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桑女儿的汗水织就的。可是,今天看到这些动物的皮毛装饰都是锦缎做成的,还用了那么老多,可见这锦缎本就便宜的很,要不然,怀州刺史怎么舍得?由此可见,阿娘偏心,故意不给女儿拿去练习!”,她声音清脆甜美,一张小嘴吐字清晰,座中君臣全都听了个清楚。
一向典雅矜持的武惠妃眉头轻蹙,微笑着摇了摇头;李瑁等年轻的皇子、公主们都被这个机灵鬼变的淘气小妹一番话逗得笑出声来。
天子笑着点了点头,转向诸公卿大臣,问道:“众卿,咸宜公主这番点评可到位吗?”
还未等首席宰相张九龄发言,礼部尚书李林甫已抢先跪倒在地,颤声道:“微臣身为礼部尚书,负责本次大典筹备,未对所献乐曲仔细甄别,亦未能及时洞察其中之曲意逢迎,以至有辱圣听。微臣死罪!”
张九龄也俯身请罪道:“臣身为执政秉笔宰相上佐天子,然未能使官员大夫各任其职于内,又不能觉察宵小委蛇之徒残民害物于外,臣之过也!”
李隆基这才点了点头,缓缓起身走到鲁山县令元德秀身前,吟道:“忧心戚戚,谓之何哉?彼其之子,邦之彦兮”
说着,他抬手扶起跪伏在地的元德秀,继续说道:“鲁山令的琴音清如溅玉,甚佳!而汝这番‘乐谏’谏得才是好啊!地方官员辛苦操劳,百姓租庸调亦沉重,如今还要额外承担献乐,朕不查也!”言中颇有罪己之意。
张九龄、裴耀卿等重臣听后无不动容,再次纷纷跪倒请罪。
元德秀见天子竟完全听出了自己献乐中的深意,心中一热,眼角竟泛起了两点泪光,口中喊了一声:“陛下……”便即躬身施礼,再难说出一句话来。
天子李隆基又踱到正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令狐潮身前,叱责道:“令狐潮,你让百姓扮作禽兽,逢迎取悦于朕,恐怕在你眼里,治下的百姓亦皆如牛马,何其涂炭!你花这许多心思,耗费府库这许多钱粮,为自己的仕途铺路,真是好大方啊!”
令狐潮听了这番声调不高的叱责,犹如遭了五雷轰顶一般瘫软在地,颤抖得更加厉害。
天子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朗声道:“怀州刺史令狐潮,辜负圣恩,鱼肉百姓,擢贬官待罪。鲁山令元德秀,纯朗朴浑,厚赐金帛,交由吏部考评擢拔!”
言罢,又斜睨了一眼瘫软如烂泥的令狐潮,冷冷揶揄道:“令狐潮,便是你所献之乐,也不过徒有其声,不得其要也!”
……
或许因为元德秀的献歌而心情大为好转,天子也并没有再追究其他人的罪责。
李林甫的朝服的后心早已湿透了,张九龄正在痛苦地低头检讨自己的失察;古灵精怪的咸宜公主对着母亲武惠妃偷偷扮了个鬼脸,便与哥哥李瑁等兄弟姊妹们乐做了一团;坐在殿角略偏位置的新科探花颜真卿脸上露出了欣慰的微笑;而史思明等幽州将弁仍是冷冷地面无表情,仿佛一切都与他们无关。
武惠妃缓缓奏道:“陛下,臣妾听说今天李相公也传了李龟年来。不如让他为入殿献歌如何?”
天子一听“李龟年”的名字,立时精神一振,命李林甫传这位“大唐第一乐师”入殿献歌……
此时,就在不远处的偏殿内,李龟年已经得到消息:原本压轴的节目需要提前上演。
他对此倒也并不介意,因为他有自信,无论怎样复杂的演出都尽在掌握。事实上,每当为音乐造诣极深的天子演出的时候,他更会有一种觅得知音的兴奋!天子李隆基曾与他一起切磋筚篥、羯鼓、箜篌等乐器的技巧,还曾一起研究古曲、乐理,更赏赐给他许多珍贵的乐谱和乐器。为了报答圣人,李龟年精心新编排了一部盛大的歌舞,准备在今晚首演。
他请旨招募了二十四位聪慧、美丽又有一定歌舞功底的官宦人家女儿,又专门对她们进行了严格的歌舞、乐器的训练。
以他的影响力加上当今圣人的背书,争抢着把自家女儿送来给她做徒弟的人家竟一时踏破了这位乐师的门槛……
然而,真的是好事多磨!
当他以为一切都已准备停当的时候却突然得报,一个领舞的小姑娘“玉奴”竟突不见了踪影。
饶是李龟年定力极好,也登时急得满头大汗,反复让手下人寻了几遍都没有找到——女弟子们都说:“玉奴前不久化妆、换衣时还都好好的在这里,只一眨眼功夫便寻不到了!”
至此,李龟年也不得不苦笑着摇摇头,思忖道:“这些官家女儿多是淘气任性惯了的,以后收徒弟还是从听话些的平民子女中挑选吧!”
他也不敢过分声张,以免引得这些女孩子们心中不安,坏了演出。只是这个小玉奴平日里最是聪慧懂事的,怎么会突然在这五凤楼上无声无息的消失?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正在这时,圣谕正式传下:“命李龟年等进殿献歌!”
李龟年深深地做个吐纳,便恢复了倜傥潇洒的风姿,气定神闲的率队登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