级军官正联袂走入,与被架出去地卢真擦肩而过,听到那惨叫,军官们扫了一眼被抓出去地人,有人低声问:“干什么地?”
“监察厅的军法官。卢真。”远东军的后勤幕僚长明羽答道:“别管他。这厮罪有应得。”
军官们纷纷点头。身为帝林的爪牙,卢真不但心狠手辣,更以贪婪无耻而闻名。当年在远东任军法官时,他就常常伸手向低级军官索贿勒索,穷凶极恶,他的名声,在官员里是臭街了。看到他倒霉,军官们都会心一笑。然后很快的收敛,因为紫川秀就在前面。
“下官参见大人!恭贺大人大捷,破敌三十万,功成霸业!”
望着站在面前的几个人,紫川秀诧异:“明羽、普欣、梅罗、杜亚风。你们几个来干什么?”这几个人,有地是负责后勤统筹,有的是总督一方,有的统管魔族新军。有的是负责情报侦查。大家的岗位和职责各不相同,但都是可以称得上是紫川秀亲信的嫡系部下。他们一起过来,倒是一桩奇事。
紫川秀猜测道:“你们要想庆功吧?阿宁那边正热闹,你们可以过去喝酒闹一闹吧。今晚我放你们假,但明早还要起来做事,不要太疯了。”
军官们笑笑。明羽代替众人答道:“大人,祝贺只是一件事。若是大人有兴趣,我们自然拿酒菜过来与大人助兴。至于宁殿下那边——还是算了吧,我们跟他们,不是一路人。”
明羽话里暗含深意,但紫川秀还懵然不觉。他笑道:“喔,你们想在我这里骗酒喝啊?先声明,我这里可没酒,吃喝的话,还得明羽你来张罗吧。忙完手头的事。我倒是可以跟你们热热闹闹,不过得防着林冰和白川那两个婆娘。不然她们又得啰啰嗦嗦了。”
明羽尴尬地笑笑:“大人若有雅兴,我们自当奉陪。不过在此之前,我们还是想跟大人谈谈正事。”
紫川秀诧异:“正事?什么正事?”
军官彼此交换着眼神。最后,他们显然下定了决心,由明羽领头,普欣、梅罗、杜亚风等人跟随,齐齐向紫川秀跪倒在地:“臣等死罪,殿下恕罪!”
“你们干什么?”紫川秀一惊:“你们有什么罪?”吃惊之下,他连明羽等人称呼上的变化也没察觉。
说话的人依然是明羽,他郑重的说:“殿下,紫川家得享天下三百年,至今气运已绝,天命厌之。大人天姿英绝,崛起如东升旭日,势不可挡!微臣冒死进谏:时机已到,殿下当自立为王!”
普欣、梅罗、杜亚风等军官齐声应道:“微臣冒死进谏:天命当立,殿下应称帝!”
紫川秀一个接一个的望过众人,部下们胀红了脸,硬着头皮迎着他地目光,紧张里带着点期待。良久,紫川秀突然爆发出一阵笑声,部下们不明所以,也跟着讪笑。
“说来今天也是邪门,不知道刮的什么风,你们是第二批劝进的人了。”
“啊!”明羽失声叫道:“已有人劝进了?”
军官们面面相觑,失望之色形于颜表。劝进首功最是显赫,他们冒险过来就是指望能给紫川秀留下个深刻印象。若是跟在别人后头人云亦云,那就没什么意思了。
“大人,请问第一个劝进的是谁?”
“监察总长,帝林。”
众人惊愕不已,紫川秀也不解释,只是望着众人:“我倒是很奇怪,你们是怎么会想到这个地?你们跟布兰、德昆他们不同,你们可都是紫川家的军官啊!”
