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傲霜一动不动地躺在光圈之中。
天地之间的东海,云滚雷鸣,群龙翻海,浪潮滔天。
而光圈外面的轻竹亭欲哭无泪。
孤独,无边的孤独,寂静得可怕,无论雷鸣海潮多么震天动地,他都似乎听不见,内心只有无尽的荒凉。
“师哥,师哥,师姐怎么办?我们怎么办?”
金止儿越急,他越觉得凄凉。
“止儿,别怕,有师哥在。”他紧紧攥着止儿的手,无边的责任无尽的哀凉。
“子钦,你能听见我说话么?”轻竹亭是金止儿依靠,即使他无能为力,即使他的心再累,他也必须坚强,就算是逞强,也不能投降,他不能让自己的心凉下去。
“子钦,你想干什么?你回答我,回答我。”轻竹亭继续呼喊:“你不要伤害她,千万不要!”
子钦似乎听不到外界的声音,他看着梅傲霜自言自语道:“你就是天蚕的守护人。是你,我见过你。”
子钦俯下身子,认真地看着梅傲霜,说道:“我守护了天蚕好久好久,还是第一次看见守护天蚕之人。天蚕快吐丝了,已经禁不起丝毫的差错。我已经出魄……”
说到这里,子钦忽然停顿了,他嘴角浮出淡淡微笑。出魄,是他长久以来,不,或许是他有生以来,做得最自由的一件事。
“我已经不能靠我自己的力量,确保天蚕无虞,我需要你。可是我不能再出魄。天蚕需要我们俩个。”子钦缓缓回头,遥望打斗中的龙女,他的妹妹,如果他再出魄,她能够代替他日日夜夜守护天蚕么?
“我该怎么办?”子钦苦恼。
“我来帮你。”苍郁的龙音再次响起。子钦一回头,眼泪不禁滚了出来。
黄河龙王走进光圈,再度微笑,宽厚又慈爱。
“父王。”
“别哭,孩子,这是为父的心愿,你该替为父高兴。”黄河龙王抚摸着子钦的龙角。
“我,我替父王高兴。”子钦不知道该说什么,哽咽着勉强说道。
虽然没有雪莲,他的父王会死;若得雪莲,他的父王要助众龙回魄,还是会死。
可是临到尽头的时候,子钦还是忍不住想哭,他好想留住父王,他的父亲。
子钦跪在他的身边,扯住他的衣袂泣不成声:“父亲!”
“好龙儿,不哭!”黄河龙王依旧抚摸着他的龙角,那一对小小的龙角,他上一次抚摸它的时候,已经很久很久。
小儿亡赖千年前,翁高白发今时间。
黄河龙王没有扶起子钦,他不想他的儿子看见他老泪纵横。
他运集神力,口中吞出一颗硕华圆润的龙魂,他龙尾一扫,将金止儿拉进光圈。
“给你,这是爷爷送给你的。收好它。”老龙王将龙魂送给金止儿,金止儿糊里糊涂地吞了龙魂。
“龙王爷爷,你要我替你保管么?什么时候还给你?”止儿本能问道。
“不必了,这本来就是人的东西,物归其主。它以后就是你的精魂。好好留着。等你长大了就都明白了。”黄河龙王看着金止儿,想起龙女像她这么高的时候,也和她一样,天真可爱。
蓼蓼者莪,匪莪伊蒿。
龙女不知是寻找子钦,还是有所感应,她忽然看见这边一团紫光,影影憧憧。
“父王,哥哥!”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感觉大事不好,几乎是以龙吟之音呼喊着,悲戚怆然。
黄河龙王老怀欲碎:不能回头,这个女儿,心爱的女儿,看一眼,要他怎样割舍?
就这样吧。
莫回首,唯余背影空为念。
“不,不要啊!”龙女从酣战中拔身飞至,却还是迟来一步。
轻竹亭是被隔在光圈之外,而她却永远地和她的父王,阴阳两隔。