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正双手插腰的冷心菊。
「跟你说过不要随便跟陌生人讲话的,怎么又不记得了?」冷心菊有些不高兴地走了过来。
在这个房间里面的应该都是妈咪的同事,不算太陌生吧?冷想有些委屈地望着冷心菊,不敢吭声。
「冷心菊小姐吧?你好,我是杜屹文。」看着冷心菊突然对冷想发火,杜屹文有些内疚,于是立即走上前伸出手自我介绍道。
「对不起,我不认识你。」冷心菊客气地朝杜屹文笑笑,紧接着望向冷心荷道,「二姐,我们先走了!」说着,就要拽着冷想往门外走去。
留下杜屹文看着自己悬在半空的手,好笑地自嘲了一声。冷家的女人都是这样吗?还是都只跟他有仇,看他不顺眼而已?冷妈妈那么热情的一个人怎么可能生出这么冷淡的女儿呢?真是搞不懂。
「杜小姐,拍完了。」冷心荷再次从镜头后直起身来时,已是满脸倦容。
「收工。」疲惫的声音刚一落下,四周便响起此起彼伏的放松叹息,和零零碎碎的欢呼声。
「谢谢你了,心荷。」杜芊芊立即走上前来,笑着对冷心荷道。
「晚上一起吃饭吧,千万别说你没时间。」
冷心荷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汪海,抱歉地笑了笑。
「对不起,我真的已经有约了。」
「真的吗?可以推掉吗?」杜芊芊不太相信。
「不行。」冷心荷回答得很干脆。
「心荷为什么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呢?」杜屹文不知什么时候也来到了冷心荷身边。
「那是杜先生不太了解我。」冷心荷故意冷哼一声,她实在是对不住杜屹文。他不该在错的时间爱上一个错的人。
「心荷,你就答应了吧。上次因为我们你受了伤,之后你又送了我一张r卡,今天又耽误了你休息时间为我们拍照,你要是再不肯赏光的话我真的会生气了哦!再怎么你也得给我一个道谢的机会啊!」杜芊芊开始苦口婆心地劝说了。为了哥哥,今天无论怎样也要把冷心荷搞定。
「或者心荷嫌不够热闹,我们也可以多叫一些人。比如伯母?」杜屹文意有所指地盯着冷心荷道,脸上始终保持着迷人的微笑。
嗖的一道冷光立刻朝杜屹文射去,冷心荷要崩溃了,他居然开始威胁她了?
站在一旁的杜芊芊立即拉了拉哥哥的衣角,恨了他一眼。他不知道吗?对于冷心荷这种女人最不能用的就是激将法,更不能威胁!
就在冷心荷朱唇微启时,汪海开口了。他知道,如果他再不出来自制,场面肯定会失控。毫无疑问,心荷接下来要说的话肯定会顶撞到杜屹文。
「冷小姐,如果方便的话,就一同晚餐吧。」汪海的语气带着恳求。他只想再多看冷心荷几眼,再多一些时间感受到她的存在。如果今天两人就这样说再见,不知道他还能有什么机会再次见到她。
汪海?冷心荷有些吃惊地望着汪海。他为什么也要来劝说自己呢?
答应吧,心荷。我真的不想就这样与你道别。汪海的眼里满是浓浓的眷恋与不舍。
「好不好嘛,心荷?」见到冷心荷眼里的一丝动摇,杜芊芊趁机拉住冷心荷的手臂,摇了摇。
视线转到杜芊芊满怀期望的脸上,冷心荷欲言又止。既然汪海都开口了,她怎能再作坚持。今天她来拍照,就是为了见汪海。再多加一顿晚餐,又有什么关系?就权把杜芊芊和杜屹文当作隐形人好了,白天不也是这样过来的吗?想到这儿,冷心荷无奈地哂笑一声,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恶毒又小人了?