紫川秀话说得淡,但意思却很深,隐隐有责怪他们背弃故主的味道,几个军官都是脸色大变。劝进本是想立功,但若被紫川秀怀疑自己的操守和品质,这就得不偿失了。
明羽:“大人,我是紫川家军官,但我更是远东的军官。参星殿下原来提拔过我,倘他在世。我是绝不会说这些话的,但参星殿下已死了,宁殿下对我并无恩义,所以,我的主君只有一个,那就是大人您了。”
杜亚风也说:“大人,并非我等不忠于家族,实在是紫川家气运已衰。实在无力再延续了。您看看,帝林乱起于帝都,弑君谋反,众目睽睽之下,折腾了整整一年,偌大的家族竟无一支勤王义兵,也无忠君死节之臣。各地督抚,都在拥兵摇摆观望。元老会噤若寒蝉,无人敢对逆贼谴责声讨——这样地政权,还有什么生命力?若不是我们远东出手,紫川家早就亡了。”“其实我们远东出不出手,紫川家都亡了。”梅罗接过话头:“真正地紫川家。在去年一月一日,在参星殿下殉国,斯特林大人、秦路大人等诸位将军相继殉职之时,它已经灭亡了。下官不怕坦白说。虽然宁殿下还活着,但紫川家早就不存在了。”
普欣也出声说:“大人,看现在聚在宁殿下身边那伙人就知道了,殿下缺乏识人之明,看看她身边的都是什么人?一伙马屁精,一伙夸夸其谈的投机份子,那些真正有能力的、有意志的人,殿下身边一个也没有。若把政权交到宁殿下手中。那等于把一块金子交到顽童手中一样,她迟早也是保不住的,倒不如大人您自己掌握。”
普欣的说法,其实紫川秀也是赞同地。不过他稍微有些异议:紫川宁并非不愿意在身边聚拢一批忠良贤臣,她也不是不知道身边地这伙人其实是靠不住的,但她没办法。讨逆军地军政大权都被远东系武将把持,那些出色的武将和文官都被远东军网罗了,她能吸引到身边的。都是一些在紫川秀这边不得意的人物——换句话说。都是紫川秀挑剩下的。
形势如此,并非紫川宁能力所能左右。就像落水的人。哪怕手头只有一根稻草也要紧紧抓住,总比两手空空来得好。
他含糊地说:“宁殿下年纪还轻。”意思像是赞同普欣的话,又像是为紫川宁辩解,至于他到底什么意思——那真是到底天知道了。
明羽说:“大人,我知道,您并不是那种爱弄权的人,当不当总长,您可能真没兴趣。但这样不行的。在座的都是自己人,那些天命天运之类飘渺东西我也不说了,我是管后勤算帐地,咱们来算算经济帐:这一次咱们远东出兵打帝林,动员兵马四十万,耗费后勤粮草的数字不用算也知道是个天文数字,更不要说还有三万远东战士的伤亡。这么大的损失,咱们若是打完仗了拍拍屁股就回远东,怎么跟远东地父老交代?又怎么跟那些死伤的弟兄们交代?这么大的损失亏空,将来紫川家拿什么来偿还我们?
“大人,事到如今,已经是别无出路了。远东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唯有拥您为王,那些丧失亲人的远东子民才能接受这个结果,才能让他们觉得,这些牺牲和代价都是值得的。而且,也只有当上紫川家的至尊,您才有能力补偿远东的损失,让远东军民长久以来地付出得到应有的回报。”
军官们先前的劝说,紫川秀还是抱着玩笑的心态来听的,但明羽的这一番话,却是确实让他动容。
明羽说得确实没错。身为远东王者,自己有权驱使和使用远东的民力和物力,但却不可将其挥霍和浪费。一直以来,远东军民都在默默的支持着自己,忍受着巨大地伤亡、贫穷和痛苦,他们已经付出得太久太多了。自己上位与否,这并不是自己个人地问题,而关系远东百万军民利益的问题。
但是,紫川宁怎么办?远星殿下地临终嘱托,哥应星大人的期望,斯特林,方劲,那些自己敬仰的前辈、师长、兄弟为了家族鹰旗血战而死,自己又怎能忍心亲手将他们为之流血牺牲的家族一手断绝呢?
紫川宁视自己如兄长,一心倾慕自己,自己又怎忍心篡夺她的基业?
一时间,紫川秀思来想去,脸上神色阴晴不定。
看出紫川秀颇为意动,几名部下大为兴奋,他们正待要进一步劝说时。紫川秀开口了:“你们说的,我知道了,我会认真考虑的。这件事,不要再提了。”
军官们知道,紫川秀看似随和,骨子里却极有主见,他既然这么说了,那即使自己再劝说也不会有用的。
“望大人能以万民为望。置天下于太平,早下决心。”
军官们告辞而去。紫川秀出声挽留,邀请他们一同喝酒,但大概他们刚刚说的话把今年的勇气份量都透支光了,谁都不肯再留下陪紫川秀,一个个逃跑似地赶紧开溜。
明羽等人告辞不久,紫川秀安下心来批阅文件,但没一阵工夫。侍卫又进来了:“大人,宁殿下那边派人来请您过去聚宴。”
“就说我忙着,让他们玩得开心点就是了。”紫川秀头也不抬,专心的看着文件:“今晚我要看完这批文件,哪都不去。”
侍卫应声而出。但大概只过了十几分钟。他又进来了:“大人,有人求见。”
紫川秀抬起头,脸色有点不好:“不是说今晚我要工作了吗?是谁?让他明早再来吧。”
侍卫深深鞠躬:“抱歉,大人。可是您说过的,宁殿下到来随时都要通报的。”
“宁殿下?她亲自过来了?”
