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五年,十月癸未,酉正。
长安,晋昌坊,张家别业。
云层渐去,月华将开。
黑衣人穿着软底靴,这些琉璃碎除了有些硌脚外并无大碍,但他心知,这些碎屑散在地上的目的并不是为扎伤脚掌,而是为了示警。
黑衣人收敛心神,面甲下原本轻佻的神色变得凝重认真起来。他踮着脚尖跳过洒有琉璃碎的石板,悄声进到前厅内,谨慎地扫视一眼,此间与他所想的无异,内里空无一人,一席案几上徒留些只写了十几个字的竹纸和一本扣着的。
借着晦暗月光,黑衣人用障刀尖将那竹纸挑起,约略一扫,上面只潦草地写了十四个字:“望断平时翠辇过,空闻子夜鬼悲歌。”
什么玩意?黑衣人鼻孔里嗤了一声,尔后迈出前厅,从右侧月门穿过,进入中庭。这庭内久未洒扫,遍布枯枝败叶,左右各有一间侧室,黑衣人谨慎地看过去,侧室内一片漆黑,窗纸上蒙着一层薄灰,看来这处屋宅有时日无人打理了。
两间侧室的门扇皆从外上了锁,庭院尽头还有两扇月洞门,似乎通向着后园。
难道逃到后园了?
黑衣人心底暗笑,他事先详查过,这处宅院的后园院墙高耸,虽然在东侧开有一处小门,但那小门通往的巷子是条死路,绝无脱逃之理。
晚风吹过,庭院内的枯枝败叶被吹得沙沙作响。
黑衣人目光一凛,不自觉地将障刀握紧了些,他注意到,地上的枯叶散落得很不均匀,照理来说,落叶往往会被风吹得堆积于墙根处,但此间院落内的枯叶不少散落在左侧月门前的青石板路上,似是在告知他自己猎物的去向。
黑衣人压着步子穿过左侧月门,不忘注意地面上可能散落的琉璃碎。月门后两侧分别植有翠竹藩篱,竹叶早已枯黄,但藩篱却一直向内延伸足有五步许,才算是进入宽阔的后园。
借着月光,黑衣人勉强看到后园正中有一处亭子,在浓重的漆黑挟裹下,与四周假山浑如一体。
黑衣人行至藩篱正中,一股强烈的不安如阴影中窜出的蝮蛇,狠狠地咬住他的脖颈。
藩篱间的距离太窄了!
但留给他反应仅有一弹的工夫,那些状若假山的黑影中突然寒光一闪,黑衣人下意识地向右急跳,堪堪躲过破空而来的弩箭,身体却依着惯性径直撞上藩篱。
第二支弩箭即刻射出,两侧藩篱相隔不过两步,这般窄的距离,一般人根本无处可躲。但黑衣人身手矫健得出奇,他竟向后一趟,继而借力翻身而起,这一支弩箭躲得远比第一支要游刃有余。
黑衣人心知对方早有准备,留在此狭窄之地徒为活靶子,便压低身子迅速往后疾退。
他刚逃出月门,伴着几声吆喝,适才皆上着锁头的侧室大门竟纷纷开启,原来那些锁头不过是虚扣,只消由内猛推门扇便可将锁头轻而易举地撞开。侧室内随后窜出来数名手持利刃的甲兵,将他的退路彻底堵住。
巡兵?黑衣人心惊道,他又定睛一看,不对,是私兵!
黑衣人急中生智,一手握住障刀柄,一脚踢在月门侧的劲松枝干上,借着惊人的弹跳力,眼见着便能单手够到月门的墙头,继而便可顺着墙头径直逃出生天。
然而说时迟那时快,一张渔网竟从月门后高高扬起,这渔网本不大,但对情急的黑衣人而言,却似铺天盖地,纵然他身手再快,也难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