「好吧。」冷心荷终于妥协了。
「太好了!那等我换好了衣服我们就出发!」说着,杜芊芊便转身朝更衣间走去。
汪海看了冷心荷一眼,也同样转过身朝男更衣室走去,微微上扬的嘴角泄漏了他此刻的心情。
冷心荷则自顾自地收拾起摄影装备,完全没有想要搭理杜屹文的意思。
这个冷心荷太有意思了!站在一旁的杜屹文,静静地看着冷心荷,认真思考起来。她为什么软硬都不吃呢?难道只有碰上像汪海那样不太熟悉的、跟她毫无利益相关的、对她无所企图的人她才会懂得退让吗?她为什么要像个刺猬一样把自己密密实实的保护起来呢?她难道曾经受过感情的创伤吗?会有一个让她深爱又痛恨的男人吗?会有那么一个人吗?想到这儿,杜屹文的心陡然升起一丝疼痛。
第三十三章 回心(一)
一栋联排别墅前,米色甲壳虫与黑色宾士一前一后稳稳停住。
望了一眼后视镜,冷心荷犹豫着下了车。
见冷心荷推开车门,杜屹文也跟着下了车,想在冷心荷进屋之前将她拦住。只是,出乎他的意料,这一次,冷心荷并没有干脆地走掉,而是转过身静静朝他走来,她一定有话要说。
冷心荷来到离杜屹文一米处站定。朦胧的路灯光晕撒在冷心荷脸上,让她看起来如此美丽却又那样不真实,迷离得像是永远也触摸不到。
「杜先生……」
「心荷,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杜屹文打断了冷心荷的话,接着道,「不要试图劝说我放弃你,不管你现在怎么看我,只要我爱你就对了。只要我还爱你,我就会坚持到底。」紧紧盯着冷心荷的双眼,杜屹文想要让她看清楚自己的真心与决心。
「不要这样好吗?你的爱,我承受不起。」垂下头,冷心荷不敢再看杜屹文一眼。让别人伤痛,实际上是在惩罚自己。
「为什么?告诉我!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杜屹文突然有些激动。
「你为什么连一次机会都不肯给我?为什么不让我靠近,不让我爱你,不给自己机会来体验我对你的好、对你的关心、对你的爱?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静谧的夜,杜屹文痛彻心扉的质问声更加铿锵有力、锥人心尖。
「不要问我为什么,你不需要知道那些伤心的理由。」淡淡的口气。太多的为什么铺天盖地地朝冷心荷涌来,压得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有人曾经伤害过你吗?」杜屹文缓和了口气,带着一丝心痛与爱怜。
「……」冷心荷抬眼望着杜屹文,不知道如何回答。他为什么会这样问?
「是因为有人曾经伤害过你,你才会像现在这样,一定要把自己的心紧紧封闭起来吗?」
「没有。」冷心荷轻叹一声。相洋伤害过她吗?没有。只是她自己太固执,太坚持,太执著,是她自己伤害了自己。
「心荷,告诉我原因好吗?我请求你,告诉我原因。」杜屹文没有错过冷心荷眼中一闪而过的伤痛,他相信她一定受过感情的伤。
冷心荷轻轻地摇了摇头,悲伤的往事无需太多人分享。
「如果你坚持这样,那我也会坚持原样。」杜屹文说得很肯定。
如此坚定的眼神让冷心荷不由得担心起来,进退两难。
有些闷热的夜晚,交织着蟋蟀刺耳的鸣叫声,让人心烦意乱。夜幕下的两人,被灯光拉出长长的身影,就这样僵持着,互不退让。
「算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还是杜屹文率先打破了沉默。他其实也不用急于这一时,对于冷心荷,他有足够的时间与耐心。
只是冷心荷没有直接掉头,她濡了濡有些发干的唇畔,艰难地开了口。
「我有一个一直深爱的男人,他叫裴?::—相—洋。」
一锤重击!只一刹那,杜屹文听到了心脏玻璃般支离破碎的声音。
原来,她真的有一个深爱着的男人。一个叫裴向阳的男人!
「他是怎样一个人?」瞬间颓废下来的语气,带着些许失落。
「他是一名出色的摄影爱好者,是我的老师,是我的知己,是我的恋人,更是我的所有。」漆黑的夜,冷心荷眼角转动的泪光更加闪烁。
摄影?裴向阳?杜屹文终于想起来了!原来那顿晚餐上,心荷竟是有意提到他,失落的表情也是为他!原来心荷早已给过自己暗示,是自己太疏忽大意、太一厢情愿了!
