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退室一指:“老家伙睡得呼呼的……”继而吩咐守捉郎去将火师叫起来。
刘九郎双手搭在蹀躞上,他不愿自讨没趣,于是两相缄口,砖屋一时陷入了沉寂,唯有火烛摇曳和铁钧炉内哔哔啵啵的声响。
好在尴尬的氛围没有持续多久,不一会儿,蓄有银须、面上布满褶皱的火师便被方才的守捉郎带入砖屋内。
火师见到柏夔后,在相互称礼前,先是不为刘九郎注意地点了下下颌。
守捉郎的规矩是,经由火师与客户接头,火师接受委托后,作为中间人,再将委托交予守捉郎。由于此委托极为困难,因此他们便找上了能出入宫禁的刘九郎来完成委托。
刘九郎又上下打量着柏夔半晌,言语不无讥嘲道:“你们这群‘鬼兵’可真有意思,见面都要跑到城外,约在深夜,胆子真就这么小吗?”
火师觉出来两人之间的不对付,连忙和稀泥道:“都少说两句,时间紧迫,容不得耽搁,不知皇城舆图刘参军可有带来?”
柏夔不发一言,刘九郎撇撇嘴,又塞了两片薄荷叶放在嘴里,尔后回过身去,从胡床后取出来一用锦帛卷起的长剑状物什。
“为拿到此物可废了某一个暗桩,先交钱,再交货!”
火师知道,未经许可,私藏长安舆图属违法,可处徙刑,长流三千里。而私藏皇城舆图,则是堪比谋反的重罪!恐怕为拿到这舆图,要比刘参军口中轻描淡写的“废了一个暗桩”曲折的多。
柏夔默默地从怀中掏出一张布帛,在刘九郎狐疑的目光中,递了过去。
方才始终缄口不语的柏夔终于开口了:“昌明坊,丙六货栈的掌柜,将此物交予他,他负责给你酬劳……”
“这……”刘九郎一愣,以为这不合规矩。但他瞥了眼火师,只见火师朝他轻轻颔首,并未有所表示。
刘九郎将那布帛一把扯过来,发现上面净画着些他看不懂的文字,许是粟特语,或是康国语之类。
“你昨日将此物从皇城中带出,”柏夔忽而问起道:“可有被什么人注意到?”
刘九郎一时表情像是受到极大侮辱似的,不假思索道:“当然没有!”
“真的没有?”柏夔目不转睛地瞪着他,眼神似能射出利剑。
刘九郎被这一盯,脑中忽然闪过一老一少的身影,他一时语塞,不由得撇过脸去,不与柏夔目光相交:“那个人,不会影响的……”
“到底是谁看见了!”柏夔抬高了声音,语气咄咄逼人。
“出、出……崇明门时,被一个道士看见了……”
“道士?”柏夔蚕眉一蹙:“哪个道士?”
“某不知道他叫什么,反正是带着个小道童,直朝寝殿而去的……”刘九郎争辩着,语气很是肯定:“圣人不尊佛崇道,宫中道士皆不得宠,绝不会有影响!”
火师注意到柏夔脸颊紧绷着,他咽了口唾沫,温言轻劝,尔后尝试着撇开话题:“此事先不作计较,不如先细看舆图是否有误吧……”
刘九郎将栓在锦帛上的红绳解开,放在案几上。内里是一长幅卷轴,随着舆图徐徐展开,火师也不由得心中一惊,这摹本舆图竟此等精细,宫中诸殿宇宫墙位置以及水渠周廊,皆细细进行了勾画,甚至还对宫墙之间的便门用朱砂做了标注,丝毫不亚于皇城册府中典藏的原本。
刘九郎语气中不无自信:“这舆图……如何?”
“图确是不错……”柏夔目不转睛地在舆图上注视少顷,“不过……还差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刘九郎疑惑道,他可不记得先前委托里有提到什么别的物什需要他去取,莫不是这家伙在此诓骗?
伴着柏夔袖口寒光一闪,他嘴角闪过一抹阴冷的微笑:“你的项上人头!”
砖屋外的数名黑骑听到屋内传来一声惨嚎,几只栖于屋顶茅草上的乌鸦扑腾着翅膀惊飞而去,随后整座院落便又归于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