急急忙忙由一楼赶到,她见从雅间内纷纷走出来的宾客,不由心里一沉,以为遇到了砸场子的,但当她带着两名龟公从宾客中间挤到前面,定睛看向张翊均面对着的门扇,顿时识出来是洛瑶所在的雅间,语气中竟也有些带有些惊慌道:“洛瑶呢?洛瑶何在?”
一时走廊内乱作一团,在场的有清倌、有恩客,有人惊慌失措,有人镇定自若。
张翊均向中年人叉手一礼,转而指向门扇道:“或是由此传来……”
那身着金紫的中年人朝张翊均走过来,语气颇为严厉地催促道:“那为何仍不开门?若让凶人脱逃,尔担不担得起此责!”
张翊均闻言一愣,凶人?
张翊均并未有时间对此细想,他本欲道出门扇已被堵死,但仍试探性地伸手探向门扇。
而这一次,出乎张翊均的意料,他只稍稍用力,门扇便被轻而易举地向内推开,好像先前阻挡于其后的物什被移开似的。
雅间内——倘若仍能称其为雅间的话——面朝门扇盘腿静坐着一雪肤女子,衣衫略有不整,发髻散乱,一侧有摔碎的瓷器花瓶,但这都是其次……
女子圆瞪的双眼无光,瞳孔发散,表情惊骇莫名,她脖颈处还嵌有一道深紫色的血痕。
门扇打开不过几弹指,张翊均便听到些异响,他目光一凛,一道黑影便从他的视觉盲点处迅速窜出,径直奔向雅间内支开的窗棂。
糟了!
“抓住他!”
这声低吼并不来自张翊均,那金紫中年人反应甚是迅速,随着那人一声令下,从张翊均身侧霎时奔过去四五人,张翊均定睛看去,发现竟是方才与中年人饮宴的几名吏员宾客。
这些吏员身手不凡,甚是敏捷,恰好赶在方才那黑影彻底钻出窗棂前将其拉回屋内,伴随着沉闷的一声,那黑影便被摁倒在地。
张翊均跟着趋入屋内,鼻尖不由厌恶地耸了耸,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鼻而来,似是来自那嫌犯身上。
醉后行凶?
张翊均走到那女子的身侧,女子脖子上的勒痕很细,似是用弓弦之类以巨力所缢,以至于勒痕周围的皮下皆有淤血,用力不可谓不大。
张翊均虽然未抱希望,但仍将两指伸向女子嵌着勒痕的脖颈,谁知他的手指刚一触及女子的肌肤,这女子的脑袋竟软软地歪向一边,继而整个身子跟着倒了过去。
已无需查验了……张翊均心叹道。
鸨儿瞅见房中这一骇人场景,登时被吓得瘫坐于地,不多时便泣不成声,张翊均只能听到她口中呜咽的“洛瑶”二字。龟公和几名似与鸨儿熟识的恩客生怕她哭得昏死过去,忙将她搀起带离。
张翊均将目光投向仍伏在地板上的那“黑影”,此人力气不小,四个人才勉强能将其压制。其人眼袋肥大,络腮虬须,身着乌衣,腰间蹀躞上似乎还挂了枚小木牌,但由于此人挣扎不已,张翊均一时还难以看清上面刻有何字。
张翊均稍稍走近,凑到窗前,慧眸一扫,观察了下街巷间的一举一动,在清凤阁朱门外,止有些为看热闹聚集起来的百姓,其余似乎未见异样。而且清凤阁出人命案的消息似乎不胫而走,远处闻讯赶来两队京兆府兵,朱门前看热闹的百姓已将清凤阁外围成一团,全凭清凤阁的龟公和坊内武侯拦阻,才不让人群涌进来。
消息传得这么快?张翊均心忖。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