暗夜里,高大的身躯忽然不再挺拔,一句问话都能刺痛杜屹文的心。
「他现在在哪里?跟你,在一起?」小心翼翼,生怕得到一个不能接受的答案。
「他失踪了。五年前,他便失踪了。」表面上的平静并不能遮掩冷心荷内心的汹涌与恐惧。越过杜屹文,望向逐渐昏暗的街道深处,她的心,会像这无边的黑夜一样继续暗沉下去吗?
「失踪了?」杜屹文先是不能理解,但随即却燃起一苗希望。
「那你还在等他?」都失踪五年了还能回来吗?孤注一掷地守候五年,那将是怎样刻骨铭心的爱?
「我会等。我会一直等下去,直到他再次走进我的生命。」冷心荷的双瞳有些涣散,这句话说得是如此没有把握。
「那我陪你等。」两个人的独角戏未必没有机会同台演出,虽然这种想法有点自欺欺人。
「杜先生……」冷心荷睁大了瞳孔,诧异地望着杜屹文。
「你对爱情的执着更加坚定了我爱你的信心。我不在乎你多久才能忘掉他,我只要你给我一次爱你的机会,也请你给自己一次重新幸福的机会。」坚定的口气不容置疑。
「……」冷心荷无语。原本以为对杜屹文坦诚相待能换取他的放手,却不想弄巧成拙。
「谢谢你送我。」又是一阵沉默之后,再次开口只能道别。她实在是无能无力了,该说的都已经说了,杜屹文决定如何她无法左右。
「晚安。早点休息。」一个微笑,竟会让心中疼痛。但他不会就此罢休。一个实实在在有情有爱的活人难道还比不过一个记忆中终将远逝的灵魂?
转过身,冷心荷再也没有回头,心情沉重地朝别墅走去。
留下杜屹文一人,望着渐渐模糊的背影,守在原地,独自寂寥。
台北的另一头
光线昏暗的房间里,汪海正躺在沙发上,心情烦闷地往嘴里猛灌着whisky
今晚坚持让心荷答应四个人的聚餐完全是个错误的决定!错得彻彻底底!
他不知道,一顿晚餐,竟能给自己带来如此锥心的疼痛!
看着杜屹文不断地在她旁边为她夹菜、奉献殷勤、嘘寒问暖,看着杜芊芊不停地在一旁帮腔、说好话,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一种残忍的酷刑,一种无情的折磨!
而他只能看在眼里,却什么都不能说、不能做。他没有立场、没有权利去阻止任何一个男人追求心荷,他有的只是像现在这样,像一头懦弱的困兽,孤独地蜷缩在自己的角落,静静地舔舐着流血的伤口。
整整一周的魂牵梦绕,在这一刻全数爆发了出来。一顿晚餐,就像一跟导火索,引爆了装满思念的炸弹,碎片四溅,将汪海刺得遍体鳞伤。
窗外夜色朦胧,窗内忧人自扰。
自从上周与冷心荷分开后,他对心荷的想念并没有因为她的消失而散去,反而越来越浓烈,浓得化不开去。而且他知道,心荷此刻的心情一定和他一模一样。既然如此,他又为什么要固执地做出这样一个决定,这样一个伤害彼此的决定呢?
转过头,透过窗,看着远方偶尔闪烁的星光,冷心荷的笑脸渐渐浮现于眼前。
今晚,注定又将是一个无眠之夜。
第三十四章 回心(二)
汪远航运的一间大会议室里,每周星期一的管理层例会正在召开。
一个周末积累起来的严重黑眼圈,让汪海从进门开始便成为了众人的焦点,议论纷纷。前晚因为晚餐的事无法入睡,昨夜更是因为杜芊芊的一番话彻夜未眠。「汪海,看来我哥这次真的会血本无归了!你知道吗?心荷居然一直爱着一个叫裴相洋的男人,而且那个人已经失踪五年了!但她说她会一直等他,直到他再次走进她的生命!好执着的女人!好执着的爱哦!」
几个副总发完言后,有些失神的汪海在助理的提醒下接过了话筒。
「首先我要说一声对不起。我也不希望大家看到我这样。」汪海朝自己脸上指了指,接着道,「只是因为最近工作压力过大造成,各位没有必要多作评论,还是把心用在工作上为好。」说着,汪海扫视了会议室一圈,确定每个人都听进了他刚刚所讲的话。
「哼,想做陈世美,怎能睡得安稳。」一声讥讽响起,在安静的会议室里显得格外突兀。
所有人立刻侧过头望向声音的来源,却见汪振业正若无其事地翻看着手中的文件。
「公司会议上,请注意个人言行。」汪海的口气变得冷冽。只是,他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无意之说还是别有用心?