“是的,还有李清侍卫长大人。”
紫川秀深叹口气,这样的拜访是无法拒绝的。
“请殿下和侍卫长进来,沏两杯茶——等下,”紫川秀叫住了侍卫:“我还是亲自出去迎接吧。”
冬日的夜幕里,两个俏丽地女子安静的伫立在雪雾中,风姿卓越。
紫川秀快步迎出来。行礼:“殿下亲临,不胜荣幸。殿下,嫂子,外边冷,快请进。”
今晚的紫川宁脸红扑扑的,对着紫川秀笑笑,笑容里带着几分痴痴的傻。紫川秀一看就知道了,她准是被那群丘八灌了不少酒。倒是李清虽然也喝了酒。但是还清醒。对紫川秀笑笑:“我们来得鲁莽了,叨扰了大人。”
“哪里的话。里边请。”
两位女子进了紫川秀的帐篷里,看到营帐里简单的被铺和办公文具,下雪地天,军帐里居然连个炉子都没有,冷风从帐篷的缝隙里灌进来,冷飕飕的,两位女子都是蹙眉。好在,侍卫送进了取暖的火炉和热茶,才让帐篷里暖烘了不少。
李清环顾左右:“大人生活俭朴,高风亮节,令人敬佩。不过,您毕竟是一方镇候,也不必搞得太艰苦。”
紫川宁赞同道:“是啊,阿秀哥,你这里连个炉子都没有,晚上不冷吗?”
内功到了紫川秀这个层次,已到了冷热不侵水火不惧的境界了,天气地冷暖对他影响已不大。紫川秀笑笑:“倒不是我故意俭朴,只是以前打仗到处走,太忙了,也顾不上弄这些东西。时间一长,也就习惯了,怕麻烦,还是简单点好。”
寒暄了一阵,李清首先道贺:“先给秀川大人贺喜了。大人以神武霸刀,击败狂贼帝林,力挽乾坤,匡复家族社稷,扶持天地正气,功业之高,家族史上也唯有名将雅里梅堪与大人媲美。家族得以光复,紫川血脉得以延续,全赖大人伟力。”
紫川宁起身深深的对紫川秀一鞠躬,以表谢意。
紫川秀起身以鞠躬回礼,淡淡说:“侍卫长过奖了。有此大捷,全赖殿下洪福庇佑,还有远东将士和各省王师的戮力奋战,我不过在其中起了居中协调的作用罢了,不敢偷天之功为己有。”李清嫣然一笑:“秀川大人实在太谦了,大人地功勋,昭然天日,谁人不服。”
笑容一敛,她的表情已转为严肃:“叛军已平,天下未定,秀川您是未来的家族总统领,身负国运,现在还不能懈怠啊!家族倚重您的地方,还有很多。”
紫川秀也不谦虚。因为当初约定出兵平叛之时,大家本来就约定了未来的家族总统领由紫川秀担任,所以他只是简单的说:“请侍卫长指教。”
“国务繁重,难以细数。清除叛乱,恢复建制,收复人心,重立声威,这些都是大事,但不是急事,秀川大人在远东久经历练,自然也不需下官多嘴了。但唯有一桩急事,却是刻不容缓的,下官不得不说。”
“急事?”
李清一字一句说:“叛军降服,但首恶未诛。参星殿下和先夫的血仇尚未报,死不瞑目。倘若连杀总长、总统领和军务处长地大逆贼都能逍遥法外,家族还有什么脸面以对世人?紫川家要中兴重建,第一件要事就是诛杀帝林。”
她微微仰首,注视着紫川秀:“秀川统领,听说比武时,帝林落败受伤,您获胜后却并未对他下手,这是为何?”
紫川秀一愣,随即心中暗怒:我在前方拼死拼活,你们这群不上战场的小娘皮反过来责问我?但想起李清是斯特林的遗孀,追究杀害丈夫的凶手,她确实有这个权利,紫川秀按捺着火气,沉声答道:“侍卫长,当时我也是险胜,精疲力竭,无力再战。”
李清平静的点头,显然她对这个答案早有准备:“那么,获胜后,大人您为何不派出部队追击截杀帝林残部呢?”
“这个,叛军虽已降服,但我军并未能完全收编控制他们。派部追击,万一激起叛军暴动的话,反倒是乱了大局。”
“那,控制住局势以后,大人您会不会派出兵马去追击帝林余部呢?”
“这个,那是自然。”紫川秀答道,心里却想,收编完部队,整顿好兵马,再藉口兵马疲惫休整上十天半月的,那差不多都有两个月过去了,帝林早不知道跑哪去了,那时再派出一路兵马出去装模作样敷衍下她们也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