话音刚落,零零碎碎出现了几声轻咳,所有人又立即转回头来,恢复到正常的状态。谁都能听出来汪总已经在憋火了。他与叔叔不合是公开的秘密。只是这个汪振业也越来越胆大了,竟然公然挑衅,只怕是快要按奈不住了。
「近期,我们与xx公司的海运合同……」没有再理会汪振业,汪海接着主持会议。
只是第一个议题还没有讨论完,汪海的行动电话便急切地响起。
一个陌生的号码,汪海直接切断了来电。
但对方不死心,仍然继续拨打。
再响,再挂断。
再响,再挂断。
直到第四次响铃,汪海终于忍不住接起了电话。
「你好,我是汪海。」
一阵焦急的女声瞬间钻入耳洞。
「汪海吗?姐姐她出车祸了,正在仁爱医院,你快来啊!」电话那头的女声带着一丝哭腔。
姐姐?哪个姐姐?
「请问你是?」
「冷心菊!冷心荷的妹妹!」
「什么?!」汪海全身的血液瞬间凝固,心一阵猛烈地抽搐。心荷她,她出车祸了??
「我马上就到!你们继续开。」说着,汪海便疯了一般地冲出门去。
留下一屋子的高管们面面相觑,满脸疑惑。
除了王振业,赶快掏出了行动电话发出一条短讯:刚出大厦,跟上!
人头攒动的医院里,一股刺激的消毒水味扑鼻而来。
风尘仆仆赶来的汪海,脸上写满了焦灼与不安。当听到冷心荷出了车祸的那一瞬间,他几乎忘记了呼吸。全身仿佛被汹涌的海水淹没,从头顶到脚趾都是冰冻刺骨。
心荷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他在心里不停地为她祈祷着。而自己的心却像被慢慢地撕开,每一片都淋漓着鲜血!
推开挡在前方的路人,汪海就像一只无头苍蝇在人群中乱穿。
忽然,看见“急救室”三个亮着红灯的大字,汪海像抓到了救命稻草般,立刻冲了过去。
过道上尽是来来往往的医师护士和痛苦呻吟着的病人。
转来转去看了好几眼,都没有找到冷心荷的影子。
「小姐,请问一下有位叫冷心荷的病人吗?她出了车祸!」汪海随便拉住一个过路的护士,焦急地询问起来。
「对不起,不知道。」护士茫然的摇摇头后,便匆匆忙忙地走开了。
「医师,请问有位叫冷心荷的病人住在哪里?刚刚送来,出了车祸!」又拦住一个人。
可惜他只摆了摆手,话都没说,便离开了。
「医师……护士……」汪海有些垂头丧气,接连问了几个人都没有答案。此时的他已经慌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完全忘记了还可以电话求助。
「年轻人,出了车祸不一定在急救室,伤势不重的话,可能在骨科、脑外科,都有可能。你可以去那边看看。」一位好心的大爷站在一旁看着汪海许久了。出车祸的人一定是他的至亲吧?不然怎会如此慌乱与焦虑?
「谢谢!」说着,汪海便朝着大爷手指的方向,朝离他最近的骨科跑去。
「下一个,冷心荷!」一名护士站在过道上大声喊道。
心荷?刚刚跑抵骨科的汪海猛然一怔。
「在!」另一名护士立即将病床推了过去。
猛地一抬头,一张熟悉的侧脸滑过眼前。
心荷!病床上躺着的是心荷!
「心荷!」汪海立即大喊出声,一个箭步便冲到了移动的病床前,一把将床上的人儿紧紧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